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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窥影到朱门高堂小宴 听歌怜翠袖隔座分香(2)

这男女三人有一个正是闵克玉,一个是秦彦礼,那女的名叫幺凤,却大大的有名,民国三年的时候,黄陂三杰,她曾占一位。当年她在清吟小班的时候,人家曾送她两副对联,把她的名字嵌在里面。一副是“发阳阿吾老矣,收香幺凤意如何?”又一副是“佛云阿度阿度,子曰凤兮凤兮”。幺凤就是这样出名的。那时候,闵克玉的手头,松动得多,赌运也还好,大概总是赢,就花了许多钱,把幺凤娶了回来。谁知道他的花运好,官运赌运,却大坏而特坏,四五年的工夫,亏空下来,有三四百万。不但说得人家不肯信,简直说得怕人。中间他也曾运动作江南省长,事已有九分成功,偏偏被一个张状元知道了,大为不平,打了个电报给政府,说这人是邪嬖子,焉能为一省的民政大吏?政府接了这个电报,就把原议取消,闵克玉只为这“邪嬖子”三个字,把一只煮熟了的鸭子,给他飞了。他恨张状元已极。后来他做了财政总长,张状元电致政府,要在公款项下,移挪三十万元,维持他的纱厂。阁议上已通融了,闵克玉记起张状元骂他邪嬖子的仇恨力持不可,也把原议打消。江南人士,因此说了一段笑话,说到底是状元的文字值钱,“邪嬖子”三个字,打断了一笔三十万元的收入,算起来一个字值十万元。古人说一字值千金,那真小看了文字价值了。这时闵克玉又歇了好久没做官,实在忍不住了,知道公府里等着要款,便和出纳处长极力联络。这晚闵克玉,请秦彦礼便饭,本来对酌,并无别人,因为如此,就好商量秘密问题。二来也是闵克玉一种手段,表示亲热的意思。只要把秦彦礼联络好了,他和极峰烧鸦片的时候,要代为说什么都可以说得进去。不然,你就把极峰联络好了,他是一天到晚包围极峰的人,要破坏你的事情,那也很容易呀。闵克玉看到此层,以为这人面前,不能不下一番滚热的工夫,所以把秦彦礼当做自己家里人看待,一直引他在内室里吃饭。这秦彦礼的出身,说来本有伤忠厚,斗大的字,还认不了三个,你和他谈什么政治经济,那不是废话!所以这晚闵克玉和他只说了几句将来筹款的话,大半都是说哪里的戏好,哪家班子里的姑娘好,闲谈一些不相干的事情。提起了姑娘,正合了秦彦礼的心意,他就问闵克玉道:“我听见许多人说,近来八大胡同里的生意,都坏极了,许多姑娘都往外跑,这是什么道理?”闵克玉道:“北京这个地方,不像天津上海是商埠的码头,仅是政治的中心点,市面还要靠官场来维持。您想,现在各机关不发薪,一班人员,吃饭穿衣还有问题,哪里有钱逛窑子。”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道:“比起我们玩笑的时候,那真有天渊之隔了。”秦彦礼笑道:“老哥玩笑的名儿,我也是很久仰的,听说有一位姨太太……”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闵克玉笑道:“是的,我有一个小妾,是在这里娶的。我们弟兄,无不可谈的话。小妾在那个时候,很有点微名,现在的胡同里面恐怕是寻不出来了。”秦彦礼笑道:“那我是早已闻名的了,听说这位姨太太,对于戏剧很有研究,西皮二簧,都唱得很好,是也不是?”