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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二.宴会

二、宴会

“怎么样,是吗?”

“不是很确定,但也是八九不离十了。”

“哦,那你们接下来想怎么样。”

“我想先回去一趟。”

“那就回吧,最近也没有什么事。”

“多谢大人。”

教训了那个不知好歹的张管家后,陈筱和李天洋便来到了府内的“松亭”。

陈星昌已端坐在上,见李天洋来到,忙起身相迎。“天洋,来,坐。”

“爹恁地偏心。”陈筱嘟起小嘴。陈星昌也不答,微笑着屏退下人。

三人坐下来后,叙了些家常,其乐融融。突然,陈星昌话锋一转,说道:“天洋,今晚陪叔叔去一个地方。”

“哪儿?”这却是陈筱问的。

“宫里。”陈星昌干脆地说。

“去宫里干什么啊。”李天洋百思不得其解,“再说了,宫里又不是谁都可以进去的。”

陈星昌笑道:“今晚皇上在宫中湛露池大摆宴席,为凯旋将士庆功。”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没有打过仗。”李天洋说道。

“天洋,这庆功宴说白了就是一次朝臣的会面,每个人无不想在这种宴会上崭露头角,技压同僚。在朝为官,可不能让别人认为你好欺负。你说我堂堂天朝丞相,空手而去,岂不让人笑话。”

“爹是想要面子。”

“那好,陈叔叔,我陪你去。”

“我也去。”陈筱急道。

“筱儿,别闹,那时你们女孩子家去的地方吗。”陈星昌接着说道,“好了,你们自己吃吧,我去处理一下公务。”

傍晚时分,相府的轿子到了皇城前,二人下轿步行。守门的侍卫认得陈星昌,没有过多阻拦,很快放行了。

在宫中行走,不断有人笑着向陈星昌行礼,想来丞相的名声还是不错的。绕过数座宫殿,眼前豁然开朗。

“天洋,这里就是湛露池。你先在四周走走看看,叔叔还有公务,要先到需云殿觐见陛下。”

陈星昌走后,李天洋也就慢慢地踱起步来。只见这里长松修竹,浓翠蔽日;层峦奇岫,静窈萦深。寒瀑飞空,下注大池可十亩,池中红白菡萏万柄。远处,灯火通明,人头攒动,忙忙碌碌。

看到这里,李天洋不禁说了句:“好一个湛露池!”

“好是好,那你可知这‘湛露’二字的由来?”一个声音在李天洋的身后响起。

李天洋转过身去,看见一个好像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的年轻人。

“好。”那人也不客气,张口边说,“这‘湛露’二字取自于《诗经?小雅》中的一篇《湛露》,诗中说道,‘湛湛露兮,匪阳不晞。厌厌夜饮,不醉无归’。”

“原来如此,敢问兄台大名。”

“别整那套虚的,我叫卢暕,你叫我名字就行了,那你呢?”

此刻,李天洋也不再拘谨,笑道:“李天洋。”

“好名字,气魄万千而又不失浪漫之情,令人浮想联翩,好啊!”卢暕接着说道,“我在殿前司供职,忝列副都指挥使,领龙骧将军。不知天洋兄弟现在何处高就?”

李天洋挠了挠头,说道:“什么也不干,就在相府吃干饭。”

卢暕“啧啧”地瞅了李天洋一下,奇道:“兄弟定是文才武略,失敬失敬。”

李天洋也不知卢暕为何如此,只是“嘿嘿”笑了两声。

“算了。”卢暕左手一摆,说道,“不管什么了,就算爹骂我,今天你这个朋友我也交定了!”

“好。”李天洋伸出右手,抓住了卢暕停在空中的那只左手。

“对了,卢暕,你刚才为什么说你交我这个朋友会被你爹骂?难道你爹对我有什么说法吗?”李天洋奇怪地问道。

“别介,我爹根本就不认识你,它只是不想我和别的势力的人过度结交,尤其是另外两个士族的人。”卢暕大大咧咧地说道。

“士族?我是那个士族的?”李天洋笑道。

“你是陈相府上的人,陈相是苏家上任家长苏文尚一手提拔的,一般认为陈相是苏家那边的。”

“什么跟什么啊,完全听不懂。”李天洋摆摆手。

卢暕也挠了挠头,叹了口气,说:“你还真不懂这‘士族之争’?”

