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颓然离场,只听得蝉声一迭接着一迭,让人心生烦躁,不知不觉,盛夏都已经来了。
姓袁的大厨那洪亮的声音焦急响起:“你们都得快点啊,今天王爷早早回府。香兰姑娘说了,得备上王爷喜欢的菜。“
我一个不小心,便切到手指,鲜血直流,旁边的罗大妈看到了,吓了一跳道:”莫丫头,你去休息一下吧。“
袁大厨一听,回过头来有些怒道:”你瞧你,人这个样子也就算了,怎么连脑也一样笨。快给我出去得了。“
罗大妈走过来柔声道:“你别怪他,他是心里急,快去拿点药上上,别发炎了。”
我只得依言回家,眼见之处皆是清香袭人,颜色各异,花状各俱风格的夏日花卉向阳而开,浓烈异常,路过小轩亭,只见大批的丫鬟往正厅赶,我低头道:“雪儿见过各位姐姐。”
她们低头一看,一个女子戏谑道:“原来是最名不符其实的雪儿,看看她的小脸蛋,可真够白的。“她们大笑出声,一个个笑得前赴后继。我只能当做没有听见,行过礼便往前赶。
一个叫蔓儿的突然大叫起来,我抬头一看只见她的丝绢随着她手指便飞进池中,雪白的绢子如一朵颓败的白莲,柔柔的越游越远。她五官倒还精致,只是一双凌厉的双目削弱了她的娇美。
她一把拉住我笑道:“今儿可正不凑巧,妹妹一见我,丝绢便飞走了,你说说是不是该你将它捞上来。”
我闻言有些不快,你的丝绢落与不落,于我何干。但是碍着情面只得低声道:“妹妹今日没有空,还要忙着回去。”
蔓儿一听,耐不住怒气,便要伸手匡我,幸好旁边一名馨儿的姑娘拉住,轻声道:“蔓儿姐姐,我们别跟她一般见识,我们还有要事等着做呢?“
蔓儿只得悻悻伸回手道:”今儿算你运气好,姐姐看得起你,下回可不会有那么好运气了。“
馨儿对我递递眼神,我了然于她的好意微微一拱手平静道:”多谢姐姐手下留情,妹妹现行告退。“
走得几步,身后传来蔓儿愤骂之声:”她算什么东西?如此不知抬举。我呸!“
隐隐又听得一个女子说道:”蔓儿姐姐,她怎么说也是香兰姐姐举荐进来的。“
那蔓儿一听,怒气更甚:”她一个香兰算什么东西,找的人都是丑不拉几,不就是怕比她漂亮,到时连做妾的机会都没有。“
说完大笑几声又愤愤道:”“比我不知道晚来多少年,仗着嘴甜能团人。“
”蔓儿姐姐别生气,我们得快点服侍王爷跟老夫人,要他看到我们生气,可不得了。“一行人便步履匆忙的赶了过去。
我回到屋里,饭都没有胃口吃,草草的上了一点药,便觉得昏昏沉沉睡了过去。一觉醒来,已经是晚上。
我起身喝了一口水,便听得有人拉门而入,萍儿有些疲惫缓缓走了进来。
她坐在我床边看着我道:”今日便听说你手受了伤,可好点了没?“
我点点头道:”就是破了点皮。“
她有些担心道:”听说姐姐今日遇到蔓儿姑娘,还受了点辱。“
我淡淡道:”恩。就是一点小事,过了就好。“
她声音亦低了几分道:”我听府里很多姐姐说,蔓儿姐姐一味仗着自己是老仆人,又太妃的近身奴婢,心胸狭窄之极,我只怕她以后将处处针对你。“
我反握着她手道:”以后我多多注意,应该就没有事了。对了今日可累坏了。“
萍儿一听,眼中微有泪花道:”我们这些后来的奴婢,只有拼命地份,所有事情只能依靠自己。“
我在烛光中,看见她的双手红殷殷的一片,有些地方都已经开始浮肿。我将屋中的药酒倒了一些出来,这酒还是萍儿进来之时带来的,扯出一团棉絮沾了一些,便敷在她的手心上,她疼的紧攥了眉头,我扶她上了床,喝过水半响便沉沉睡去。
