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夏茹云诧异地看着那婆子,“我不曾认识什么山庄的主子,怕是认错了。”
“不会错的,今日就您一家来。”婆子弯腰请夏茹云往前走,夏茹云迟疑了会儿,便走了去。
林怀璟一身青衣置于这红梅林中,腰间仍是那块羊脂玉。看见夏茹云走来,林怀璟放下手中的长笛,眉眼间尽是欢喜。
待到夏茹云走到草棚时,婆子便走了出去,又招呼着凤仙去了棚外候着。
“夏姑娘,坐。”
草棚的桌子上备着茶点,夏茹云坐下后,看了看周围,空无一人,有的只是梅花,“没想到,林将军就是这庄子的主子。”
林怀璟将为夏茹云倒上了一杯茶水,夏茹云接过,尝了一口,里头有着梅香,大概是梅花上的雪水。
“这山头原是我父亲朋友的,我母亲生前曾住这儿,前些年就买了下来。”
“我不知道……抱歉……”
“无碍。”林怀璟静静的喝着茶,许久不说话。夏茹云尴尬极了,见林怀璟不说话,也只默默地喝茶。外头的雪已经停了,风却没停,在亭子里倒有些冷。夏茹云素来怕冷,出门时穿的厚厚的,手中又拿着汤婆子,倒也没什么。林怀璟却只穿着一件棉衣,外头连斗篷也没披着,纵然喝着热茶却也咳了几声。夏茹云见状,将汤婆子递给了林怀璟,“林将军冬日里还是要多穿些为好。”
林怀璟看着手中的汤婆子,外头套着的绸缎上绣着朵海棠,汤婆子暖呼呼的,“多谢。”林怀璟嘱咐亭外的小厮去取来斗篷,又将汤婆子抱在手中,“夏姑娘喜欢海棠花?”
“也没有什么喜不喜欢,各季赏各花吧。”
“冬日赏梅。”林怀璟轻笑,“这山庄上有一棵百年梅树,想去看看吗?”
“好。”
亭外的凤仙看见林怀璟与夏茹云出来忙迎了上去,那小厮也小跑着送来斗篷。林怀璟随意的披好斗篷,在前头带路。路边的梅花枝上尚有积雪,风吹过,积雪啪嗒坠地,凤仙扶着夏茹云,虽然路上的雪已经被扫除了,却总是湿滑的。圈圈绕绕,在众多梅树中,一棵矮矮的梅树异常显眼,树不高,却也有十人环抱的粗度。
“这也就是那棵百年老树了。”林怀璟伸手折下一根树枝来,上头的梅花娇艳欲滴,“开的也算是这庄上顶好的了。”
林怀璟又折了几支递给了夏茹云,夏茹云捧在怀里。夏茹云用手指轻抚那花儿,上头还有些雪,雪融化后湿润了夏茹云的指尖,“多谢,很好看。”
“你喜欢就好。”
红梅簇簇,映得夏茹云脸也微红,林怀璟侧目看着夏茹云,夏茹云只垂着头看着怀中的梅花。
凤仙走上前来,“姑娘,该回去了。”
夏茹云点头示意凤仙去旁边等候,回过头来,说道,“出来久了,母亲该寻我了,我先回去了。”
林怀璟将手中的汤婆子递给夏茹云,“路上寒冷,夏姑娘拿回去吧。”
“方才将军已然咳嗽了几声,还是将军拿着,多谢将军今日的梅花,告辞。”
林怀璟怕路湿滑摔着夏茹云,叫来了个婆子陪着夏茹云一块回去。
等夏茹云回到院子时,二夫人与许珉潜去了庄子的一处温泉处,许林氏则陪着老夫人四处转转,说是老夫人心情不悦了。夏许氏在屋里坐着,夏茹云走进屋子,脱下斗篷,将怀里的梅花放在了桌子上。陈妈妈立马端来了热茶,让夏茹云暖暖身子。
夏许氏捂着手,“哪来的梅花,到比方才看到的都鲜艳些。”
夏茹云端着热茶,坐在夏许氏的下座,“说是这庄子上的百年老树,就在不远处。”喝了几口,夏茹云算是暖了身子了,“怎么婆子说外祖母生了气了。”
夏许氏目光微闪,示意陈妈妈让屋里的下人出去。等陈妈妈将人都带下去后,夏许氏方才开了口,“你外祖母与你二舅母置气呢。”
“怎么了?”
