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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被诅咒的老四(2)

他提着竹篮里的饭,一步一步地走向渡口。他心里又难过又害怕,难过的是他让母亲为难,他知道钱都被撑船佬管着,母亲要办什么事,都要事先和撑船佬商量,撑船佬答应之后才给她。撑船佬常说:“能让黑子上学就不错了,以后钱要少花,不该花的一分也不能花。”他害怕的是下午放学之后老四不会放过他。

他来到了渡口。

撑船佬把渡船停在了岸边,他正坐在船头抽烟,那竹根做的烟斗上冒出丝丝缕缕的蓝烟。撑船佬看他来了,狠劲地两口吸完了烟,在船帮上把烟斗上的烟屎磕掉,接着把烟斗插在布腰带上,就开始了简单的午餐。

黑子在撑船佬吃饭时走上船舱。

撑船佬吃饭时刚好背对船舱,黑子准确地走到了船舱上那个小竹篮边,小竹篮上有许多五分二分一分不等的分币。那是坐船的人顺手扔进去的。撑船佬从来不管坐船的人要钱,但坐船的人都会自觉地往竹篮里扔钱,或多或少,撑船佬从不计较。黑子一看到竹篮中的分币,眼睛亮了起来。

他真想拿起一枚五分钱的硬币。

他听到撑船佬咳了一声。

他心中抖了一下。

他矛盾极了。

即使黑子取走这五分钱,撑船佬也绝对发现不了,可有一个字压得黑子喘不过气来,那就是一个“偷”字。在黑子的成长过程中,这个字一直与他无缘。

他叹了一口气,放弃了。

他准备好迎接老四的惩罚。

他低着头从渡口往村里走,他的心事太重,直不起腰,抬不起头。走着走着他突然发现土路上有个圆圆的东西在阳光下闪亮。

他扑了过去。

那分明是一枚闪亮的崭新的五分钱硬币。在这个年代,有谁会把钱遗落在路上?或许是上天太可怜黑子,所以给了他赏赐。黑子小心翼翼地捡起了那枚硬币,他把硬币放进嘴里,使劲地咬了咬,是真的。他笑了,开心地笑了。他想像老四那样吹口哨,可他怎么也吹不响。

他想,今天能躲过老四的折磨了。

那个下午,他一直把那枚硬币紧紧地攥在手心里,生怕它飞了。硬币在他的手心里发烫。硬币被他的汗水浸透。

好不容易到了放学。

黑子等同学们都走了之后,才攥着那枚五分钱硬币忐忑不安地走出校门,期期艾艾地朝小木桥走去。

他的手心里死死地攥着那枚硬币。

老四在小木桥边等着他。

老四看到了黑子,黑子战战兢兢地朝他们走过去。

“喂,跟屁虫,钱拿来没有?”老四说,他说话的声音充满了杀气。

黑子把手一张开,大惊,手心里紧攥了一个下午的硬币不翼而飞了。他的声音凄凉:“明明在手上的哇。”他的眼睛湿了。

老四恶狠狠地说:“跟屁虫,还想骗我!”

黑子吓坏了。

老四招了一下手,两个小子把黑子的手背了过去。另一个小子走过来,把他的头按住。老四冷笑着走过去,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就是那种削铅笔的小刀。老四把黑子的耳朵提起来,用刀背一下一下地在黑子的耳垂上划着,这样并不能划破皮,但十分痛。黑子尖叫着,泪流满面。

老四停止了动作,他说:“跟屁虫,知道我的厉害了吧!告诉你,明天不给我钱,还是这样,记住喽!”

说完,他们一伙人便扬长而去。

黑子沿着老路往学校走去,可他怎么都找不到那五分钱硬币了。

一连几天,他都被老四的酷刑折磨着。

他只要一看到铅笔刀心里就冰凉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仍然还在。

他不敢把老四的恶行告诉任何人。

黑子只有默默地承受着老四的折磨。他心里恨老四,希望老四死去。他要用曲柳村最古老的方式诅咒老四。他发现乡村里的一个女人就这样做过。

黑子用烧瓷器的胶泥捏了一个小人儿,他在小人儿的身上写上了老四的名字。他把小人儿藏在河堤的一棵桉树下的树洞里。只要一有空他就往桉树底下跑。他来到桉树底下,像受惊的老鼠一样左顾右盼了一下,确认没人了,才小心翼翼地把那小泥人取出来。

他一看到小泥人,心里就怒火冲天。

黑子的眼中充满了仇恨。

他用一根针往小泥人的头上心窝上乱扎一气,边扎边恶毒地诅咒:“老四,你去死吧!老四,你去死吧!”

