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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酒宴下

看着眼前的兰陵太守、应国公武襄,萧睿彬彬有礼,神态恭敬,丝毫没有因为其出身商户而带有世家公子的傲慢。在这个医疗水平不高的时代,每一个活到六十岁以上的人都是宝贵的活化石,即使是乡间老农也值得你去尊重。

殊不知此刻两人的心中都十分唏嘘。

萧睿感叹的是武襄贵为开国元勋,如今却只能受困于兰陵一地,为一太守。只因为朝中内外无人引为奥援,在关键之时无人推荐而始终不得提拔。在人治时代,官场之中丰富的人脉关系是至关重要的。此时的萧睿则在心中安安提醒自己万万不能因为自己一时疏忽怠慢了别人,为自己平白招来敌人。想到这里,萧睿也暗自反省自己平时是不是有做不到位的地方。

武襄感叹的是萧睿不过九岁处理事情便面面俱到,丝毫不怯场。自己蹉跎一生不过为一太守,萧睿年纪轻轻在朝中便有杜如晦这样的宰相为其保驾护航。想想自己在官场中经营人脉时的艰难,在看看现在萧睿还未出仕便有朱紫官员为座上客。而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他出身世家,有长辈留下的人脉,而自己出身商户,没有这方面的优势罢了,可见世人之间根深蒂固的偏见。

然而仔细想想周末豪杰四起,出身卑微而身居高位者不是没有。然而他们莫不以军功起家,在血海中撕杀一生才换来如今高位。而武襄虽以资助起家的功勋受封国公,却没有实实在在的功勋,故素来不为重臣所喜,融合不进开国重臣的圈子。这才在太宗登位后,迅速沦落至此。

待到了举办酒宴的大厅,看着杜如晦对自己不过是敷衍两句,而对萧睿却是像子侄一样关心,武襄心里的感触就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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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王府大厅之中该来的客人都来的差不多了。论起官职来,在座之人以尚书仆射杜如晦为尊,而论起爵位却是萧睿最高了,他虽然最小,却是太祖敕封的大燕世袭罔替的兰陵郡王,与国同休。然而武襄却是此间大多数人的顶头上司,兰陵太守,又是开国元勋,元从功臣,是在坐之中年龄最大、资历最老的。至于不请自来的新罗郡主金善曼则被众人忽略了。

所以安排座位时便以他们三人为首,面南而坐。萧睿为此间主人坐中间,杜如晦居右,武襄居左,其余众人分坐于两侧,都是没人一案,席地而坐。

待众人依次坐定,这酒宴便开始了。

看着眼前晶莹的夜光杯,和杯中鲜艳如血的葡萄美酒,以及精致的仿古陶瓷酒樽,众人皆是暗自咋舌,想不到兰陵王竟如此大气。

这时便听到萧睿在台上双手举着酒杯说道“小子年少,便以这葡萄美酒满敬诸位一杯。请~”众人皆是举杯饮酒。

紧接着歌舞便在鼓声中开始了。

位于众人身后的大厅帘幕之后响起丝竹钟鼓之声,猛然一声,直令在场众人神魂一惊。紧随其后鼓声一声接着一声,而后越来越快连成一片。诸般乐器,唯有大鼓之声气势恢宏,为军中乐器。

此时燕朝正处于空前盛世的开启之中阶段,朝廷内外尤其崇尚文治武功,对气势恢宏、场面庞大的武舞尤为偏爱。

大鼓声起,气势雄浑,感天动地,声音直震云霄,直震得厅中众人为之一振。只一声鼓声,便让宴会大厅为之一静。紧接着古筝声、琴瑟声夹杂而起。众人刚从雄浑的鼓声中醒来,便看到数百名歌姬身穿盔甲一齐登场,持剑而舞,动作整齐划一,极似军中演武,相比之下却又更具观赏性。伴着铿锵有力的乐曲,场中数百人齐舞,场面之宏大直让场中众人惊叹不已。然而谁都不敢出声,只是精心观看这难得一见的歌舞。而此时的金善曼更是张大嘴巴满脸震惊,自幼生长于新罗宫廷之中的她从未见过如此场面宏大,震人心魄的武舞。现在的她完全被镇住了,直到此时她才感觉到和中原文化的源远流长相比,自己的国家简直是蛮夷。

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从古至今,礼乐便是相辅相成,共同构筑了华夏礼仪文化的基础。在没有什么能比礼乐服章更能体现华夏文化的源远流长了。

《兰陵王入阵曲》这便是这支歌舞的名字,也是萧睿之父萧斌留下的遗产之一。

当年北齐兰陵王高长恭邙山一战以少胜多取得大捷,军中创作了《兰陵王入阵曲》这支舞乐歌颂兰陵王。周末燕汉洛阳一战,兰陵郡王萧钧同时以少胜多,大破汉军,为大燕定鼎中原奠定基础。当时在后方的周亮听到捷报,便令太子周宇和兰陵王世子萧睿以《兰陵王入阵曲》旧曲重填新词,新排歌舞,名字仍为《兰陵王入阵曲》,场面却更为宏大,由男子独舞变为男女混舞,整支舞曲由数百人演艺。整只曲子场面宏大,气势恢宏,感天动地,凡是观看过的文武百官莫不兴奋不已。这支曲子一编成,周亮便赞叹不已,将其列为宫廷乐曲,同时又特赐萧钧一支乐队以编演此曲。

周亮此意,除了歌颂萧钧战功,亦是表示自己不会像齐帝一样鸠杀重臣。果然萧氏两代人都受封梁王,更是兰陵郡王世袭罔替,与国同休。

如今萧睿搬出了这支歌舞,显然是镇住了眼前众人。在场众人,大多是从未有机会欣赏过此曲的。萧睿借喝酒而暗自观察众人,见都沉浸其中,不能自拔。萧睿不由为这支歌曲的效果感叹,暗道自己的父亲果然不是常人。

仆一听到鼓声,杜如晦便神情一变,仔细聆听起来。身为萧斌故友的他自然听过这首曲子。当年作曲之时,他亦是见证人之一。杜如晦就从未忘记《兰陵王入阵曲》的庞大场面来给他的震撼,如此场面宏大的歌舞除了宫廷盛大宴会能欣赏一次,只有在这兰陵王府能欣赏到最正宗的了。正是因为听过,深深被音乐的魅力折服,他才更加珍惜此情此景。

听着慷慨激昂的曲子,看着动人心魄的武舞,在场众人莫不动容。仿佛自己就自己置身于沙场之中,面对敌军,挥斥方遒,建功立业,求取功名。男儿何不带吴钩,这是每一个男儿的梦想。

待舞曲结束,很长时间大厅中都是寂静一片,众人显然是还沉浸其中。

过了许久,杜如晦才打破这寂静,当先感叹道“孔子闻韶乐‘三月不知肉味’,韩娥善唱‘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今日观《兰陵王入阵曲》,我才真正体会到这种感觉。当浮一大白,诸位,满饮此杯。”说着便举起酒樽,一口喝下。众人这才从中惊醒,举杯喝酒。

萧氏百年皇室,音乐储备远胜常人,酒宴上的每一支曲子都是绝唱。然而为《兰陵王入阵曲》所震撼的宾客们在观赏下面的曲子是就有些波澜不惊了。

酒宴结束,回到家中的众人更是久久不能平复心情,那慷慨激昂、铿锵有力的旋律仿佛一直相伴。他们这才明白什么叫“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他们中的绝大多数此生都没有忘记在兰陵王府听到的这支歌舞。经过他们同亲友的赞美,《兰陵王入阵曲》倒是又一次享誉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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