闵克玉笑道:“你老哥是内行,在别个面前,可以这样说,在你老哥面前,是不敢说的。”秦彦礼道:“这样说起来,一定是很好的了。能不能够把我这位嫂子,请出来见见。”闵克玉道:“我正要请她拜见,怎么说能不能的话。”便吩咐内听差道:“进去把三姨太太请出来。”听差答应着去了。不一会的工夫,只见幺凤穿了一套水红绸的西服出来,正是宫鬓堆鸦,玉肌袒雪,芍药临风,芙蕖出水,说不尽的花团锦簇。秦彦礼虽然出入朱门,见的不过是些北地胭脂,像这种江南尤物,和那混合中西的服装,却是少见。说什么色授魂与,简直目迷五色。便含笑站立起来。闵克玉连忙指着秦彦礼告诉她道:“这是秦八爷。”幺凤把只雪白的胳膊,垂下去挽着,对秦彦礼弯着半个腰鞠躬两下。秦彦礼慌了,一迭连声的叫请坐,幺凤含笑挨着闵克玉坐下。这时,秦彦礼为着初见面,总要客气一点,还不能和她畅谈,倒是幺凤大大方方的,有说有笑。一会人家开上饭来,闵克玉对幺凤道:“秦八爷不是别人,你也在此地奉陪罢。”幺凤自然唯唯答应。秦彦礼就和闵克玉对面坐了,幺凤坐了下面的主席。他们坐定了,这头一巡酒照例是听差斟好了,却将一把提柄的小银壶,放在幺凤面前。到了第二巡酒,幺凤那肥藕似的胳膊,提着酒壶,伸到秦彦礼的面前,便往酒杯子里斟酒。秦彦礼连忙把两只手举起杯子来,口里说道:“不敢当!不敢当!”幺凤将壶往怀里一缩,操着清脆的京调,微微一笑,对秦彦礼说道:“您干一杯。”秦彦礼听了这话,当真举杯子,将杯子里的余酒,一吸而尽,回头对幺凤一照杯,说道:“干!”然后幺凤才满满的替他斟上一杯。秦彦礼等幺凤将酒壶放下,他拿了过来,也要回敬一杯。幺凤将手把酒杯一按,说道:“反宾为主,没有这个道理。”秦彦礼执着酒壶,站了起来,哪里肯依,幺凤只得让他斟上。秦彦礼说道:“作弟的干了一杯,嫂子也得干一杯。”幺凤笑道:“我不会喝酒,可奉陪不了。”秦彦礼道:“就是不会喝酒,这一杯总得赏兄弟的面子。”幺凤没法,也只好干了一杯酒,对他一照杯,然后再由他斟上。闵克玉看见他们这样客气,一声也不言语,坐在一旁,掀髯微笑。三个人一面吃酒,一面谈话,十分痛快。秦彦礼借着几分酒意盖了脸,无话不谈,便问幺凤道:“嫂子也常常出去听戏吗?”幺凤道:“也不常去,碰着有义务戏的时候,角儿都齐备,高兴就去听几出。”秦彦礼对闵克玉一笑道:“这就是内行话了。”又回转头来,对幺凤道:“我早听说嫂子的戏,唱得很好。”幺凤笑道:“我什么也不懂,那是没有的话。”秦彦礼道:“闵兄老早告诉我了。你又何必相瞒呢?”幺凤拿出手巾来捂着嘴一笑,说道:“晓是晓得唱两句,没有板眼的,胡闹罢了。”秦彦礼道:“那一定是很好的。吃完了饭,我要领教领教。”幺凤笑道:“我早也听见八爷是懂戏的,那不是关夫子面前玩大刀吗?”秦彦礼道:“不要客气,一定要领教的。”一会儿把饭吃过,秦彦礼喝得有几分醉意,当真就要幺凤唱给他听,他竟忘记这是总裁得意的姨太太。幺凤虽然不在乎什么礼节,到底碍着闵克玉的面子。谁知闵克玉巴不得如此,好和秦彦礼做一个深密的朋友,便对幺凤说道:“秦八爷不是外人,你就唱一段,请八爷指教指教罢。”幺凤一看闵克玉的颜色,竟有很愿意的样子,她本是胡同里的出身,专门能看眼色行事的,闵克玉的意思,岂有不明白的道理。便也借风转舵,说道:“你难道真要我出丑吗?那末,我只好向八爷请教了。”秦彦礼说道:“这才算得开通。嫂子可会拉胡琴?”幺凤笑道:“自拉自唱,我可不能,只好清唱两句罢了。”