我倒在床上,心中愁思难解。但凡有权有势有钱的地方,总是少不了这些人欺人的事。如此这般,我便更是辗转反侧,再加上夏夜闷热,汗流便如清泉湿透全背,便一直挨到二更天我才爬起身来,身披一件淡白的襟衣,洗了帕脸,顿觉清凉,开门走了出去。
只见天上一轮惨淡的明月轻挂枝头,如那水银一般铺地,风中微微送来淡淡的桂花香,让我有些微醉。
我轻带步子走进竹林,只见不大的院子里,到处都听得梭梭之声,想来便是那些不知名的小动物正在享受着难得静谧,却被我打乱了生活的格局。看着它们慌乱的奔跑,我轻笑出声,欢快道:“晚风送喜,我却扰它人清梦。”
突听得一个步子一停,一个男子声音轻柔响起:”是谁在?“
我只得止声,一动也不敢一动,看见前方一个朦胧的影子缓缓靠了进来,他亦在离我还有一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月色淡薄如烟,渐升起袅袅白纱笼罩于身,竹叶哗哗作响,斑驳的树影摇摆不定,人亦明亦暗。我背上冷汗齐下,眼皮都不敢眨,只是静静看着他。
他只见缝隙之间有一白衣女子青丝斜披至腰,绝美容貌之上秀发怡然自舞,纯美到极致,裙角自在飞扬,在淡淡的月光之下宛如女神。
见我久久不动他疑惑道:”你是人还是仙?“我亦不语。他又向前迈了一步,我的心也越跳越快,似要破胸而出。
忽然外面有一个男音大喊道:“王爷,太妃刚刚跌倒了,还说有要事要谈。”
果然他一听,手有些不甘的扬了下去,朝我凝目一视,便大步跨了出去。直到我听得声音全消,才轻呼一口气,轻拾衣衫缓缓跑了回去。
第二日,早早起了身,刚收拾完毕,萍儿便也醒了道:“姐姐总是梦浅,常常那么早便起床。“
我笑道:”天热了些,便不喜欢贪睡。快快起来,晚了我们又有得说了。“
她含笑道:”姐姐便说我是贪睡之人了,我可不依。”
我忙坐了过去:“妹妹今日难道还想姐姐帮你更衣。”
我脸上一阵坏笑,说完便伸手椰她,她笑得直摆手,跳的一声就起来,须臾,她才笑道:“姐姐我求饶了,还不成吗?“
正说着,门外响起敲门声,开门一看,只见外面站着是叫萌儿的女子问道:“那位是雪儿妹妹。”
我忙行礼道:“我便是。”
她只是瞧了一眼便淡淡道:“听各位姐姐说姑娘的雪梨汤做得够地道,今儿太妃不舒服,中午边你就送一盅过去吧。”
我心中疑惑连连,却只得低头说道:“是。劳烦姐姐走一趟,我马上准备。“
萌儿肤色偏黄,五官倒还清秀,她看了一眼屋里,除了床便是一大堆得杂物,顿觉无趣,便告辞了。
待她走远,萍儿嘴里喃喃道:”好端端的,怎么叫你送去,真是够奇了!“
我只得将雪梨削皮切片,放入罐中,再加入少些蜂蜜,以及诸多益身山药,细火慢慢熬制,直至汤鲜香无比,正要倒入瓷碗里。
突听得蔓儿声音在门边响起“雪梨汤可熬好了?“
她进来并没有看我,只是绕着火炉走了一圈道:雪儿妹妹真是手巧,看着这汤便有胃口。好了,我也要回去了,你待会就端过来吧。第一次来滕萌阁,可不要迷路了才好。“
我看了她一眼,笑意浅浅道:“妹妹来到府上的时间尚短,还须得各位姐姐多多教导。”
她冷哼一声,带着一行人又浩荡的回了去。
我到滕萌阁已经是一刻钟之后,想来太妃是节省信佛之人,一切从简,深黄的纱幔一层层的用银钩勾起,恍神间,依稀是曼妙女子正在触脚飞袖掷舞,鹤形香炉漂浮起缕缕佛香,让我止不出,轻咳了几声。
再往里走,渐渐听得女子欢笑之声不绝,隐约还有一男子爽朗的微笑。
正听得一得年老的女子想必就是太妃正问道:“润儿,你年纪也不小了,改明儿我给你挑挑几个好姑娘让你瞧瞧?”
