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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聚会

昏暗的灯光下,行行色色的男女在那扇故意做旧的木门前出来进去。何安坐在只能容下一个人的舞台上轻轻地唱着那首《我愿意》。音乐停止,台下几个相熟的朋友用力拍着手掌。

我坐在角落里,仔细地观察着每个人的神情,仿佛想要在这个不足四百平米的空间里寻觅出各类人生。

何安跳下舞台正要向我走近时,一个穿着时尚的年轻女子带着浓烈的酒气扑进了他的怀里。他抬起头,向我投来歉意的目光,然后搀扶着歪歪倒倒的女子走进了酒吧内侧的KTV包房区。

我端起面前的冰咖啡,好奇地向包房区张望。没过一会,一个穿着白色工作服的服务生走到我的面前,淡淡地微笑着说:“是于小姐吧?何先生让我转告你,他现在有点事儿,让你在这里等他一会。”

我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然后看着服务生问:“刚才那个女孩是你们这儿常客吗?”

服务生站在原地,保持着脸上的微笑,回答说:“她是我们这儿的VIP,经常在我们这儿招待一些客户或朋友。”

我放下手中的冰咖啡,向服务生还以微笑,说:“哦。好的,你去忙吧!”

服务生点点头,转身走向一个正向他招手的男人。

小小的舞台上站上了一个与何安相熟的歌手——严东。严东坐到那张何安刚刚坐过的吧椅上调适着怀中的吉他,然后抬起头环视酒吧里所有的客人,说:“各位朋友晚上好!欢迎来到Grace!我是这里的助唱歌手严东。首先我祝大家在这样一个飘着细雨的夜晚有一个同样清爽的好心情。接下来我将为大家带来的是我个人非常喜欢的一首歌《不换》!”严东说完开场白后开始拔动怀中的吉他,轻轻地唱起那首万芳的《不换》……

严东的一曲《不换》唱完第一段复歌部份后,何安的身影出现在了包房区的入口处。他拦住一个刚好经过的服务生,小声地跟他说着什么。服务生点头表示同意后何安便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百元纸币递给了他,然后转身向我走来。

“在看什么呢?”何安带着淡淡的酒气,满脸通红地坐到我侧面的位置上,看着我问。

我伸出手理了理他有些褶皱的衣领,问:“你喝酒了吗?”

他笑笑,端起放冷的咖啡,若有所思地粘了粘唇,说:“日东的同事们在里面聚会,碰巧遇上了就过去打个招呼,一过去他们就非让我喝酒,没办法,喝了两杯才让我出来的!”

我点点头,故作天真地眨了眨眼睛,说:“旧同事,那应该也有李伟了,我跟他还挺聊得来的,要不叫他出来坐坐?”

何安放下咖啡杯,坏笑着看着我,说:“好了,知道骗不过你,跟你说实话!刚才那个女的一直表示对我有好感,想跟我有进一步的发展,但我跟她绝对只是在工作中合作的同事关系!你要相信我哟!”

我把胳膊搭在桌子上,用手托着下巴,瞪大眼睛盯着何安,说:“我相信你的心,但不相信你的人。凭你教我怎么样写出好看的故事,就知道你在我背后是个什么样子了!不过还好,你一向都会给自己设定一个重心,我想我可以相信你不会失去重心!”

何安听着我对他的分析,轻轻地皱了皱眉,然后拉起我的手,说:“有人说知己和恋人如果是同一个女人,那这个男人可就一辈子都逃不出这个女人的手心了!看来我就应证了这句话,这辈子都逃不出你的手心了!”

我歪着头,在脑海中翻查着这句话的来源,却怎么也寻不到一丝头绪。我直视着何安,好奇地问:“这话是谁说的,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何安把手放进我的手心,得意洋洋地说:“这是何安语录中的一句,在别处听不到的!”

我看着自信满满的何安,脑海里却莫名地浮现出咏妮那些带着挑战性的问候。我在这样一个看似甜蜜的夜晚却有着一种无比强烈的失落感!

可乐夹杂着啤酒一同倒入透明的玻璃杯中。罗姗姗跟着钟宇轩拿起这可乐与啤酒的混合体,快乐地哼唱着那些耳熟能详的歌曲。我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在电话本中寻找着何安的名字。

“你男朋友怎么还没到啊?”罗姗姗突然坐到我的身边,问。

我合上手机,微笑着看着有些醉意的罗姗姗,说:“他年底很忙的,最近都是天天加班,说不准几点能过来呢!要不我们先吃,别等他了!”

坐在一边的周立诚放下刚刚被自动挂断通话的手机,看着我说:“再等会吧,他可能去接关鑫明了!”

我点点头,再次翻开手机,找出何安的号码拔了出去。当回铃音响过第七声时何安的声音终于出现在了手机的听筒中:“喂,彬彬,我正和老关往你那儿走。诚诚到了吗?”

