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依旧加三分糖吗?”汶姐熟络的搭上连娅的肩膀,嘴角仍旧荡漾着亲切的笑意,如果不是那微微上扬的眼角下新添了几丝细纹的话,连娅或许会觉得之前的一切,都不过是梦罢了。
“汶姐!”看到汶姐冲柜台招出的手势,她几乎是脱口而出:“要黑咖啡吧。”
汶姐刚抬起的手瞬间僵住,错愕的转头:“你……”
余光中一抹红色牵动开来,连娅视线移动,正对上一双明媚的瞳眸,目光稍稍定了定便移开,淡然的笑了笑道:“我……习惯了。”
一个习惯的养成需要多久?书上说21天。可是她,仅仅只用了两个星期。逼迫她的是漫长的等待还是绝望的希冀?她不清楚,也不想执着。只是忽然的一天,她发现了比她的处境还要苦的东西,从那以后,她才在紊陷的沼泽中汲取了些许残存的希冀。
只有当苦涩的滋液淌过喉咙,甘甜的柴香才会恣意浸润。
她的期待,就像在品尝一杯稠稠的苦咖啡,越品,越浓。
“好久不见。”殷果坐在对面,嘴角描刻着淡淡的笑意,声音也是浅浅的,像尚未化开的积雪,带着捉摸不透的清凉。
连娅有一下没一下的用手指敲打着手中的瓷杯,热气腾升,在这光裸的冬夜,深邃而又耐人寻味。她抬眼看她,轻轻笑了起来:“是好久没见了。”
话落,到嘴边的笑意也似乎没有了再存在的理由,立马消释在了骤然袭来的沉寂之中。窗外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雪花,小小的,轻轻的乱舞在空中,暗黄的灯光此刻,也只剩余了朦胧的薄纱,衬起萧索的一片。看的连娅偏过去的视线中,渐渐凛冽了一道道寒芒。
“他,来找过你了。”虽是疑问,却说的比任何一次都要肯定。
连娅微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眸光依旧望着窗外,只淡淡的恩了一声。
下一秒,殷果就自嘲的笑了起来,“你知道吗?在没有你的英国,我原来以为有了孩子,就能慢慢抓住他的心,可是当新闻中严晨一宣布了连婧姐死讯的时候,我才发现我错了,而且错得离谱。在他的心底,你原来一直都在。他当时二话不说,立马飞了回来!甚至没有给我任何的解释或者说话的机会!我爱他,并不比他爱你晚,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在他的眼中,永远只看得到你一个人!”
殷果的声音越来越大,导致周边渐渐望过来好些好奇的目光,可是对面的女子,却仍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只呆呆的看着窗外,好似什么也没有听到。
见此,殷果鼻腔里不禁冷哼了几声,忽然就好笑了起来。她怎么会不了解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在遭受了男友和闺蜜的背叛以后,又怎么会因为她的几句话而产生留恋?
“呵!”良久的沉默过后,一声突兀的叹息猛的横亘出来,只听得殷果自嘲的声音响起,“其实说实话,我真怕你不会来。”
“可是我来了。”
“……”面对对面只专注窗外的女子,殷果心里倏然生出一声无力的叹息,顿了片刻后,笃定的开口道:“你还在怪我。”
连娅回过头盯着她,摇头,“背叛我的是他,再说,我欠你的,不是吗?”说完端起杯子凑到嘴边,轻轻的抿了一口,好苦。
没有料到竟会是这样的回答,殷果有些微微的怔住,紧接着,却是讽刺的笑了起来:“也对,你姐背叛了我哥,然后我背叛你,这算是扯平了!可是你姐和严威根本就毫无感情可言,而我,却是深爱着岚,相比之下,我哥输得可是一点价值也没有,还为此终身都不能再下床!”
扯平?输?价值?
第一次接连听到这样滑稽而理直气壮的理由,连娅真是觉得可笑极了,她的目光埋进还端着的杯中,粗狂的色彩浓醇,像极了一面不加任何修饰的面镜,照着她高高挑起的嘴角。可事实上她想哭,她感到从所未有的讽刺和悲哀,她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她,这个曾视为亲姐妹的她。
即使,她现在就坐在她的面前。
放下杯子,她忽然就笑了起来,笑得无比灿烂,“所以,你今天找我来,是要我说对不起吗?”
连娅的语气太过真诚,听得殷果的胸口猛的顿了一下,刚才的对话渐渐在脑中清晰,她忽然恍惚起来,她刚才不过是一时被激才会说那些冲的话,但是看着她决绝的笑,她知道,已经没有解释的必要了,便只垂下了眸子,生硬的开口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是我……”
“还是你想听我姐的道歉?!”
“连娅!”殷果大喝一声,猛的站了起来,周边立马投来了惊异的目光,殷果激动的声音跟着响起:“你简直不可理喻!你知道我不是……”
一滴晶莹的泪珠滑落面颊,殷果的声音猛然僵住,看着桌面上那紧紧捏得发白的拳头,她的心,顿时像打翻了的五味瓶,很不是滋味。
窗外的雪还是很大,渐渐的白了一地,暗黄的路灯下,小路的鹅卵石已经不见了踪影。
一切的一切,就那么无限远了起来。
良久,殷果才无力的坐了下来,轻声开口道:“连婧姐的事,我很遗憾。”
“……”
“听说伯母生病了,她还好吧?”
“……”
“……”
面对连娅的沉默,殷果无能为力。她们之间,早已不似当初的不可计较了,她抽丝剥茧,企图找出一根零落的丝线,能接连上这可怖的陌生。可是从两年前的那一天开始,她们之间所有的感情,都被她的背叛给支离破碎了。
想到两年前,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
“你和严晨一,现在怎样了?”犹豫了下,她还是问出了口。
太过怪异的问题!
连娅猛的抬头,诧异的看向她,“你什么意思?!”低低的嗓音中,已经染上了轻微的愠怒,更多的,还是震惊。
“你……”殷果有些说不出话,现在换做她不解了。不过片刻,却也豁然开朗了,冷哼了一声道:“也对,我爱了岚那么多年,就算是不熟悉的人也都察觉到了我的感情,却唯独你不知道!或许,这就是当局者迷吧!”
“够了!”听着殷果刺耳的讽刺,连娅只觉得心尖上像突然压上了一块巨大无比的石头,无措怪异极了,猛的拍了桌子起身喝止道:“我就是因为傻,才会在当初把你看做我最好,最好的朋友!”
话一说完,她便甩手离去。殷果呆愣在位置上,保持着抬起头的姿势僵立着,直到身后响起沉闷的摔门声,她的心才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街道,逆着车流的方向,走过一个落寞的身影。长长的黑发,宽松的黑色呢子外衣,雪花经过,没留下任何痕迹。它像雾色,被藏进了这无边的夜。忽然,它停了下来,从兜里掏出手机……
“孩子,你妈她……走了……”
风肆无忌惮的刮过,它蹲下身,雪花很快围住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