李天洋笑而不答,卢暕想了想,说道:

“那我给你从头说起。士族是指世代为官的大家族。天朝平定天下之时,有六大功臣,他们封侯拜相,世代为官,荣耀之极。他们旁系也纷纷入朝为官,逐渐形成盘根错节的六大士族。其中,有一夏姓,人丁凋零,在德显朝后已经不闻其名了。后来,后来……”

“后来怎么了?”李天洋追问。

卢暕用一种奇怪的语调说道:

“安平十四年冬,圣上之弟威王趁圣上君临南京,天京空虚之际,在康、江二家的支持下篡国,另立朝廷,史称‘威王之乱’。顺道说一句,陈相就是在这场乱子中声名鹊起的。‘威王之乱’平息后,惶惶不可终日的康、江二家不认为圣上会放过他们,很快又发动了一场更大的乱子。安平十五年,‘康江之乱’爆发,前后历时三年,最后两败俱伤,天朝损失了大批兵马钱粮,无力收复边疆故土;康、江二家存者十之一二,直系血脉无,无一存者,自此康,江二家不成气候。而今朝廷内以卢、苏、高三家为大,出自这三家的官员有八成,剩下的也与这三家有或这或那的关系。”

说到这里,卢暕看了看天色,说道:“暂且就说这么多,我还要当值,等我巡一圈回来再跟你说吧。”

卢暕走后不多时,陈星昌便回来了,他边引着李天洋来到了宴会处。

及近了,李天洋这才看得明白,那宴会是在一片空地上摆开的。两人到的时候,只见火树银花,灯柱荧煌。中间还有一块方五丈有余的空旷处所,侧旁列两行沉檀几案。筵排异皿奇杯,席展金觥玉斝。珠罍妆成异果,玉盘簇成珍馐。珊瑚筵上,青衣美丽捧霞觞;玳瑁杯中,粉面宫人斟玉液。不知何处,脆管繁音,奏出一派新音雅韵。

二人刚坐下,只听见一个公鸭嗓子叫道:

“皇上驾到——”

顿时间,坐者仍杯离席,侍者放壶整衣,连那乐者,都罢琴止笛。夫彼老弱病残,且汝贫富贵贱,此刻无不匍匐于地,山呼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伴随着群臣的高呼,看上去五六十岁,头发有些发白,身穿明黄九龙服的皇帝在宦官和侍卫的陪护下走上了御座。等到坐定,皇帝大手一挥。

“都平身吧。”

“谢皇上。”谢恩后,贵者坐于席上,却不敢妄自动饮;下者立侍左右,仍旧持壶待斟;乐者不再所动,致使四周静谧。

这是,空旷处多出了一面大鼓和三个戴甲武士。“呜”几十支长管同时吹响,一声长鸣响彻天地。

“咚——咚咚——咚咚咚。”一个武士手持鼓槌,私下挥动,上下错击,只闻鼓点如雨四落,鼓声节然有序。

接着,不知是什么乐器奏出了马蹄声。“嘚嘚嘚”地敲击地面声由远及近,由小而大,应和着鼓声,呼啸而来。

突然间,传来一声呐喊:“杀!”

话音未落,那马蹄声间,传出兵戈相交之声。只见场中戴甲武士,玉龙出鞘,巨刃互击,应和有声,雄壮威严。

值此鼓声,马蹄声,呼喝声,兵戈相交声混杂一片时,一个极其洪亮的声音传过各种纷繁错杂,兀自钻入每个人的耳际。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凌余陈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鼓鸣。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出不入兮往不返,平原忽兮路超远。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末了,那声音说道:

“愿我飞云,千秋万代;佑我天朝,国祚绵长!吾皇圣明——”

“吾皇圣明——”

“吾皇圣明——”

