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天皱眉,紧紧地盯着眼前这位老人。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时天实在想不通。为何这神虚观人阻止自己带走小雅?
王道长大步上前,一张胖脸上竟止不住老泪纵横。
“观主……你……你,到底为何!?”
罗烟钜淡淡道:“我已不是观主。你才是,我进不得宗庙祠堂,从今后,便是孤魂野鬼。你要记住,切不可与我扯上半点关系,否则将有灭族之祸。我意已决,你不必多言。”随即他看向时天,道,“使出你的手段来吧,少年。”
时天顿时头都大了,他恨不得骂死这老王八蛋!“自己是来娶老婆的,你们神虚观非他奶奶的弄得要死要活的。你以为当初是我时天少爷愿意来吗?”
“还踩着你尸体走?方才你一出手,傻子都能看出来我们跟你的差距,那叫打架吗?那叫爸爸打儿子,我呸!你他妈明摆着欺负人,老子有什么办法?”
当然这些话只能在心里默念了,如今这罗烟钜连观主都不做了,就为了不让时天把萧雅带走,时天也不能以什么神虚观的安危来要挟他了。
关于萧雅是他的义女,时天倒想得通。估计当年萧雅也有什么机缘被封印于此,出世之后便被他看中,收为义女。可问题偏偏就出现在这里了,既然是你一个义女,你要死要活的是在干嘛呢?
时天深深吸了口气,正欲分辨,忽然间天地狂风大作,风云际会,乌云不住在神虚观头顶聚集,慢慢形成一个漩涡。
罗烟钜脸色一变,紧紧盯住天空。
“几十年不见,还是这么大的威风啊!”一句雷霆之音自天边落下,深深砸在众人心头。众人顿时难受得想吐。
一股狂风自天边直直落在地上,烟雾渐渐散去,一个手提白扇,一身白衣的男子出现在大殿之外,广场中间。
“原来是你?”罗烟钜面色沉重,“看来是忘记了当初那两巴掌了。”
白衣男子笑了起来,双手握住白扇,微笑道:“我怎么会忘呢?我还得感谢你呢!若不是你那两巴掌,我怎会有今天的修为?”他看了看时天,微笑起来,“你又何苦为难这些小辈,时天殿下,七王子殿下,这就随我走吧。”
罗烟钜立马笑了起来,“你以为光凭你一句话他们就走得了吗?”
白衣男子上前一步,就这么一步,他的气势忽然间像凭空变了一个人似的,刚才白衣翩翩的温玉男子转眼间就变成如魔王降临般。身上那股杀气竟犹如实质,不知到底喝了多少血,食了多少骨。
罗烟钜脸色一变,大喝道:“难道你竟……”话刚说到这,白衣男子一挥白扇,一场铺天盖地的风暴便向罗烟钜冲去。
罗烟钜手中精光一闪,凭空幻化出一柄宝剑,宝剑上精光大作,双手一挥,便是一道金色的波浪冲向那片风暴。
时天在门外与众人站在一起,把一直躲在他身后的七王子揪了出来,问道:“这白衣男子是何人?”
七王子面有恐惧之色,但还是缓缓道:“他……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平常我都叫他白叔,我母后说他在父王征战时就一直陪在他身边。我也只知道这么多了。”
时天放下了他,抠了抠脑袋,心中不禁疑惑大生,“看来天子早就知道我们会出事,那他怎么不给我几百个精兵强将,我直接一股脑儿把神虚观端了不更省事?”
而场中白衣男子白扇早已不知所踪,祭出一把宝刀,宝刀足有三米长,通体红亮,刀身上几条火红的纹路,像人的青筋不住跳动。白衣男子双手轻抚刀身,宝刀竟不住发出龙吟般的声音,直像是活物般,似吞人血。
白衣男子一手持刀,刀尖对准罗烟钜,傲然道:“吾随陛下征战十余载,以十万生灵为贡,令此刀开魂,以十万鲜血为祭,致此刀嗜血。罗烟钜,你可知道,我是如何温养此物的?”
罗烟钜持剑凌空,双眼紧皱。
白衣男子根本没想他会回应,猛然一声大喝:“以吾鲜血!”
白衣男子脸上呈现出一种令人难以捉摸的神情,似惆怅,似高兴,又似不甘。
“天下至戮之物,此刀若居次,谁敢称王?!”
天地间鸦雀无声!
罗烟钜脸色一变,忽又镇静下来,似是很认真地思考,最后在慢慢抬起头,轻轻道:“没错,此刀饮血,乃杀戮之器!可尔等以血供应,如今命也该绝了吧!此等邪物,终为天地所不容。”
白衣男子凌空飞起,与罗烟钜遥遥相望,微笑道:“最近我悟出一个道理,那大道所存的,如仙般飘渺,而大道所不容的,便时时发生。”他侧头轻轻抚摸着这把宝刀,用一种温柔地眼光注视着它。
“如这刀。”
白衣男子眼色猛然变得凌厉,一息之间,已离罗烟钜不足十米。
“血燃天地!”
每个人的投手举足都被放慢百倍,天地在此时似乎都被血染透了一般,放眼望去,全是一片红色。令人心悸的红。
只有白衣男子依然如常,那把刀身上竟冒出火焰,火焰之中又有厉鬼在狂呼,携这暗黑的血色砍向罗烟钜。
这把刀渐渐在他眼中放大。
砰!
一片血色猛烈地喷发出来,开始消褪,天地又恢复了本来的面目。
天空之中,乌云磅礴,刀尖离罗烟钜不足一尺,可再也不能进一分,刀尖上,一柄细若脆的古朴宝剑死死挡住,浑身上下无半点光泽,仿佛轻轻用力就会把之折断。可就是这么一柄细如薄翼的剑却让白衣男子脸色剧变!