发泄完之后,他才把小泥人放回树洞里。

谁也不会想到,一个七岁的孩子会用这种方式去诅咒一个比他大的孩子。

老四对黑子的折磨与日俱增。

黑子无法摆脱老四的影子。

那一天,老四的手重了,把黑子的耳垂划出了血。老四他们一见到血,就赶紧跑了,他们也怕见到血。

黑子捂着流血的耳朵一路哭着回了家。

母亲赶快给儿子止血。她心痛极了,泪珠儿在眼眶中打转转。她轻声地说:“黑儿,没事的,明天就好了。黑儿,没事的,黑儿是个男子汉,不怕疼的。”

黑子不哭了。

他呆呆地望着母亲,他知道,母亲和他一样无助。

他没想到撑船佬会为了他去找老四算账,尽管撑船佬没能把老四怎么样,但他对撑船佬有了新的认识。

哑巴大叔是和撑船佬一起去的。

那天晚上,哑巴大叔举着火把,撑船佬提了一把雪亮的砍柴刀来到老四家门口。老四一家人正围着一张大圆桌吃饭,他们突然听到了撑船佬炸雷般的声音:“老四,你这个小兔崽子给我滚出来。”老四吓坏了,躲到三个兄长身后。

他的三个兄长操着家伙走了出来。

双方对峙着。

哑巴大叔嘴巴里叽里咕噜的,他的脸通红,也许是被火光映红的,但更多的是因为愤怒。撑船佬质问他们为什么老四那么狠,差点把黑子的耳朵割掉。

其实,老四的三个兄长虽说如狼似虎,但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不明情况下,他们操家伙出来了,一听撑船佬的话,知道老四又闯祸了。

围观的村民很多。

他们都喜欢看热闹,有热闹多好,否则,曲柳村的夜岂不太寂寞了。

有村民说:“老四这孩子太欺负人了,一点教养都没有,书读到屁眼里去了!”

老四的大哥脸挂不住了。

他把老四拎了出来,那样子就像老鹰抓小鸡。他狠狠地掴了老四一大巴掌,怒吼道:“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给人家赔罪!”

老四大哥的这个举动一出,看热闹的人就知道没戏了。果然,撑船佬的气也消了,只好和哑巴大叔往回走了。

撑船佬回到家里,抚摸着黑子的头说:“孩子,以后村里谁欺负你,你就告诉我,不用怕!”

黑子用怪异的目光审视着撑船佬。

老四不再折磨黑子,但有时碰上了,老四会凶相毕露地威胁他:“跟屁虫,当心我把你的耳朵全割下来!”黑子心惊肉跳,只要一见到老四他就绕道走。

黑子没受老四折磨了,也没有再到桉树底下去。

要不是老四的死,他或许会把那个小泥人渐渐地遗忘掉,可他一生也忘不了那个小泥人,他总是以为,老四的死和他恶毒的诅咒有关,尽管他不相信神鬼。他知道,有种神秘的东西,让老四死了。

无论怎样,黑子都喜欢老四在操场上奔跑的样子,老四真像一头健美的猎豹。每次他偷偷地看老四在体育老师的指导奔跑时,就想,假使有一天,自己也有那样的体魄该多好,那样他就可以帮母亲做好多好多的重活。

老四是在黑子上学的那年夏天殁的。

老四那天穿着裤衩,光着背,在水圳里摸鱼。据说,那天老四的鱼篓里装满了鲫鱼。和他一起摸鱼的孩子们从来没见过老四摸过那么多鱼,那些鲫鱼好像都是自己往老四的手上钻的。

那天,黑子在离水圳不远的地里拔兔草,他勤快的母亲养了一窝可爱的小白兔。灿烂的阳光下,传来老四开怀的笑声,笑声一浪一浪的,诱惑着黑子孤独的心灵,他多么想和他们一起玩一起摸鱼,可他们不喜欢黑子,黑子是他们眼中的另类。

就在黑子想入非非的时候,他听到了一声惨叫,那是老四的惨叫。他摸鱼的时候,赤脚踩在了一个破锄头上,生锈的锄头锋利的缺口扎进了老四的足底。

黑子看到了鲜血。

老四的鲜血一路淌回了村里。

老四在受伤几天后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他全身懒洋洋的,一点力气都没有,有时还会头晕,坐在那里直打哈欠。人们都觉得很奇怪,他怎么就突然老实了呢?有时他又会烦躁不安起来,见到谁都乱骂一气,谁见了他都躲着。狂躁过后,他又无力地打起了哈欠,瘟鸡一般。他没有了往日的神气。人们并没有在意,包括他家里人也没有在意。他这是破伤风的前期症状。没过两天老四就变得像一只胆小的老鼠一样,他的面部肌肉开始剧烈地收缩,而且经常出现苦笑的面容,让人看了十分害怕。他只要一听到有人说话,或者看到阳光,或者吹来一阵风,就会全身肌肉痉挛。然后他出现了背部肌肉痉挛,头后仰着抽搐着,那样子同样十分骇人,他的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抓着往背上压下去,他的眼睛突兀,扭曲的脸显得异常痛苦。没有人去关心他的变化,直到他躲在家里不敢出门。那一天,他的一个哥哥回家后,听到家里的一个阴暗角落里传来叽里咕噜的挣扎声,他走了过去,把在黑暗中痉挛的老四抱到了光亮之处,他看着自己的弟弟窒息而亡。老四的哥哥欲哭无泪,他不明白为什么老四会这样离开人世,他们一家人在为生活而忙碌时,竟然忽略了老四的那一次致命的受伤。

老四破伤风而死。

老四的生命就那样消失在了村路上。

体育老师说:“老四要是不死,会成为一个优秀的短跑运动员。”

黑子十分伤心。

他来到了桉树下,他从树洞里掏出了那个小泥人。他的泪水如羽毛纷纷飘落,覆盖了坚硬的小泥人。从此,黑子再也见不到奔跑中的老四了。他认为,老四的死是自己造成的,他会为此而负疚一生。

他梦见老四跑得太快了,竟然长出翅膀,一直飞到太阳里面。黑子在那凄凉的夜里,听到了老四家人的叫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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