先是众将群官,然后乐者侍者,人们无一不跪倒在地,纷纷附和。

“好,很好。”皇帝笑道,“诸位爱卿平身吧。”

“谢皇上!”此刻乐声皆寂,武士俱退。只听见刚才那个洪亮的声音又说道:

“下面,是大家伙切磋武技的时候了,请参加的人到中间签个字吧。”

话音刚落,坐在龙椅上的皇帝站了起来,慌得坐者也急急忙忙地站了起来。

只听见皇帝说到:“今天的切磋,朕加一个彩头。来人,恭请‘冥昧’。”

随着皇帝的令下,四个侍卫飞快地跑了出去。

“莫非是三神剑之一的冥昧剑?”

“应该是吧。”

“圣上怎么会突发奇想,赏赐冥昧剑呢?”

“谁猜得透皇上的心思啊。”

……

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叔叔,三神剑是怎么一回事啊。”李天洋悄悄地问道。

“我也不太清楚。”陈星昌压低声音说道,“好像是三把从天朝开国以来就存在的剑,具体什么的就不知道了。”

在众人的期待下,一个宦官捧着一个剑匣,在一队侍卫的簇拥下,向皇帝小跑而来。

皇帝接过剑匣,打开,取出一柄未出鞘的剑。剑鞘是黑色的,镂刻着繁密的图饰。

“这剑,朕就放在这里了。陈星昌、晁倓、卢璆、苏固、高雷,你们几个随朕来。卢亶,你维持一下这里。”

“遵旨!”六个声音几乎同时答道。

陈星昌临走前,嘱咐道:“天洋,待会儿比武,你上。”

没等李天洋说话,陈星昌已经走远了。见此,李天洋叹了口气,便往中间走去。

这时,那个洪亮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参加比武的各位公子,贵客们,请到中间来。”

这回,李天洋循声望去,只见高台下边正中偏右处,站着一个中等身材,穿着侍卫服的中年汉子。他左手按在佩剑上,右手自然下垂。眉头微皱,双目紧盯着场中的一切。

签完名字后,李天洋回到了座位,正在等着下文,却不料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

李天洋转过头去,却是刚认识不久的卢暕。只见卢暕解下佩剑,放在桌上,坐下说道:“我可找到你了。”说着,便自斟自饮起来。

李天洋想了想,说道:“卢暕兄弟,我要问你借一样东西。”

“什么?”

“你的剑。”

“我的剑?”卢暕放下酒杯,说道,“你要上去比武吗?”

李天洋挠了挠头,说道:“不错。”

卢暕把剑往李天洋方向一推,说道:“好好比。”

李天洋抽出剑,看了看,还剑入鞘,又说道:“卢兄弟,问你个事,那三神剑是怎么一回事?”

卢暕喝了口酒,说道:

“三神剑,这得从天朝开建前说起。当时,天朝还叫飞云国,境内天降陨石。这石头后来被送到宫里,这才知道是一块极好的铁材。高圣皇帝用这陨铁就炼成了三柄剑,一曰定天,二曰太清,三曰冥昧,后世就称这三柄剑为三神剑。但可惜的是,德显年间,太清剑失窃,此案牵连上千人,最后不了了之。”

正当二人说话之际,一个声音传来:

“晁铄对阵周一白。”

“你说谁赢?”李天洋问道。

“不出七招,晁铄胜。”卢暕坚定地说。

果然,只用了五招,晁铄的长剑就搭在了周一白的脖子上。

“晁铄,胜!”

……

就这样,一连过了七场,都没有交到李天洋的名字,正当他着急时,有人叫道:

“李天洋,轮空。”

“晁铄对阵卢嘉山。”

……

“晁铄,胜!”

“高豪对阵李天洋。”

闻听此言,李天洋抓过卢暕的佩剑,走上了空地。可令他奇怪的是,等了许久都没有见人过来。又过了一会儿,有人说道:

“高豪高将军身体偶感不适,退出比武。按照规矩,此轮。李天洋胜!”

