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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望月妖(1)

1

夏日的黄昏总是那么带着迷离的色彩,太阳很晚才下山,把晚霞烧成余烬,才慢慢熄去。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星星亮了起来。星光之下,流萤飞舞。

在龙游南乡的一个庭院,夜来香散发出禅意的幽香,家里人搬出太师椅,或者踏床,或者小马扎出来纳凉,一把麦秆扇,一袋旱烟,便将那多少年的神鬼怪谈口口相传了下来。

讲故事的,都是些见过世面的老人,听故事的,大多是脖子底下紫了数块的顽皮猴子,这些皮猴子大热天的却出去摸鱼捉虾,有些个体质稍差的,便中了暑,于是乡下人便用最老的招式,掐痧,直把这些淘气的孩子掐得吱哇乱叫。不过叫归叫,掐完了之后,暑气便消了。

这些皮猴子也不能好好听故事,在庭院里乱叫乱窜。这时候大人便吓唬道:别乱跑,一会夜齿钿把你抓了去。

夜齿钿就是僵尸,虽然谁也没有真正见过僵尸,但是关于僵尸的传说却是代代相传。越传越形象,越传越是绘声绘色。人们把自己想象到的恐怖全都加在了僵尸的身上,用来吓唬那些不安分的孩子。这年头,谁管孩子有没有独立思考能力,只要老老实实在家呆着,不出去撒野,不惹事,就是个十足的好孩子。

可是孩子们哪理会得这些,吓唬归吓唬,一到玩疯起来,什么夜齿钿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

凉风席席,这家的主人马松阳叩了叩烟袋锅子,把一口痰用力吐向夜来香花丛,吩咐道:“老二家的,把那西瓜给切了,给孩子们分分。”

西瓜是用井水拔过的,透着心的凉。马松阳得到这瓜种不易,是自己在南京城一个大户人家做帮佣的族姐偷偷带给自己的,这族姐知道马松阳甘老林泉,特别喜欢论语里那个不受孔夫子待见的樊迟,对种植奇花异草到了痴迷的程度,于是在一次主人家赏下瓜吃的当儿,偷偷保留了三颗瓜籽,用三颗瓜种换走马松阳的一封举荐信。族姐家的二小子就拿着这封举荐信,顺利地当上了灵山乡的粮长。

虽然马松阳卖了一回老脸,但是从内心说,他觉得这交易还是划得来的。

井水拔凉的西瓜被一把快刀分成无数薄片,毕竟这一大家子人,而瓜只有一只。许多薄片的西瓜放在一板案板上端了上来,马松阳先拿起了一块,然后招呼道:“按长幼之序,把瓜分下去。”

马松阳是洪武年间的读书人,早年间和浦江郑家走动很勤,因而在治家方面,也讲究以“孝悌”为本,一大家子人,一直就没分过家。不过倒也是兄友弟恭,日子过得其乐融融。

排着队领瓜的的场面甚是壮观,马松阳望着子孙们,不由诗兴大发,出了一个上联:冻雨洒人,东两点西三点。

这个对子平时他也讲过,要对工整倒是挺难的,子侄辈的知道家主的意思是考校孙儿辈的才学,因而没有一个冒头接话的。马松阳目光扫过孙儿辈,说道:“谁来对一下,永年,你来对一下?”

那个叫永年的孩子把头埋得低低的,小声吭哧了半天才说:“回大父,孙儿对不上来。”

马松阳又把目光扫向另一个孙儿,这个是他的侄孙儿,名叫永安。永安把身子往后一缩,不敢说话。

马松阳连问了几个孙儿,都没有人能答上来对子,不觉有些扫兴。长子马瑞连连忙过来安慰父亲:“这对子有些难,除了老二家的永升,估计谁也对不上来。”

是了,还有永升呢。马松阳眼睛一亮,想到了这个聪明伶俐的孙儿永升,永升年纪虽然不大,但却有七步之才,虽然平时小脑瓜里不知道想些什么,但是遇到大人考校,却总能生出急智来应对。

“永升,你来对对看。”马松阳说。

那些孩子里却没人应答。

马松阳又问了一遍:“永升呢?”

这时候有个孙子弱弱地说了一句:“回大父,永升好像去了印月池。”

一听到印月池这三个字,马松阳的心咯噔一下,他连忙吩咐道:“都别愣着了,打起灯笼来,上印月池找永升。”

一家人倾巢而出,一边唤着永升的名字,一边沿着家与印月池的道路往前搜寻。

2

印月池不是池,而是一片沼泽。

这片沼泽在马松阳一家搬来之前便已然存在了,早些年的时候,马松阳一心想要把这片沼泽变成水田,然而后来却因为一场梦而不了了之了。

事情就在马松阳举家迁来这里的不久,马松阳原本是洪武年间的举子,交游甚广,又善于经济,后来积累下了一笔丰厚的家财。正赶上燕王靖难,马松阳便带着家人举家迁到了这里,说来也巧,此地地名叫马府墩,仿佛天造地设就等着马家人迁入一般。