闵克玉插嘴道:“秦八爷这个胡琴,就拉得最好,就请秦八爷拉琴,你便唱得不好,有好的胡琴也就盖过去了。”秦彦礼当真毫不客气,说道:“只要嫂子肯唱,我就凑合罢。”幺凤便回头吩咐老妈子,把自己精制的胡琴拿了出来。幺凤接过,双手送给秦彦礼,他接过胡琴,说道:“你瞧,不说别的,单瞧这把胡琴,就知道是个会唱的了。”说毕,把左腿架在右腿上,拿出一方手绢盖好膝盖,把胡琴放在上面,先拉了一个小过门。小过门拉过,秦彦礼便和幺凤一笑道:“唱什么呢?”幺凤笑道:“我实在唱得不好,怎么好呢?”秦彦礼道:“嫂子,你真是太客气,人家胡琴都拉了,你还推诿什么?”幺凤笑道:“那么,我只好献丑了。”低头想了一想,笑道:“我唱一段《朱砂痣》罢。”说罢,轻轻的咳嗽了两声,解事的老妈子,早递上一碗热茶过来,幺凤接过来喝了一口,仍旧递给了老妈子。那边秦彦礼早把胡琴弦子合好,把二簧慢板拉起来,拉到合四乙四合四上尺,把头就掉过来对幺凤一望,幺凤便借灯光暗地里唱将起来。唱到“莫不是嫌我老难配鸾凰”,耍了一个花腔。秦彦礼把胡琴拉得飞舞,口一溜,就叫了一声“好”。幺凤微微含笑,仍旧唱了下去。唱完,秦彦礼将胡琴停住,一迭连声的叫好,闵克玉在一旁也笑着凑趣。秦彦礼道:“嫂子生角唱得好,青衣也一定唱得好的,再唱一段青衣,好不好?”幺凤道:“青衣更难唱了,胡琴一托,我就会慌的。”秦彦礼道:“没有的话,请罢,请罢!”闵克玉也道:“我听你那《虹霓关》一段,唱得还有点对,何妨试试。”秦彦礼道:“好!我就最喜欢的是丫环唱的那一段。”又再三催幺凤唱。幺凤喝了一口茶,又随着秦彦礼的胡琴唱了一段,唱到“一心心要配鸾凰”那一句,对秦彦礼瞅了一眼。唱毕,秦彦礼放下胡琴,说道:“劳驾!劳驾!”亲自倒了一碗茶,递给幺凤。幺凤连忙站了起来接着,笑着说道:“不敢当!不敢当!”这时,幺凤喝醉之后,又唱了几句戏,身上热了起来,把衣服里面的香精,脸上的香粉,一起烘出香味来。秦彦礼在下风头坐着,闻着香味,正是合古人那句“樱唇吐出如兰气,侥幸何人在下风”的两句话。他心里想道:“闵克玉这小子真有福气,怎样弄了这样好的一个姨太太。我要弄得到这样一个人,就是花个两三万,我也愿意呢。”正在这里胡思乱想,听差过来回话,说是公府里有电话来,请秦处长赶快回去,有话说。这时,秦彦礼正贪着和幺凤胡缠,哪里肯走。便道:“你去回话,说我有事,迟一刻才能回来。”听差自然照话向电话里回答,谁知那边听着,却骂了起来,说道:“混蛋,你不会回话,换过一个人来。”这人碰了一鼻子的灰,只得让旁人去接话。那边又道:“你去告诉秦处长,老帅要洗脚,立刻等秦处长回来。快去说,快去说!”这个听差,一边答应一边想道:“这句话怎样好回?”只得回禀秦彦礼道:“公府有话和处长说,请处长自己说话罢。”秦彦礼接过耳机,那边说道:“我是小沈,您是秦处长吗?哪里的电话没有打到,谁知道您还在这儿啦。老帅洗脚,您就快点回来罢!我们伺候,他老人家不愿意呀。”秦彦礼听他说这话,怕别人知道,连忙答应道:“我就回来,你挂上罢。”说毕,挂上耳机,就吩咐听差开车。闵克玉道:“什么事,这样急,说走就走。”秦彦礼道:“老帅有事,立等我回去,我怎样能耽搁?”闵克玉心机一动,问道:“是不是关于内阁的事。”秦彦礼脸一红道:“不是,不是,老帅一点小事罢了。”说着和幺凤一拱手道:“嫂子,咱们明儿会。”说毕,就匆匆的去了。