“无名剑!?”白衣男子惊怒交加。
罗烟钜双眼轻轻睁开,淡然看着白衣男子,手中剑一挑,白衣男子立马翻身不住后退,生怕与之碰上一点摩擦。
“无名剑怎么会在你手里?!不是早已被主族折断了吗?!”白衣男子又怒又惧!
时天看着这柄浑身毫无半点光泽的细剑,疑惑地问道:“这柄剑有何神通?”
这回倒是荆昭出人意料地发言了,只见他双眼死盯着那柄宝剑,忽然叹了口气,轻声道:“殿下您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这剑原是一散仙打造出来的,距今两百年前,那名散仙以一剑覆灭一个国家,一剑泯灭一妖族,一剑斩杀十余大能!”
众人大惊,时天张大了嘴,“此……此剑竟有如此之威?!”
何谓大能?彼岸之后有大圣,大圣之后为大能。无论妖族,人族,修炼体系虽不相同,但有一点却是共通的,便终点为大能。故,大能无好坏之分。
大能之威,一拳可轰碎星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对于这茫茫众生来说,大能便是最接近于仙的人。
而这柄古朴宝剑一剑之威便能斩杀十余大能?!
时天双眼死死地盯着这柄宝剑,他心中忽然“咚!”地一声,心海之内,地狱边境狂风大起,不住翻腾,似有什么东西欲破土而出!
荆昭双眼之中有些道不明说不清的东西,“后为四族所不容,四族高手尽出,与散仙战于洪荒,足足打了一百年啊!散仙不知所踪,此剑被主族之人折断,便再无消息。”
“现在,竟然会出现在此。”王道长接过了荆昭的话语,“完好如初。”
那柄古剑依然毫无光彩。
罗烟钜淡淡笑了一声,“你可知道此剑为何叫无名剑?”他如同与多日不见的老友般寒暄,他抚摸着古剑,古剑上毫无波动,“当初那位神人铸造此剑出来,本是为了成仙。白桦,人人知四族乃世界主宰,你可知万年前还有一古老家族,是为四族领袖。”
此刻众人才知这白衣男子名叫白桦,可此刻却毫无一人关心。
众人都张大了嘴,以四族那万年不变的主宰世界之能,当初竟也曾被人统领?
时天紧紧咬住下唇,双眼死死盯着罗烟钜。
萧雅抬头看了他一眼,轻轻握住了时天的手。
罗烟钜脸色不变,“古有大能,亦有妖魔,天地初开之时,大能,妖魔是为天地元气所化,神通之威难测。有仙,有神,神化出仙,仙造出人,妖魔以人血为饵,大能一一陨落。后,生五族。五族之内,以一族为首,那一族号召四族,杀妖魔,斩因果。族中更有三人惊代绝艳,冲破天地之禁锢,一人称帝,一人成仙,一人戮仙。”
众人脸色大变,称帝?成仙?戮仙?这要何等家族才能出此绝代人物。难道说,世上真的有仙?古往今来,多少天骄,领骚世界数百年,却落寞而归成仙路。时光荏苒,修真之人,对于成仙,以为神话。大多心地不正,只想落个长生,强夺权利,当然亦有孜孜不倦为仙者。
世上有仙?仙在何处?修真为何?这是这个世界修真者的迷茫。
而罗烟钜一番话竟道破天机,世上真有仙!那传说中的一族竟有人成仙!
还有胜者戮仙?!!
白桦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忽然大吼:“你从何处知晓?!那一族究竟是何族?!”
罗烟钜似没听见第一个问题,只是用一种古朴,悠长,连绵不断的幽幽之音轻轻道:“朱族!”
这两个字话语虽不重,却有一种奇怪的魔力,令众人心头猛地一震。
天边那乌云磅礴,旋转不息,地上那人儿惊慌失措。
天空间忽然洒下一束光,直落在神虚观殿外,足有三丈宽。那是最纯净的光,没有颜色,没有强弱,就是光,最本质的光。
罗烟钜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接触那光,不知不觉间两滴浑浊的泪已洒下大地。
无论是白桦,罗烟钜,抑或神虚观众人,宫廷侍卫,在这束光前忽然变得如此卑微,如此不值一提。
只有一人,一名灰衣男子拨开人群缓缓走出,他的身影刚才虽高贵,但终究脱离不了人间烟火。而此刻,众人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发现他是如此高贵,如此高不可攀。
似乎,他,生来就是高高在上的。
众人只能看见他的背影,只能看见他缓慢但坚定地向前走去,走到光束下,抬头仰望着那束光。
天地间仿佛只余这一人,与光。来自仙神的光芒,照入人间的地狱,不知是引领迷路的孩子回家,还是救赎背叛它的子孙。
那束光渐渐消失,时天仰着头缓缓闭上了眼。天空忽然下起了蒙蒙细雨,雨水轻轻打在时天的脸庞上,时天睁开眼转头对着荆昭与七王子道:“我们走。”
荆昭与七王子同时都是一怔,对看了一眼,刚才那束光是幻觉吗?但时天吩咐完就自顾着向前走了,他们也只好跟了上去。
上空之中的两人淡淡看着时天,罗烟钜淡淡道:“此子不像邹国之人。”
白桦脸色同样淡然,“吾主胸怀天下,怎会容纳不下他?倒是你,此剑虽有惊天地泣鬼神之能,可以你的修为,想挥出当年那惊天一剑,怕是火候还差了一点吧。”
罗烟钜笑了起来,“我说过,要带走小雅,先从我的身上踏过吧。”
说完,他轻飘飘地挥出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