既然迁到这里,马松阳也做好了甘老林泉的打算,要学那伯夷叔齐做一辈子隐士。马府墩地处龙游南部,多山地,一家人很难开垦出足够的水田来。不久,马松阳就把主意打到了印月池上。这印月池是一大片沼泽,足有上百顷,若是全开发出来,都足够让马家挂上千顷牌了。而且这印月池有充足的水源,大旱年都不愁灌溉,在这上面种水稻,且不说亩产量如何,就算一亩地打上一石稻子,这将近四五千亩的地,就能打上来几千石粮食来,想想都美得慌。

说干就干,马松阳向乡民们征集劳力,要开发这印月池,哪知道他的想法一提出来,立刻遭到乡民们的否定。竟然没有任何一个乡民愿意给马松阳出工出力的。无奈之下,马松阳只好带着儿子儿媳还有自家兄弟,开始了这开垦事业。说也奇怪,这白天开出几亩地来,到了晚上,这开出来的地又迅速变回荒芜状态。那些蓬蒿芦苇,就像经过什么妖术邪法催生出来一样,瞬间又长了回来。

就这样和印月池较了十来天的劲儿,家里人都有些绝望了,但是马松阳从来都是犟脾气,非要和这印月池一较高下,他决定白天开完荒后,晚上自己就搭个窝棚睡在沼泽边上,他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捣鬼。

到了晚上,晚风吹起印月池的芦苇,发出沙沙的响声,马松阳把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直盯着这片沼泽。过了一会儿,沼泽地里发出咕嘟嘟的声音,仿佛是水开了一般。月光下,沼泽冒出了一股白汽儿,这白汽儿慢慢向马松阳的窝棚靠近。

马松阳是圣人门徒,本来对于这种“怪力乱神”之事不甚相信的,眼见得这一切,却也不得不信,心中恐惧陡生,伸手抓住了白天开荒用的镐头,心想不管这什么妖物,若是靠近了,自己就给它来这么一下。

那白汽儿越来越近,到了窝棚不远,突然停住了,沼泽的泥浆面平静了一会儿,突然一个黑影窜了出来,应该是一条大蛇,那大蛇中有水桶粗细,没有眼睛,只是把蛇头对着马松阳,也不吐信子,只是用力吸了一口气。

马松阳只感觉到窝棚一下子摇摇欲坠起来,他战战兢兢的把镐头抡起来,冲着那大蛇就想砸过去。可是砸到一半,手却仿佛被一股怪力给抓住了,他动弹不得。

马松阳心中大急,心中不由念起了文天祥的《正气歌》,文天祥写下《正气歌》,能以一气对七气,这当中自然有儒家的浩然正气蕴含着。之前马松阳曾经听一位好友讲起过念《正气歌》驱邪的事情,他也当笑谈一般。现在却想起来了,于是当下念起来。说也奇怪,这一念之下,手上的那股怪力顿时消失了,马松阳大喜,一边念着《正气歌》一边把镐头往怪蛇身上砸过去。

这时有一个声音传来,这声音很奇怪,能震得人心底直痒痒:“不要砸,我是来讲和的。”

“讲什么和?”马松阳的恐惧减轻了许多,毕竟知道了这怪物的来意。

“我给你让出一百亩的地方给你当水田,但是你也须给我一个后代当祭品,怎么样?”那怪蛇说道。

“不可能。”马松阳一口回绝了,“我不管你是山精还是水怪,我是圣人门徒,我不信你们这些邪道,所以这地,你不让开,我也开,你让开,我也得开。”

那怪蛇嗤笑道:“我若不让你开,你又有什么法子呢?”

马松阳说道:“那咱走着瞧。”

不久之后,马松阳就命人把《正气歌》刻在一块石碑上,带到印月池来开荒,开到哪儿,就把石碑镇到哪儿,用这法子,生生从印月池开出上百亩的水田来。马松阳把这石碑往田头一镇,望着这一片水田无比得意,他豪气万丈地说:“我一定要把这片沼泽全给开发成良田。”

结果当天晚上,马松阳就被托梦了,那条怪蛇又冒出来了,对他说:“我敬你是个读书人,所以才给你百亩良田,你若再不知足,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马松阳哪里肯信,得到土地的快乐冲昏了他的头脑,他还是命人接着开垦,哪知道当天就有一个家人被什么怪物给吸干了血,变成一具干尸。

晚上那怪蛇又来托梦:“这只是给你一个教训,以后若是你的亲人敢上印月池来,别怪我不客气。因此印月池那些地,虽然开垦出来了,也都是包给佃户去种,可是不管种什么,都没什么产出,虽然土地肥美,但种什么都没有收成,最后也没有佃户愿意租种这些地了,时间一长,又荒了。地虽然荒了,那块刻着《正气歌》的石碑马松阳却不肯拆掉,他是铁了心要恶心一下那怪蛇,甚至于年年上坟时,还带点黄纸猪头去祭拜一下这石碑。

但是有一点,除了马松阳外,马家的任何人不许上印月池去。这条规矩已经写进了马家的族谱,也是马松阳为了防患于未然。

可是无论怎么防,该发生的还是要发生。这不,马松阳最疼爱的小孙子马永升,此时却不知道道了什么邪,竟然去了印月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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