夏许氏叹了一口气,“你二舅母早就说过替青哥儿看了几家姑娘了,原本老太太也没说什么,就是不大高兴,我们都没放心上,今个儿你二舅母说定了一家姑娘了,过两天看个八字就把亲订下。”
“那不是挺好,早日成亲早日给外祖母添个重孙,该高兴才是。”
“你外祖母有自己的打算,想着……想着你,让你与青哥儿成亲。”
“我?”夏茹云诧异地看着夏许氏,“外祖母好糊涂,我与二表哥只有兄妹之情,这是断然不成的。”
“你二舅母说了,你与青哥儿成不了,你外祖母可不就生气了。”
“晚些回去时我去与外祖母说说,她疼爱我,纵然不会逼我的。”
夏许氏点头,“外头路还是湿滑,我到不方便出去赏花了,你折来的这些,带回去,插在瓶里还能开上几日。”
“好。”
林怀璟独自一人慢慢悠悠地走进了庄子深处,那里有一处温泉,温泉后是一个四合院,林怀璟推门而入,院里原先的物件也还是十几年前的模样。恍惚间,林怀璟像是看见了孩时的自己,躲在林安志怀里。他记得,父母就是在这庄子相遇也是在这庄子订了终身。
林怀璟走过一间又一间的屋子,最后坐在一间不大的屋里。这是他儿时的房间,屋里的桌子上依旧放着林安志赠给他的第一把木剑。林怀璟坐在桌旁,小小的木剑被他认真的擦拭,原本的漆皮已经不见,林怀璟坐了一会儿,慢慢踱步到了院子里,一位老头自远处走来,花白的头发,走路也是战战兢兢了。
老头看见站在院里的林怀璟,眉眼间满是欢喜,“你来了。”
林怀璟拱手作揖,走上前去扶着那老头缓缓地走进屋里,老头慢慢坐下,一双眼睛也是看不大清,却已然努力的打量着眼前的人,“该有四五年没见着你了吧。”
“外孙不肖,在外多年未曾来尽孝。”
那老头便是林怀璟的外祖父。老头不说话,打量着四周,“何来不肖?这院子啊,多亏了你。不然我怕是再也回不来。”
林怀璟一年在外征战,偶然遇见在外流浪的外祖父,念着外祖家原本就在这院子便将外祖安排在此。
“母亲若是知道,也高兴让你住这儿。”
老头轻笑,“当年我也算是弃了她们母女,不恨我也算是天恩了。”老头用拐杖敲了敲地面,“等我去了地下,可得好好赎罪。”
林怀璟不说话,老头咳嗽了几声,在外流浪了那么些年,早已经落下了一身的病。
每天,都有婆子按时送来饭菜,因为知道林怀璟也在,今日多送了些。
老头爱喝酒,一杯白酒入肚,浑身都暖和起来了,林怀璟不作声响地吃着饭。
老头又温了一壶酒,“今天在后湖那看见一群妇孺,怎么,是林家的人?”
这庄子虽说偶尔有人来,却只让在前头玩耍,今日却在后山的后湖那见着了妇孺,该是林怀璟亲近之人。
“许家人。”
老头微微挑眉,白酒已经温好,不烫不凉,正是刚好的时候。老头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林怀璟倒了一杯,“讨好了岳父家里人倒也是个好主意。”老头呵呵地笑了笑,“姑娘答应了没?”
“未曾。”
“怕是都未与人家姑娘提过。”
“……”
“你倒是不像你母亲那般敢爱敢恨。”老头笑了出来,像是想起年轻时与自己女儿谈心时的模样,女儿犟着脖子不许他再娶,更是扬言若他再娶便不认他这个爹;又想起女儿初见林安志便不肯再嫁别人的倔强模样…他只看到了女儿未出嫁时的坚定,却从未见到女儿出嫁时出嫁后,又是何等样子…该是高兴的。老头站了起来,拍了拍林怀璟的肩膀,“别等姑娘跑了才去后悔,好好争取去。”
老头走进里屋,咳嗽声断断续续,林怀璟嘱咐门外的婆子请大夫来。
晚间有月光,原本的梅花倒也看不真切,林怀璟走在路上。争取?又用何种方式最为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