闵克玉见他如此,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后来由听差的口里打听出来,才知道是老帅要他回去洗脚。便和幺凤道:“你瞧老魏多倚重他,洗脚都非他来不可,其余可想而知。这人可惜不大识字,我要是有他这样的地位,何愁不能组阁?”两人说得欣羡不置。闵克玉对幺凤道:“这个人在老魏面前,十分走红运,我们要想活动,在他面前非加倍联络不可。我看他对于你倒很好,你可处处留点心,趁机会替我帮点忙。”幺凤笑道:“你这话奇了,我怎样帮你的忙?我倒要请教。”闵克玉正色说道:“玩笑归玩笑,正经归正经,我实在是真话。我的亏空,你是知道的,不说别的,就是老太太那三十万两银子,还是老太爷在世积存下来的,他老人家原不愿意存在银行里,是我硬在老人家面前担保,存到中发银行里去。谁知一拿去,银行就关了,现在毫无开门的希望。老人家天天唠叨,说我自负为财政家,一点用处没有,连老娘的棺材本都花了。你想,这话不教人难受吗?我现在的计划,不管三七二十一,只要能上台,马上就把金马克这案子办了,捞回他三四百万再说。事成之后,哪怕闹个通缉呢,总算把身子洗干净了呀。所以我现在的情形,不愁经济不能活动,只愁不能上台。老实说,靠我这样硬撞硬的运动,不在老魏身边安个内线,那是不行的。所以我对于秦八爷,要格外联络他,好请他在里面说几句话。就是我今晚上请他吃饭,也无非是这个意思。但是他对于我,却不过面子上的交情,要他切切实实的帮忙,不能不拿一点手段出来。不是我夸奖你的话,你的应酬功夫,实在比我好,我很希望你替我打打边鼓。一好大家好,我想你也是愿意的呀。”幺凤笑道:“亏你不害臊,说得出这些话。堂堂一个总裁,却要姨太太替你运动差事。”闵克玉也笑道:“你怕这是我一个呀,我也是学得来的呢。”幺凤道:“那末,照你这样说,什么财政计划,什么条陈,那都是废话了。”闵克玉道:“呵!你说这话,我倒想起一桩事来了。”便按铃叫听差的进来。一会儿听差进来,垂手站立一边。闵克玉问道:“七点钟的时候,陈易唐先生来了,我请他在客厅里候着,后来我忘记出去会他,大概是走了。他留下什么话没有?”听差道:“陈先生留下一卷文件,他就走了。他说‘总裁有事,我就明天再来’。说完就去了。”闵克玉点点头,也就没有追问。

原来这晚陈易唐闯进上房来了,正是幺凤秦彦礼吃酒唱戏的时候。他心下一想,闵克玉一定有阴阳八卦在内,我若久在这里,反好像有心刺探人家的秘密,不如避嫌早走罢。所以他回到客厅里,把文件交给听差,他就走了。他回到家里,不大的工夫,柳子敬就打了电话来了,说:“现在有几个毕业的学生和南方来的几个土财主,急于要谋草字头竹字头,我前回托易翁的话,今天晚上,本想来面谈的,不料你又到闵总裁那里吃饭去了。”陈易唐接了电话,想了一想,说道:“有是有条新路子,不知前途预备多少数目,子敬兄能直接不能直接?”柳子敬道:“我当然能直接。数目他们也没有酌定,若是发表能快一点,多出几文,他们也愿意。易翁的意思如何呢?”陈易唐道:“他们若是有七个八个,那就可以少一点。两三个就要多一点。因为无论多少,反正是这一套手续。”柳子敬道:“这个我也明白的。易翁看大概要多少呢?”陈易唐道:“电话里面,也不便说,请你白天到我这里来罢。”柳子敬道:“也好,我明天准到府上奉访。”说了一声“再会”,就把电话挂上。

