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天降小雨,灰蒙蒙一片,连无情的绣花针也哀伤遁地,自不成形,劝住前进的步伐。
宋府家眷齐出,肝肠寸断之声不绝入耳,大街小巷连一丝嘈杂声音也无,好像大家都沉浸在这悲痛之中,全都默默为她送行。
我的泪水早已不似自己的,依眶而出,眼见朦胧一片。
宋府送葬前方依稀可见一白衣男子吹笙而行,步态优雅而轻缓,一步步迎领着众人出城。
一连好几****都默默垂泪,一遍遍捶手写到:“天阶暮色凉如水;雨染愁肠,断思量!莺啼萦回锁魂归,望断前路,空悲叹!”
罗舜见我如此,知道劝也没有用,只能常常掩声叹气。
这一日,罗舜一早便过来,看我不似前几日那般伤心便也安心了一些,他手中拿起一个包袱对我道”三月中旬便是春试,学府有规定只能让备考之人入内,本来早就该赶去,但见几****如此伤心,也便不忍告别。“
我强笑道:”大哥放心便是。“
他点点头道:”你我同行来到京都,这情谊我亦不舍。“
他顿顿有些担忧道:”二弟,你这模样无论男女在京都都会害苦你,你须得想法遮遮。也让我好放心“
我对他点头道:”大哥,二弟懂了,你要全心备考才好。“
他走出房门转头道:”房租伙食我已经又交了半月,你等我回来便好。大哥身上银两也不多,在京都须得处处打点,你只要安心照顾自己就好,我一直都似你为亲妹妹。“他有些不忍别过头去。
我愕然,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女儿家的身份,但他一直真心待我,我有些哽咽道:“是,你一直都会是我大哥。”
他满意的笑了笑道:“一个姑娘家怎么这么多眼泪,又不是生离死别,别人不知,还以为我以大欺小。”
他拍拍我道:“好好照顾自己,我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才发现自己既然又被孤独萦绕。
尔后我每天的日子便是一日三餐加睡眠,其余时候便是对着窗边发呆,一个人静静地,似要看出什么来,可最终什么也不可得。
门外恍惚有敲门声,我心中想到可能是我听错了,或许在敲对面的房间也不无不可。
直到店小二急促的声音响起:“莫公子,可在房间。”我无力的嗯了一声。他道:“莫公子,有人找你。”
我有些疑惑,这个时候关心我的人该走的都走了,还会剩下什么呢。我只得起身开门,只见店小二身边站着一个白衣男子。
他一见我微微拱手道:“见过莫公子,在下唐突了。”声音清脆入耳,如那三月风铃。我邀他进屋,店小二见情景便识趣走开了。
待他坐下我淡淡问道:“你是宋姐姐的哥哥?”
他眉毛一扬有些意外道:“你怎么知道?”
我摆弄着茶杯:“因为你跟宋姐姐长得太像。“他比玉致多了几分男儿之气,眉眼皆含笑,只是他的笑却有些邪气。
他有些难过道:”我们毕竟是亲兄妹感情要好,只是没有想到她就。。“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这是我和他心理的痛,何必再撕开一次呢。
他话头一转道:”我常听妹妹说起过你,说你如何的好,今日一见,才知言有尽而意无穷。“
我低低沉吟道:”常常。“
他发现自己的失言说道”我虽然常年在外,但最近一月妹妹常在书信中提到你。在下玉川,不知姑娘芳名?
“莫吟雪。“
宋玉川反复叨念着我的名字,一双丹凤眼微微自上而下倾斜,剥削的唇瓣蠕蠕吐动,一身白衣更显他的白净。
半响,他才赞道:姑娘这名如人一样让人难忘。”
想来他是玉致的哥哥,我对他倒也不算生分,对他的赞美只是轻淡一笑:“过赞了。“
我为他产满一杯茶,缓缓递至他的面前,静静看他,并不说话。因为我知道他定是有事才来找我。
他也没有看我,只是从身后拿出一包东西道:“这是我妹妹身前遗愿。“
我一听,忙打开,只见长长的白绢上静躺着一把小琴筝,琴身小巧精透,如一淌碧水盈盈流动,琢有龙凤呈祥的图案,我想起是最后一次见面的她所弹得,而它紧挨这一套白色衣衫,我不猜也知道。想起昔日的情形,心中有些发酸,物事仍在,佳人不再得,神色微微一黯。
宋玉川平和道:”她说这个世上唯有你,也只有你,能配的上。我妹妹是心甘情愿而死,她说遇上你她亦无憾。如果你这样在人世为她伤心,难展笑颜,她也会在那边过得不开心。你懂吗?“他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亦转头看我,眼中怜惜陡现。
我被他一震,只是喃喃道:”活的开心。“
他只是嗯了一声,他知道我会懂。在我恍惚间,他就静静地和门而出。
日子在指尖陡然流失,等我发觉,才发觉今日已到三月十五,正是春试。我心中隐有期盼,望大哥能考个好名次,以便他光宗耀祖。转而一想,就算将大哥盼回来,他如果要回梁都,那我又将去那,离别总是避免不了的。
日正挺当空,忽觉客栈外有猛烈地爆竹声,热闹非凡,我忙跑出去,看见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正得意洋洋的游街而行,听闻在考试当场因文笔尚好,体裁新颖,被众考官一致认同。尚未瓜熟落地,就如此不知收敛,我心中顿觉无趣。
转而向别处,只见一白衣男子正横穿而来,他们两者于中心处相持,书生怪他不懂退避,而白衣男子,只是双眉一横,很不在意,依旧我行我素。
眼见拳脚便要起,白衣男子直直挺起腰板,一脸不屑,嘴角荡起笑意,倒此时书生旁边一个年龄稍大的男子在书生面前低低而语,书生无奈手一挥,车队便止住,白衣男子一人便轻易而过,并不感谢书生的谦让,只是朝着客栈奔进。
我知道他肯定没有看见我,我前面黑压压的一推人,个个都高于我。
我顺着人流而出,漫步大街上,刚刚的喧闹早已风卷而过,我漫无目的走着,不知道做什么好?突然想到可以到太学府等罗舜也是好事,可是我从中午一直等到黄昏,都没有见到熟悉的身影。
我见一片片迷虹,映着我的脸,时候尚晚,是该回去了。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客栈,连胃口也没有,看到店小二便问:“罗公子可有回来?”他只是摇头。
我无力的登上二楼,只见我房门处隐隐间有人影蹲坐着,树影婆娑摇曳,他双目微颦,我轻步走过去想要看清楚来人面目,他身上透着浓浓的酒意,他二话不说,一把抱住我道:“我今天来找你,没有见到你,你知道我多担心,怕你走了再也没有机会见面。”
我顿觉得有些不自在,挣开他的怀抱怒道:“你是谁?”