李天洋懵懵懂懂的下了场,回到座位。卢暕当即笑道:“天洋兄弟的运气真是好,不费一刀一剑就进前四了,好好努力。”

“卢副都指挥使,当值之时,岂可儿戏!”一个洪亮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

李天洋回头,却是原先站在高台下的那个侍卫。

只听见卢暕说道:“卢都指挥使,我就是在当值啊。你们在明,我在暗,管教这里不会有事。再者说了,皇上又不在这里,着哪门子的急啊。”

那卢都指挥使摇了摇头,便走开了。

“他是谁啊?”李天洋小心翼翼地问道。

卢暕喝了口酒,说道:“我爹。”

“晁铄对阵苏永俊。”

“这场有看头。”卢暕抿着酒,说道。

“为什么?”李天洋不解。

“先看二人的剑。晁铄的剑剑名‘平野’,由一块玄铁锻成,传言其中还用了金族的‘精金术’,端的是一代名剑;而苏永俊的剑也不差,那剑由寒铁练成,名叫‘寒晚’

“再看二人的剑术。晁铄的剑术师承其父晁倓,后历经沙场磨练,平添了几分凶狠;苏永俊也曾求学于当世的剑术大师,剑术也可以说是出神入化。这二人一为军中翘楚,一为天京俊才,你说这场剑,能不好看吗?”

卢暕的话音刚落,场中二人也斗在了一处。晁铄的平野剑攻则一往无前,守则滴水不漏;苏永俊的寒晚剑东指西点,人随剑走,煞是赏心悦目。

过了一会,卢暕叹了口气,说道:“苏永俊要败。”

只见场上,苏永俊手中寒晚剑一抖,抖出了七个剑花。反观晁铄毫不理会来剑,他平野剑一挥,寒晚剑一触之下,竟飞了出去。随即,晁铄长剑一递,平野剑就指在了苏永俊的眉头。

“承让了,苏兄。”

“你怎么知道苏永俊要败?”李天洋奇道。

卢暕说道:“苏永俊剑法最大的毛病就是太花哨,就是华而不实。就像那一件七花,本来威力极大,如果真的能使出来,断没有人自信可以一剑荡开。可是,苏永俊功力未到,又为了漂亮,强行使出这一剑七花,弄巧成拙,致使力散而弱,晁铄只需聚力一击,就能化解这招。苏永俊一招不慎,满盘皆输。其实我早就劝过他这一点,可他就是这样,我还真没有什么办法。”

“高鸿对阵李天洋。”

“天洋,你要小心,高鸿使得玄铁重剑,名唤‘断魂’,重逾百斤。”

“多谢指点。”说罢,李天洋拱了拱手,拿起剑就上了场。

甫一上场,那高鸿就讥笑道:“你就是那个李天洋?一场不比就进了前四,运气不错嘛。”

“多谢。”李天洋抱拳说道。

谁料此举,竟引来了一阵哄堂大笑,那晁铄更是笑得最欢,朗声说道:“高兄,待会儿我们好好切磋切磋,看平野和断魂,谁更胜一筹。”

那高鸿笑着回答:“好,就依晁兄所言。”

“喂,你们说够了吗,还比不比。”李天洋打断二人的对话。

“哼。”高鸿轻蔑地说,“我让你三招也无妨。”

“那你一招也出不了,可别后悔。”李天洋冷冷的说道。

“不后悔,我永远……”

高鸿在那里正得意,话还没有说完,只见眼前白光一闪,一截剑尖便指在了眉心。

场下众人还在哄笑,但霎时间就陷入了死寂,没有人看得清楚那一剑究竟是怎么样刺过去的。

卢暕在喝着酒,看到那一剑后就呆了。那剑实在太快了,快得匪夷所思,只在那么一瞬间,那剑就指在了高鸿的眉心。

另一边的一个人看到这一剑后,如遭雷击,他仿佛看到一个人的影子。

承佑八年季夏,连续下了三天三夜的雨还在下着。天京城的上空,一个漆黑的云团骤然炸裂,伴随着惊天霹雳,雨势愈发地加大了。

宽敞的街道上,一辆马车兀自地前进着。突然,“嗖,嗖,嗖”的羽箭破空声传来,只见十几支羽箭划开雨幕,直向马车冲去。赶车人羽箭贯体,“扑通”一声,激起无数水花。

就在羽箭即将射入车厢内时,马车蓦地发出一声巨响,车厢从中炸裂,飞扬的碎屑阻挡了羽箭的去势。马受此惊吓,长嘶一声,撒腿跑开。一个身穿玄色劲服的青年男子,手执三尺长剑,宛如天神一般,立在马车的残骸中,任凭倾盆大雨浇湿全身。

