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蓝波湾,凌晨一点钟,自滨江水面上出来的晚风中夹杂着一丝寒意。
我穿着一袭深灰色的皮夹克,脚下则是一双老北京布鞋,在人流繁杂的夜总会门口,不时引来周围路人的侧目。
不过,当他们见到我背后密密麻麻的五十多个兄弟时,全都闭嘴离开。
蓝波湾门口的豪车依旧络绎不绝,不远处的喷泉花园,一名推着手推车,身着橙黄背心的环卫工低着头,打扫着地上顾客们留下的呕吐物。
我问毛小帅:“事情打听的怎么样了?”
毛小帅点点头,随后掐着指头,朝着远处吹了一声口哨。
在我回来的那天晚上,我便秘密派遣毛小帅寻找老爸的下落,而这小子则向我推荐了一个人能人:陈雨。
按照毛小帅的说法,陈雨这个人办事靠谱、稳定,值得相信。陈雨之所被毛小帅相中,是因为这个人已经在戏剧班里呆过,唱过“乾旦”。“乾旦”按照通俗的说法,就是男人在京剧戏曲里扮演女性女角色,所以他的名字里,带有一个“雨”字。
可惜陈雨时运不济,一直都只是一个配角,郁郁不得志。
不过他有一项过人的能力:易容术。京剧班很多演员登台表演,都是由他来化妆。
后来,因为偶然的巧合,加入了独狼帮。当时我已经入狱,并未见过此人。
由他来化妆探听情报,当属首选。
伴随着毛小帅哨声响起,四周却无人应答。贝小帅见我皱了皱眉头,急忙解释:“阳哥不要生气,陈雨这个人行事神秘,再等等。”
眼镜在一旁抱着胳膊,说:“阳哥,陈雨这个人我见过,极其擅长伪装易容,一会就会出现的。”
正说着,一名喝的烂醉如泥客人,在朋友们搀扶下走出蓝波湾,刚走下阶梯便弯腰,“哇”的一声吐了。
远处,那名环卫工人骂骂咧咧喊道:“要吐就去厕所啊,吐到大马路上算个什么事!”
我饶有兴致的望着这群人,莫非那呕吐之人就是神秘兮兮的陈雨?
可我失望了,这群人很快离开,只剩下那名环卫在那里打扫。
眼镜嘿嘿一笑,将手中的酒瓶子扔到地上,啤酒瓶应声碎了一地,那名环卫工叫骂道:“****,这******谁啊?”
毛小帅不等眼镜开口,当即笑道:“陈雨,再不要装逼了!这是阳哥!”
陈雨利索的脱掉身上的环卫工服装,露出里面的阿迪达斯运动装,屁颠屁颠来到我面前,兴奋道:“阳哥!你终于出狱啦!”
我拍拍这小子的肩膀,赞道:“伪装的可以嘛,我都没有察觉那个环卫工就是你!”
“嘿嘿,让阳哥见笑了。”陈雨话音一转,严肃道:“阳哥,你交待的事情查清楚了。陈叔叔被黑龙帮的人弄到挖砂场去了,就在滨江下游!”
挖砂场?那可是一个体力活,老爸那么大的年龄,根本干不了这种重活!
我咬紧牙关,攥紧了拳头,“兄弟们出发,目标滨江挖砂场!”
毛小帅早就联系好了黑车司机,那是一辆灰白色的老牌金龙长途客车,年代有些久远,上面的油漆脱落了好几层,锈迹斑斑。
从司机手里接过钥匙,毛小说挥挥手:“哥几个坐稳喽!”说着,猛踩油门,长途中巴车黑烟直冒,“跐溜”一声飞出了停车场,朝着滨江挖砂场疾驰而去。
……
滨江挖砂场。
天很黑,江面上冷风阵阵,一名监工站在江边上,捏着高强度手电筒,紧了紧身上的外套,一双虎目紧紧注视着几名挖沙工,冷漠道:“你们四个,动作都麻利点,******,照你们这样干活,这个月根本玩不成任务!每人的工资扣一百,让你们再偷懒!”