他眼中微微有些失意只是着礼道:“在下宋玉川。刚刚一时情急,冒犯了。”
我早就知道是他,只是没有想到他会抱我,而且还是如此紧,我们不过才认识仅仅几天而已。
我打开房门,请他进去。点上油灯,点点火光间他依旧是萧索的,一丝孤凉之意缓缓攀上他的双眉。
我渐渐平复下来,不在责怪他的失礼道:“用过晚膳没有?”
他只是久久望着窗外,春风吹皱了他的眉。我猜他一定还未用膳,我不愿打扰他的沉思,轻起身想要叫店小二备几个好菜。
刚走出几步,他亦发觉,猛一转头,他眼中全是烧伤的哀情,他以为我是想离开,他快闪至门口,啪啪几声房门便应声而闭。
他一步一步迈向我,走得坚定,他捏住我的肩道:“我真的让你很讨厌吗?讨厌到你想方设法都要避开我。”
他眼中哀伤不断:“我妹妹曾说,我一定会喜欢你,我还不信,我不相信世上能有女子能困住我的心神,到今来,却是不得不信,我已陷入太深。”
他眼中泪滴大落,一滴滴流在我的脸上,眼神迷离而烧热。
我只是一直猛的摇头,最后只见他的嘴唇慢慢靠了过来,散发熏人的酒气低低道:“只有拥有了你,你才会一直在我身边,不会再离开我。”
我不是没有察觉他的情意,早几次他来找我,我都借口推辞,也不是全无好感,只是我没有准备好,他对我来说便是那色泽鲜艳的毒药,诱惑无限,却又不敢轻易下口。我心生不可,但却无力抗拒他对我的吸引,只得泪流满面一遍遍低声道:“不。”
他唇瓣火热的黏上我的唇,似要吸进我的全部芬芳,舌尖肆意窜动,他不断撕咬着我的唇,轻切痛,只觉得有丝丝腥味灌入喉间,不知是他的还是我的。
他手尖依偎上我的脸,他只觉得手指所及之处尽是冰冷,他猛睁眼,全眼看见的是我不断涌现的两行清流,他的另一只手正自攀上我的腰肢,他的酒一下子就醒了,他忙跳开,眼中全是责备,脸上绯红异常,他抓着自己的头发不断猛力撕扯嘴中不断喃喃道:“我在做什么?我怎么可以?”我看见泪眼朦胧中看见他的额头之上渗下缕缕血迹,在黑夜中更为显眼。
我只是轻缓道:“你在做什么?你不是想要得到我吗?”我想便是他真要了我,我也不怨他。
语毕,我便伸手解衣,直卸下至肩,他看着我眼中清澈之极,伸手握住我的手正道:”够了。“
他另一只手轻柔为我穿上。他为我掖好被子,坐在床脚,眼角有些清淡的泪迹淡淡道:”今日喝了些酒,刚刚那样对你,是我的不是。我向你保证你,以后绝对不会再有此事发生。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嫁我。“
我侧身背对于他,再也看不见他的表情,他微微起身柔声道:”你好好休息。“听得他的合门声。知道他已经离去。我却才也无法入眠,只知道此地才也待不下去。
第二日,天刚刚破晓。我便起身,看着小二哥道:“我要退房,如果罗公子回来请转告于他,就说我走了,望不要挂念!“
说完拿出一点银子放在小二哥手里:”多谢了“
小二哥笑道:”客官你就放心吧。我答应你的事就会做到。“
走至门口,只听得小二哥叹道:”不知宋大公子发了什么疯,听说昨晚在街上走了一夜,也喊了一夜,一边吹笙一边题诗,直到今日凌晨被宋府仆人发现睡在城偶,急忙接了回去。”
“夜风拂人身,白衣自留情。影单孤声随,声声扣入梦,惊起不寐人。”我脚步微微一止,我能想象一身白衣的他在暗夜中衣袂狂飞,一人离索吹笙,尽落悲凉。我说不清自己的心,我感动着他的多情,也许敬却比爱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