“訇”的一声,两侧楼上的窗棂悉数破碎,从中跃出几十个褐衣人。

青年男子微微一笑,身子一跃,长剑一抖,一剑九花,率先扑上来的三个人直直地倒了下去。

褐衣人将青年男子团团围住,各式各样的兵器都往青年男子身上招呼。青年男子长剑如蛇,在群刃中游走自如;长剑如光,瞬息之间夺人性命。

这时,一道黑影扫向青年男子的腰际,迫使他后退一步,不料一刀从他身后袭来,像是已经等待许久,当即就在青年男子的背上划了一刀。

青年男子吃痛之下,反身一剑,划过了那使刀人的喉咙。

黑影又至,这回是当空劈下。青年男子挥剑去削,谁料黑影一卷,反倒缠住了长剑。这回青年男子可看清楚了,那黑影是一条鞭子。就在鞭子缠住长剑的时候,一杆长枪点向青年男子的喉咙,一对分水峨嵋刺则直取胸口,一把刀又砍向他的背后。

“呔。”青年男子暴喝一声,右手一抖,剑上光芒一吐,那鞭子竟然寸裂开来。接着,他右脚向前跨了一步,整个人马上就消失在合围圈中。

那使枪的,用刺的,舞刀的还没有反应过来,长枪刺进了舞刀的胸口,分水峨嵋刺扎进了舞刀的腹部,而舞刀的那势大力沉的一刀,则砍下了用刺的头。使枪的错愕之下,便觉得信口一凉,低头一看,胸口露出了一小截剑尖。

远处,一个冒雨策马而来的红衣青年看到这一场景,吓了一跳。待稳住心神后,翻身下马,跑到青年男子的身边,那些褐衣人倒也不敢阻拦。

“李兄,苏相让我来告诉你,齐王安全入宫了,伪帝众叛亲离,饮鸠自尽了。”

“是吗,很好。”青年男子随即大声喝道,“你们的主子已经身死,你们还有为他卖命的必要吗?”

那些褐衣人面面相觑,最后扔下兵器,向街角走去。

待到那些人转过一个街角时,青年男子脚一软,跌坐在地上。

“李兄!”

“没事,兵器上有毒而已。”青年男子的嘴唇,眼圈已经开始泛黑。

这时,红衣男子发现刚才离开的褐衣人又折了回来,而且每个人手中还拿着一具手弩,弩箭的箭头泛着微微的蓝光,显然淬有剧毒。

“伪帝已死,为何还要为他卖命!”红衣男子质问。

“他死不死管我们什么事?受人钱财,与人消灾,我们可不敢坏了道上的规矩。”一个褐衣人说道。说罢,褐衣人的手弩扬起,对准二人,手指就搭在扳机处。

“唉。”的一声叹息传来,接着传来一阵诡异的利物破空声。那些褐衣人扭头去看,却什么也没有看见。正诧异之时,他们只觉得一把刀扎入了身体,接着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红衣男子看见褐衣人的身上赫然出现了许多可怖的血窟窿,雨水混杂着血水,冲刷着他们的尸骸。就在这些褐衣人的尸骸边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美丽的黑衣女子。只见她撑着一把油伞,走到二人的身边。

“倩芸,你来了。”青年男子说道。

“我不来,你命都没了,还怎么兑现当日对我的承诺?还有,跟这些东西纠缠这么久干什么,你就不能快点吗?”女子含嗔带怨地说。

“我就想试试我的剑法有没有生疏。”

“好了,你试完了,满意了吧。”

“倩芸,别生气,是我不对,我改还不行吗?”

