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屏的出手，冯碌的死活，一切似乎都不在亦姮的视线之内。从那一剑出手，她的世界里就只剩下了应天，压抑在心腔里的痛楚随着心房的收缩射向她的四肢百骸。
她嗅到了应天血液的味道，乍一闻甜甜的，深深吸入却是涩得让人流泪的腥苦。
曾经她做梦都想杀了他，可真的看到他死在自己手上却又悔得宁愿这只是一场梦。
兵戎相见的声音越来越近，溅飞的水滴几乎要划破她的肌肤，可她仍是不躲不闪。
“喂，亦姮！”她听到宿洁在叫她，“咱们该交换了。”
亦姮无法排斥宿洁的声音，可却没有任何反应。
“与姮珠合体后，我的意志变得更强大，如果你继续强行占据躯体的话可能会被我的意志强行同化。换句话说，就是你的意志大概再也不存在了！”宿洁好心提醒。
“应天已经死了，我还活着有什么意义呢？”亦姮惨然一笑。
“或者……你现在应该看一下孔屏……”
孔屏？她离开后大概要孔屏继续辅佐亦瞳了吧。亦姮正暗自想着忽然发现就在自己身边不远处，孔屏和慕云霄正缠斗在一起。
以慕云霄的本事，十个孔屏加一起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可偏偏就在慕云霄马上要制服孔屏时，孔屏正巧在馥云身侧，随手把馥云拉到自己身前做挡箭牌。慕云霄因为顾及馥云，只能小心翼翼地攻击。
“你们在干什么？”完全不了解情况的亦姮游到二人中间出手制止。
“你应该问孔屏，他想做什么。”柯泫唯恐天下不乱地插嘴道，“他方才出手偷袭杀了冯碌。想杀证人的人，一定是有故事的，不听完故事再让他死还是挺让人遗憾的。”
亦姮看了一眼冯碌，不解地问：“可是他还活着啊！”
“那是因为咱们慕云大医生妙手回春，起死回生，否则现在这儿就是两具尸体了。两个人都死的不明不白的。”柯泫吐了吐舌头。
亦姮略一沉吟，倏然转身趁孔屏不备用一个结界将他困住。慕云霄伸手一拉救出了馥云，馥云身躯微斜，伏在了慕云霄的身上娇喘。
明明觉得宿洁最爱的不是慕云霄的亦姮还是感觉到了这个身躯内弥漫的醋意。
“姮儿，你这是干什么？你怎么能帮着这些人类来攻击我？”孔屏大惊。
“你我自小青梅竹马，我怎么会帮助外人与你为难。我将你封入结界是怕你被慕云霄伤害。”虽说是好话，但亦姮此时说出不由得让人毛骨悚然。
“姮儿……”
“我小时候被其他人欺负都是你第一个站出来帮我，我一直都把你当做我最亲近、最信任的人，所以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会相信。”亦姮又蓦地放柔了声音。
孔屏张口想解释什么，踟蹰了很久只是黯然地摇了摇头。
“来人，请鲛王和族中长辈也来这大殿之上。”
她抱起了应天的尸体。既然已死去，再大的罪也赎了，更不会有任何的威胁了。
亦瞳和族中长辈见到亦姮抱着应天的尸体站在大殿正位一旁时，均大吃一惊，各自有悲有喜，只是在亦姮的威严面前均不敢吐露一字。
“坐过来吧。”亦姮向亦瞳招手。
亦瞳点点头，忐忑地游到她身边，坐下。他看得出，姐姐有多伤心，哪怕拼命的掩藏也逃不过关心她的人的眼眸。亦瞳忽然怨恨起自己的自私，是他为了权力、为了自由强迫姐姐黏起原本就破碎的心，再次承受疼痛。
“如今我已除去了冉龙国的大患，他们不会再觊觎姮珠的力量，姮珠总算能重归灵堂，鲛人也可以恢复最初自由的生活，不再为结界所困。”亦姮拿出了冉龙国国王与她签署的协约书，，又指了指站在一旁的冯碌，“他就是冉龙国的使者。”
亦瞳结果了亦姮手中的协约书。
“人类的话还值得信么？”有人愤愤不平地吼道。
“我信。因为我也是人，我是鲛人与人类的后代。”也许是因为即刻就要死去，她才能鼓起足够的勇气说出这么一番话，“我知道，我本没资格做你们的鲛王，而且因为我的一念之私还害得大家困于鲛宫之内十数年不得自由。我宁愿你们把一切怨恨都放在我的身上也不愿你们去恨人类，人类也有人类的无奈，他们也只是为了生存而不得不与鲛人为敌。如今一切都过去了，也许有太多鲛人心头的伤无法平复，可我终究相信，再深的伤口也会被时间愈合。”
亦姮看了一眼自己怀中的应天，继续说道：“罪魁祸首应天已被我亲手杀死，算是亦姮向大家谢罪了。”
议论声嘈杂了大殿，冯碌向亦瞳使了个眼色，亦瞳半懵半懂地命令大家离开大殿。
“亦姮，应天一直在保护你，所以今天我也勉强继承应天的遗志，保护你一次，不在众人面前说出真相。”看着大殿内又只剩下亦瞳、孔屏以及柯泫等人，冯碌终于开口说话了。
“你说吧。”亦姮紧紧抱着应天，闭上眼，似乎在等死神的宣判。
“引起我们冉龙国人对姮珠贪念的人是你，帮助我们攻入鲛宫，杀死无数鲛人的也是你……”冯碌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阴险的笑容。
应天的尸体在亦姮的怀中变得愈来愈坚硬冰冷，她不知道自己明明生命力旺盛地活着为什么体温海水那么低。
“等下，冯碌。”结界中的孔屏蓦地叫住了冯碌，“还是让我自己和亦姮说吧。”
孔屏惨白的脸上浮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亦姮，你知道吗？从你还是孩童模样的时候，我就爱上你了。我努力让自己优秀得可以配得上你，可以保护你，可以帮助你，只希望有一天可以成为你的丈夫。可你为什么就不爱我呢？我想要的明明只有那么一点，为什么都不能满足呢？”
她看见孔屏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敲打在结界内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