四名年龄很大的挖沙工人听到喊声,不由自主的加快了手中的动作,寒风吹拂的夜晚,四人举着沉重的吸砂泵,站在齐腰的浑浊泥水中,各个冻的瑟瑟发抖。
其中一名老汉叹着气:“这群王八犊子,又要扣工资吗?苦干一个月才一千二百元钱,又要扣,这个月又白干了!啥时候才能给我儿子还清债务啊!”
旁边一名工友劝慰道:“陈老,回去再说!这种话让他们听见了,免不了又要挨打!”
谁曾想,今晚上江风阵阵,两人的对话并未被吸砂泵的声音掩盖,竟然一丝不落的飘到了那名监工耳中。
监工三步并作两步小跑过来,指着陈老鼻子喊道:“喂,说的就是你,给劳资滚上来!”
陈老心中一惊,心想这下完了,还真被这监工听见了,莫非监工都是狗耳朵吗?
陈老万分忐忑来到监工面前,气喘吁吁。
监工一脸坏笑问:“陈老,刚才那句话是你说的吧?”
陈老倒也不再否认,“每个月就那么点工资,大哥您就不要再扣了,求你了!我在这里已经干了三年了,拿到手的不到五千元钱……”
“你个老不死的,我让你说话了吗?”监工一脚踹过去,陈老翻到在地上,站在江中的三名工友急忙上岸,扶起了陈老。
这三名工友跟陈老一样,也是为了给家里还债,被强行抓到这里干苦力。
监工怒发冲冠,一人踹了一脚,骂道:“咋滴?你们几个想要造反吗?三娃子,赶紧过来!”
另外一名监工叼着香烟,从温暖的值班室里走出来,手里捏着两根棍子,递给监工,扭扭脖子、抬抬腿,问:“这群王八羔子又不不听话了吗?”
监工仿佛看着畜生一般,指着四名工人说:“给我狠狠教训一顿,竟敢在背后说我们坏话,人老了也就罢了,真是一身贱骨头!”
三娃子年轻力壮,解开裤腰带,拉开裤子拉链,坏笑道:“先撒泡尿再说,我可是憋了半夜,这四个老不死的喝了肯定味道不错!”
忽然,远处茂密的丛林中传来汽车的轰鸣声,三娃子提起裤腰带好奇的张望过去,惊咦道:“大半夜的,谁的车会来这里?”
那辆老旧的金龙长途客车,很快停在了路边,接着,车灯关掉,一群黑压压的人影朝着这边跑来。
监工跟三娃子对望一眼,知道大事不妙。江北市并不是一座工业城市,所以滨湖的河砂无污染,而且颗粒大、密度高,是上好的建筑原料,这就导致挖砂场成了一处聚宝盆。
如今滨湖的挖砂场早已被黑道垄断,黑龙帮就是其中的一个势力。
监工倒是见过世面,叮嘱战战兢兢的三娃子:“别慌,稳住。这伙人八成是青帮派来砸场子的,我跟他们大哥有过一段交情,好说话。”
闻言,三娃子这才冷静下来,他刚刚出来混,阅历比起监工差了好多。不过听到“青帮”二个字的时候,他心里有有底了。
青帮是江北市势力最大的帮派之一,规模、建制都远不是黑龙帮所能比拟,不过正因为青帮声势浩大,所以他们收人都极其苛刻,并且手下的弟兄们做事都要讲究江湖规矩,不能随意伤人。
平日里黑龙帮与青帮也时有过节,不过都是小打小闹,无伤大雅,如今这群青帮的人闯进来,无非是想吓唬吓唬自己。
毕竟,滨湖这里的挖砂场可是一座金库,各大势力都眼馋的很呢。
想到此处,三娃子扑通扑通乱跳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干脆又点着了一根香烟。
不过他们错了,而且错的离谱。这群人并不是青帮,而是我们独狼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