说话间,黑衣女子摸出一个青色的瓶子,从中倒出了一粒药丸。想了想,再倒出一粒。再想想,又倒出一粒。

“我猪啊!”青年男子叫道。

“看你中气充沛,想来没事了,就不用吃药了吧。”黑衣女子说着,便要把药收入怀中。

“别别别。”青年男子说话间便抢过黑衣女子手中的药丸,塞入口中。不多时,那些盘踞在青年男子头上的黑气就渐渐散去了。

“这位是……嫂夫人吧。”红衣男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青年男子对着黑衣女子的目光说:“不是。不过,快了!”

说罢,青年男子拾回剑鞘,还剑入鞘。起身后,接过女子手中的油伞,对红衣男子说道:“卢亶兄弟,烦请你回去告知苏相,我李寔完成了诺言。这天京,我以后,恐怕是不会再回来了。”

年轻的卢亶看着青年男子左手拄剑,右手撑伞。而那女子,则在青年男子的右侧,搀扶着他。就这样,在这暴虐的大雨中,两个黑色的人影越行越远。

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卢亶紧盯着场上的少年,不由得想知道他和那个李寔是何关系?

“你,你偷袭,这不算。有本事,再来!”高鸿回过神来,不由得怒气冲冲地说。

“那好,我就让你先出剑。”李天洋一边说话,一边后退,直退了十步。

只见高鸿双手拖着断魂剑,向李天洋奔来。不久,高鸿冲到李天洋跟前七步,断魂剑擎起;五步,高鸿目露凶光;三步,断魂剑迎头劈下。

“哗。”场外观者莫不心惊,这分明是夺人性命的一招。卢亶正在考虑,要不要叫停这场比试。

高鸿很自信,这一剑有力拔山河之势,断难抵挡。正在他打算着待会儿如何羞辱李天洋时,断魂剑却砍在了一片虚无之中。高鸿大惊之下,却没有发现刚才还在自己眼前的李天洋。

卢亶看得很清楚,李天洋身子微微侧向后面,脚步却向前一垮,就在断魂剑快要触及他的发梢之际,鬼魅般地出现在了高鸿的左侧,扬剑出鞘,横于高鸿喉前。

这回高鸿可不敢再大声嚷嚷地赖账了,灰溜溜地回到了位子上。唱官眼见没人出声,这才报道:

“李天洋,胜!”

李天洋还剑入鞘,走回桌位。卢暕欢喜地迎上来,说道:“兄弟,你剑法如此高深,有空教哥哥两招。”

“不敢。”

“我刚才就一直想问你,那最后一剑你是怎样出的,太快了,我都看不见。”卢暕奇道。

快吗,我连爹和师兄都比不上。李天洋想了想,转而说道:“卢兄弟,你再具体说说晁铄吧。”

“好。”卢暕说道,“晁铄是晁倓次子,他有个哥哥叫做晁锴,现在金城。安平十一年他随父入朝,随即同往北疆。晁倓发迹后,依靠其父的荫庇一路高升,现在是其父麾下的左将军。我与你说过,晁铄的剑法历经沙场,那可是一丝一毫也不含糊,剑剑动真格,招招夺人命,就好像刚才高鸿那一剑。但你要小心,晁铄不是高鸿,现在他多半有了警惕,不会像高鸿那般轻敌了。”

“多谢赐教。”

“晁铄对阵李天洋。”