到了次日,柳子敬先来会陈易唐。会过之后,到了晚上,他就一直到何剑尘报馆里来,回何剑尘的话。这时,编辑部里还没有动手编稿子,何剑尘、史诚然、杨杏园和几个同事的,买了一大包糖炒熟栗子,一大包落花生,围住大餐桌上,正在那里说说笑笑,吃得快活,听差拿进片子来,说是有位柳先生要会。何剑尘说:“请在会客厅里坐罢。”说着,也就跟着出来了。见面之后,两人坐下。柳子敬先说道:“你说的那个话,办大的不成,倒是草字头竹字头,我已经和你打通一条路子了。不知道实在要办的人有几个?”何剑尘道:“办简任的有两个,办荐任的有七个。”柳子敬把腿一拍道:“这就好极。现在我这条路子,是一批特保案,只要指令照准,并不用得过铨叙局这一道难关的。你所说的人,正是不多不少,以便他自己可以加一二位进去。”何剑尘道:“数目要多少呢?”柳子敬道:“要是手续料在外,那自然好说。若是手续料在内,我们得先划算划算,介绍人究竟可以得多少,然后才好酌定。”何剑尘道:“要是手续料在外呢?”柳子敬道:“要是在外,草字头每人一千五,竹字头每人二千四。手续料,我这边共三个人,照二成打对折,实分一成,总算公平交易的办法。”何剑尘摇摇头道:“似乎用不了这个数目吧?我听说李麻子方面,有人弄得不少,草字头只有八数。”柳子敬不等他说完,接口就说道:“哪有这样容易的事,绝对不确。”说着,放低一点声音说道:“你想,这个事,至少要打通老总手下的亲信,岂是破了整数的买卖,可以运动他们的?”何剑尘道:“这钱又不要我出,只要他肯花,我焉有不望办成之理!只是你说这个数目和手续料,都重了一点。恐怕前途望而生畏,我们岂不白忙一阵?所以我的意思,以为要酌乎其中才好。”柳子敬偏着脑袋,想了一想,说道:“依你的意思呢?”何剑尘道:“我也不能作主,不过我想草字头一千,竹字头双倍,连两面的手续料在内,或者可以办。你想这个数,总计起来就不少,共是一万一呢。”柳子敬道:“话虽这样说,前途原来说的那个数,是看死了的。况且这又不是天桥买零碎,可以望天说价,就地还钱,你说是不是?我只怕到那方面照直说了,却要碰钉子。”何剑尘道:“这样说,这事就僵了,那只好再找路子。”柳子敬把手一扯他的衣袖道:“别忙啊!给钉子我碰,不给钉子我碰,是前途的事。怕碰钉子不怕碰钉子,是我自己的事。照你这样说,既然你那方不肯多出,我们忙一阵子,也不能就放手,事到如今,我只好再向前途撞撞木钟看。那方面是老朋友,碰了钉子,也不算回事。不过你说的数目,也不能言无二价,总要有点上下才好,我也好说话。”何剑尘道:“那末,你上那方面去说,我在这一面说,只要迁就成功,我们就自然情愿的。”柳子敬心里想道:“人家说何剑尘有手段,他松一把,紧一把,真是不错。”便道:“就这样办罢。”二人又商量了一阵,柳子敬道:“我知道你的工作时间到了,不便久谈,我们明天再接头罢。”就告辞走了。何剑尘送到大门口,便走回编辑部。杨杏园笑着问道:“这位柳先生,一脸三等政客的派头,你为什么和他来往得这样亲密?”何剑尘笑道:“不瞒你说,我因为马上有笔开销,无处挪移,没有法,我就破了戒,做了一次一百零一回不道德买卖。”杨杏园道:“难道你还做黑货生意不成?”要知如何答复,下回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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