此话一出,女子欢笑迭出。润王爷可能是见大家开心,便也笑道:“母亲,儿子只想找一个自己喜欢,而她亦喜欢儿臣的两情相悦的女子。不在多,只要一人便足已。况且我也有钟意的女子。“
太妃一听,掩不出笑意道:”是哪家的姑娘,改日带来瞧瞧。“
王爷嗤笑一声道:”在梦里见过。“
大家不觉又笑了起来“王爷真逗。”
他说完语气一转正声道:”母亲不必为我烦心,情之一字,早已上天注定,我不愿勉强自己以及她人。“
我掀帘而进,果不然,内堂里面大大小小站了十余人,有香兰,蔓儿,馨儿,萌儿,以及一些不知名的女子,太妃正坐在榻上,一张脸欢笑愉悦,显得和蔼可亲,一个身穿米白色的男子正含笑立在榻边,轻柔为她摇着扇子,一派融融之情,而我就像是天外来的不速之客,打破了融洽的氛围。
我缓步进去,低头道:“奴婢见过太妃,王爷,望太妃无疆,王爷身体安康。”
太妃想是心情大好,笑道:“这张小嘴真够伶俐,真讨人喜欢。”
她看着我木盘上的瓷碗道:“你端的是什么东西?”
我轻声说道:“这是奴婢熬的雪梨汤,具有清热解毒健胃之功效。”
太妃愈加光彩动人道:“你移前几步,让我好好看看。”我只得又弯着身向前挪了几步,缓缓抬起头来。
太妃一见并不愕然道:“可是前些日子进府的,香兰这孩子做事我就放心。”
蔓儿有些不悦别过头去,香兰微笑道:“只要太妃你高兴就好。”
再转至王爷的那一瞬,我却惊了,天下既然如此之小,他便是那****在树林里跟我说话的男子,轮廓柔和之极,一双剑眉为他平添了血刚之气。
他微微也有些出神,儒雅一笑道:“我们是不是曾在哪里见过。”
我忙低头道:“奴婢刚进王府,是第一次见王爷。”
他轻笑点头,人也缓缓走了下来,接过我朱红木盘上的半圆瓷碗,深深一望,便回到了太妃身旁,他熟练揭开碗盖,轻柔吹了吹,才送至太妃嘴边。
不想太妃刚一闻,脸突显怒气,伸手用力一抛,那碗便如犀利大雨而至,在我面前顿成粉碎。大家都神情惊讶,不想却有如此变故。
香兰,蔓儿,馨儿忙跑了过去,轻轻抚着太妃的后背道:“太妃,怎么了?”
太妃显然怒气未过,一张脸铁青道:“汤里有麝香,我早就说过今生今世我都不愿再闻此味,她既然敢来气我。”
我一听,晓得自己惹祸了忙道:“太妃请息怒,奴婢没有放麝香在里面。”
她一听,更来气,胸间起伏更甚喝道:“你还敢骗我,我在**那么多年,麝香是什么东西,我比你清楚。”
我只得将头低的更低,我能反驳么,没有任何人能证明我的清白。
蔓儿也借势怒道:“狗奴才,也不好生学着,可让太妃生气了。”我只觉得委屈更甚,隐隐有泪花闪耀,却不敢出声。
突然一双暖和的手扶起我道:“想来是第一次,吓坏了吧。先回去,这边有我在呢。”眼中尽是他的笑脸。
我施礼,忙退了下去,只听得里面闹哄哄一片,我亦无暇顾及,我快跑起来,眼泪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