李天洋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三丈之外,晁铄也在那里,动也不动。

晁铄再也忍不住了,眉头一皱,平野剑出鞘,电射般直取李天洋。可就在这时,李天洋如同上场比剑一般,鬼魅般地消失了。

晁铄心下一惊,反身一剑,却正好拨开了李天洋递过来的长剑。

就这样,晁铄挥舞着平野剑在周身布起了一道剑网,拼命的阻挡着李天洋的剑。明眼人都明白,晁铄明显处于下风,落败也只是时间问题。

这时,白光一闪,李天洋的剑突破了晁铄的剑网,出现在了晁铄的脖子处。晁铄忙扭身去避,但肩头还是被剑划了一下,虽然没有伤及皮肉,可是那道剑痕愈发显得晁铄的狼狈。

李天洋收了剑,退开数十步,看晁铄的反应如何。但见晁铄狞笑一声,就将平野剑插入地面,接着右手拄剑柄,口中还念念有词。

未几,晁铄暴喝一声“光”,接着拔出平野剑。只见这会儿的平野剑通体散发出金黄色的光芒,他将剑一横,指向李天洋。

“起!”随着晁铄的一声暴喝,数道金光冲天而起。

“斩!”又是一声怒喝,数道金光挟万钧巨力狂扑而下,将李天洋的各个出路都封死了,直至将他裹进金光之中。

黑,魔一般的黑。李天洋在这魔黑的地方奔跑了不知道有多久,他不知道自己是么时候开始奔跑,又该什么时候结束。奇怪的是,李天洋没有感到疲惫,即便感觉已经跑了很久。

哪里是出口?哪里可以逃离这黑的束缚?这在李天洋准备停下来思考时,远处猛然射过来一缕光线,照亮了这死气沉沉的大地。李天洋欣喜若狂,他抛开所有的念想,朝着那唯一的光亮飞奔而去。

李天洋终于想起自己究竟是怎样来到这个地方的了。原来比剑之时,李天洋在晁铄念叨时就知道有古怪,他预先准备了‘后土盾’,启而未发地布在周身。待那金光吐出,李天洋行将被吞噬之际,泥土暴涨,护住全身。未想那金光忒地强势,硬是突破了数道泥盾。最后,还是李天洋的护体真气挡住那强弩之末的金光。

那晁铄想来也不好受吧。李天洋想着,便睁开了双眼。他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侧头一看,是个明净整洁的屋子。仔细一看,不远处有一张小圆桌,有个人趴在圆桌边上,好像在小憩。

李天洋用右手支撑着身子,准备做起来。没有想到这右手突然一软,整个身子摔在了床上。

这下子的动静可弄醒了那人,只见她三步并作两步走,来到床前,低头,用手按住想起身的李天洋,轻启玉齿,说道:

“天洋哥哥,你醒了,太好了,爹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你别乱动这么多,太医说,你要静养。”

“我,我睡了多久?这是相府吗?”

“三天四夜了吧。”陈筱说道,“那天晚上你受伤后,就送到了宫里的太医院,第二天才回的相府。不过,这里不算得上是相府,其实你来过。”

“那次我们下棋的那个地方?”李天洋说。

“对,这是别院,平时较少人来,比较清静;又离相府近,比较方便。原来按我爹的意思,是要把你送到城外的水榭静养,我不同意。”

“谢谢你。”李天洋说罢,吃力地抬起右手,拢了拢陈筱有些纷乱的头发。这时,李天洋这才看见,陈筱的眼睛还泛着微红,显然是哭了好久的。

陈筱转起身去,说道:“我叫厨房炖了一锅鸡汤,现在就在火上煨着,我给你端去。”

陈筱走后不久,门外有人通报:“李公子,有位自称卢暕的大人要见你。”

“卢暕?”李天洋想了想,这才回忆起,“快,快请他进来。”

只见一个身穿袴衫,挺带皂靴的男子推门而入,可不就是在湛露池边上认识的卢暕吗?

卢暕进得门来,左右一看,便奔李天洋而来。待近了床,卢暕一拳擂到李天洋的胸口,笑道:“兄弟,还好吧!”

“本来挺好的,你这一拳下去,就不好了。”

“是吗?兄弟,你可别忘了,可是我把你抱进太医院的。”

“我可是什么也不记得了。”李天洋笑道,“我那时不是晕了吗。不过,卢兄大恩,天洋来日再报。”

卢暕也笑道:“这有什么,那种情况,难道让我眼睁睁地看着兄弟你去死吗!”

