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李玉兰这边,单说被痛打了一顿的林氏顶着副尊容回到孙家,正好碰上了从外边喝花酒回来的孙守仁和孙守义兄弟俩。
孙守仁四十岁左右,白面无须,身材微胖,自从当上了京师府衙的小书吏,似乎更加地发起了福。而孙守义则正好相反,整个人瘦得像根麻杆,风一吹就要倒似的——虽然兄弟俩外形相差很大,但对于斗鸡走狗眠花宿柳的兴趣却是如出一辙,所以也经常一起出去胡混。
此时二人看到林氏的模样,不由都吃了一惊。
孙守仁忙着问道:“弟妹,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
林氏喘着粗气道:“还不是李玉兰那小贱人下的黑手!”
孙二闻言又惊又怒:“那小蹄子现在是越发张狂了,听人说还把豹子李三给揍了一顿……我说你也是找打,无缘无故跑去惹她做什么?”
林氏朝自已丈夫啐了一口:“我找打?我还不是为了你这夯货!你瞧瞧你,我前儿刚从我哥铺头里拿回的十五两银子,一转眼就被你偷去赌了个精光!还有那玉春楼里的粉头,也不知道给人家填了多少银子进去!……没有我,你早喝西北风去了!哪还能在这儿说风凉话!……若不是为了多弄点银子填你这无底窟隆,我至于被人打成这个鬼样子吗?”一边嚎哭一边上前拍打孙二。
孙二不防,脸上被挠了下,不由大怒。他狠狠一巴掌朝林氏扇了过去,厌恶地骂道:“疯婆娘!你扯我干什么!”
孙守仁一看两人要打起来,忙将孙二架开,转头向林氏问道:“弟妹,你还没说这到底怎么回事呢!”
林氏见孙守仁拦在中间,便停住手,一边抹着鼻涕眼泪,一边指着孙二骂道:“大哥,你看看他……”
“好啦好啦,回头我替你教训他,你先说到底咋回事吧。”孙守仁有些不耐地劝道。
林氏无奈,只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说完还恶狠狠地骂道:“那杀千刀的贱蹄子!若是哪天落在我手里,定要将她卖到最下等的窑子里去,让她被千人枕万人睡,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孙二嗤笑一声:“连豹子李三都在她手下吃了憋,就你那样,还能把人家怎么滴?大哥,你说是吧?”
孙守仁却是没回话,愣怔了一会方才说道:“要说别人不行,但咱们家……倒是真能好好地整治她一下。”
林氏马上来了精神,兴奋地问道:“大哥,你说的可是真的?”
“就是,这,这可要怎么整治呢?”孙二也问道,“上次抬花轿到她家的时候被那贱妇扫了一棍子,我这口气一直还顺不过来呢!”
孙守仁道:“别着急,我也是在府衙里才知道这么回事……”于是一五一十地对两人说了朝廷正在征募妇女去给镇南军军士做配偶的事情。
“镇南军?”孙二听得有些懵,“大哥你的意思是……”
“先听我说完。”孙守仁道:“那征集的条件是十六到三十岁身体健康的女子,这其中有两种人不管愿不愿意都必须去,一种是没有孩子的适龄寡/妇,另一种是年龄大于十八岁还没有婆家的女子,除非她们出家当姑子或者马上出嫁。”
“这跟整治小蹄子有什么关系啊?”林氏奇怪地问道。
“你们想啊,那李玉兰名义上是我们家的人,宝儿这么一走,她就是寡/妇,虽然是望门寡,可也算数不是?只要咱们把她的名字往上报,一来她没有孩子,二来身体也健康,想赖也赖不过去的……如果送她到南边去给那些苦力脚夫一样的军士做老婆,那可有得她苦头吃了。”孙守仁解释道。
“让她嫁给别人?岂不是便宜了那贱蹄子!”林氏叫道。
“嗨,你不知道,那南边山区的瘴疠之地,自古就是流放犯人的去处,况且那里的土著还时不时地造反,并不太平,若是凭着人自愿的话,估计就没人会去那鬼地方,所以朝廷这才不得已下了强制的命令……再说了,那些军士也都是苦哈哈的糙汉子,而且大多是杀过人见过血的凶蛮之辈,你想李玉兰若是嫁给了这样的人,能有好日子过吗?”孙守仁阴恻恻地笑道。
“这样啊?”林氏听得兴奋,随即又皱起眉头:“不过,她要是听到了风声,会不会马上找人嫁了呢?”
孙二骂道:“说你蠢你还真蠢!那婚书不是还在咱们手上吗?她敢嫁谁去?”
“对啊!”林氏一拍脑门,“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你们说,要是我去跟她说这个事,让她拿二百两银子出来,我们便还她婚书让她另外嫁人,不用去南边了,她会不会听我的呢?”
孙二撇撇嘴,一副看傻瓜的样子:“亏你吃了那么多打还瞧不明白!你看那小贱妇像是会被人要胁的吗?……我敢说,她要真知道了这事儿,肯定会立刻拿把菜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交出婚书……信不信由你,那小贱人可是心黑手狠的主儿!”
孙守仁也点头道:“那李玉兰倒还真下得了这个手!……可惜了,若是她早些进了咱们家的门,要如何拿捏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不过,能有这样也不错了,起码去南边的每个寡/妇都有三十两的补偿银子,咱们是她夫家,倒是可以先把这个拿了,谅她也没办法。”
林氏原来已经很泄气,听到还有这么一说,立刻提起了劲头道:“罢了罢了,只要能让我狠狠地出了这口恶气,顺便再得这三十两银子,别的我也不想了。”
这边三人商量得不亦乐乎,而被商量的对象——李玉兰,则是对此完全的不知情,况且她也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在这没有人权的古代,一张原来自已并不怎么在意的小小婚书,竟然会给她带来如此之大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