“还是多谢了。”

“当然。”卢暕突然狡黠地笑着说,“我会闭上眼睛的。”

二人相视一望,蓦的哈哈大笑起来。李天洋笑罢,问道:“那晚在湛露齿,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卢暕说道:“那晚你和晁铄比剑,晁铄眼见不敌,好像使出了金族的法术,若我所记不差,那应该就是‘金光术’。这本是金族一个普通的法术,但能练到晁铄的这个境界,应该殊为不易。”

李天洋点了点头,心中想道,这回轻敌了。爹曾经说过,宁愿高估对手,也不要高估自己。看来,我还是有很多要学的啊。

只听见卢暕继续说道:“当时,那团金光把你都罩住了,里面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接着,金光消泯,就发现你躺在了地上,与此同时,晁铄也倒下了。后来经过太医的诊断,晁铄是用力过度,真气亏损。而你,则要严重得多,五脏六腑移位,真气乱走,随时就有丧命的可能。甚至还有太医说,如此内伤,活不过当夜。没想到啊,没想到啊,兄弟你还是挺过了那晚。只一夜,内脏复位,真气归海,伤势的恢复快得让人不敢相信!这不,第二天,你就不用待在太医院了,可以回相府了。”

“原来如此。那,那最后怎么判的?”

“应该是打平了吧,那冥昧剑也放回了神宝殿。”

正当二人闲聊之际,陈筱捧着一碗东西走了进来。

“汤来了。”

卢暕头也不回,扬扬手道:“放桌上吧。”

“不行,这汤得趁热喝。”陈筱认真地说。

“行了行了。”卢暕不耐烦地说,“放桌上就行。”说完,卢暕又念叨一句:

“这相府也太差劲了,连个下人也这么没有规矩。”

“谁是下人?”陈筱猛然认识到了问题所在,急问道。

躺在床上的李天洋目睹这一切,偷偷一笑,拉了拉卢暕的袖子,小声说道:“卢兄,她是相府的小姐,可不是什么下人。”

卢暕一愣,随即笑道:“噢,素闻陈大小姐之名,难得一见。不料今日一见,我卢暕就闹了一个大笑话。”

眼见气呼呼的陈筱没有丝毫气宽之意,卢暕又说道:“天洋兄弟,见到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兄弟我还有事,改日再登门拜会。”

待卢暕走后,陈筱追问道:“刚才那人是谁?”

“刚才他自己不是说了吗?”

“没听见。”

李天洋于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他叫卢暕,是我在湛露池认识的。”

“卢暕。”陈筱说道,“我听爹提起过,这卢暕是卢家的嫡长孙,昔日位列‘天京四少’,世称‘卢郎’。他年少有为,曾经领兵参与了平定叛乱,战功卓著,现在好像在殿前司。哼,原来我对他的印象还不错,可今日竟把我当下人使唤,着实可恶。”

李天洋笑道:“筱儿,你看看你现在的这模样,倒跟下人没什么两样,也难怪卢暕了。”

原来现在的陈筱衣裳虽然也算华丽,但隐隐约约被一层灰盖着,看不出这衣服的质地。再加上秃髻乱发,不施粉黛,很容易被人认为是一个丫鬟。

“再者说了,你积年累月地足不出户,除了府人,谁认得你?说到底,你也怪不得人家卢暕,他哪里知道堂堂丞相千金会屈尊服侍我这么一个病人。”

听了李天洋的这么一席话,陈筱眨巴着眼睛,用略带哭腔的声音说道:“好啊,人家为你累死累活,到头来你还是帮别人说话,嫌人家不好!”

说完,陈筱双眸一红,豆大的泪珠便在眼眶中打转。顷刻间,陈筱坐在床沿,抽抽嗒嗒地哭了起来。

李天洋一见,无奈的摇了摇头,接着右手一撑,竟然奇迹般地坐了起来。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那是什么。”

“这,这……”李天洋结结巴巴地说不上来。

陈筱用衣袖擦了擦眼泪,说道:“鸡汤要凉了,快喝吧。”

只见陈筱舀起一匙鸡汤,樱桃嘴轻吐丁香,接着玉手一递,将羹匙送入李天洋的口中。

就在这么一个小小的地方,一种莫名的情愫悄悄地在两个年轻人的心灵深处升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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