我看了看坐在身边一脸期待的周立诚,对着手机说:“他们都早到了,一直在给你打电话,可总是打不通。你跟关哥现在在哪儿呢?”

“我们在车上。快到渡口了,最多还有十分钟就到你那儿了。”

“嗯,那就挂了吧。一会见!”我合上手机,然后抬起头看着周立诚和罗姗姗,说,“何安和关哥一会就到!你们谁要是肚子饿了就先吃点零食垫垫!”

罗姗姗放下手中的酒杯,从纸巾盒里抽出两张面巾纸,擦了擦渐到手背上的可乐啤酒,然后看着我问:“你怎么认识钟宇轩的?”

我抬起头,看了一眼正向我微笑的钟宇轩,说:“他在广播节目里听到我的文章!据他所说,他对我是一闻如故,用了两天两夜的时间打电话到电台打听我的联系方式,最终用他那坚持不懈的奋斗精神问到了我的QQ号!”

罗姗姗听着我极为夸张地描述着钟宇轩与我联络的过程眨了眨眼,然后转过头看着钟宇轩说:“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用了两天时间就把彬彬的QQ号问到了。我上次打了一个月的电话也没问到那个男主持人的邮箱!”

钟宇轩走到茶几前,一脸好奇地看着罗姗姗,问:“你找的是哪个男主持人?”

“就是主持《音乐之旅》的那个阳乐!”

“哦,阳乐啊,他是我同学,比我低两界,明年毕业。你要是想找他看什么时候有空来攀大找我,我带你去见他!”钟宇轩得意洋洋地向罗姗姗介绍着阳乐与自己的关系。

这时一阵开门声从门口传来,几秒钟后何安拿着钥匙走进了客厅。罗姗姗收起对阳乐的好奇,转而将目光移向何安,看着他手中的钥匙,惊奇地问:“哟,怎么回事呀,彬彬家的钥匙都在你手里了?”

何安笑笑,走到我的身边坐了下来,将钥匙递给我,说:“这把钥匙是彬彬放在我车上忘记拿走的,不过很快我们俩就会有同样的钥匙了!”

站在茶几前的钟宇轩一脸迷茫地看着何安问:“为什么啊,你们俩已经买房子了吗?”

“对啊,我们公司现在在集资建房,我们这些中层管理人员有半价的优惠。我订了一套八十平米的,明年年底交房。”何安扬着头直视着钟宇轩,细诉着购买这套房子的原因。

周立诚这时一边从沙发上站起来,一边看着何安问:“老关呢,他不是跟你一起来的吗?”

何安抬起手看了一眼手表,说:“他去帮我停车了,这边的车位都被占满了,没地儿停!”

周立诚轻轻地摇了摇头,无奈地笑笑,说:“他哪是帮你停车啊,他肯定开着你那车不知道跑哪儿去兜了!”

“那小子从小就喜欢鼓动车,上高一那会儿差点儿没把他大伯父的车开到沟里去!”何安说着站起身,看着我问,“轮椅在哪儿呢?”

我伸出手,指了指我的房间,说:“在我房间里。”

何安弯下腰靠近我,用余光看着钟宇轩和罗姗姗,说:“今天有我在这儿就不要轮椅了,让我来抱你!”何安说完,还未等我回应便一把将我从沙发上抱起,然后旁若无人地在客厅中央转起圈来……

“这么晚了,你们也快回去吧,这儿有我收拾就行了!”何安看着正要伸手收拾碗筷的钟宇轩和罗姗姗说。

钟宇轩低下头看了看我又抬起头直视着何安,说:“这么多你一个人要收拾好久哦,一起收拾也快点嘛!”

何安把餐桌上的碗碟摞起,然后看着钟宇轩笑笑,说:“没事,我和彬彬一起收拾也快。你送一下罗姗姗,这么晚了她一个人回去不太安全。”

钟宇轩无奈地皱皱眉,然后转过身,望着打着哈欠的罗姗姗,说:“那我们走吧!”

罗姗姗立刻拿起放在餐椅上的手袋,看着我和何安问:“这个时间只有走下去打车了吧?”

钟宇轩从衣袋里掏出车钥匙,看着等待答案的罗姗姗,说:“不用打车,我今天把我哥的车开出来了,正好用来送美女回家!看,我多有先见之明!”

罗姗姗走到钟宇轩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那就快走吧,咱们再不自动消失他俩就要拿扫把赶人了!”

我扬着头看着一脸埋怨的罗姗姗笑笑,说:“你知道还站在这儿当灯泡!”

“好的,马上消失!”罗姗姗说着,拉着钟宇轩走出了大开着的大门。

何安跟着走到门口,像男主人一般看着正渐渐走出楼栋的罗姗姗和钟宇轩说:“慢走,我就不送你们了!等我们房子弄好了就到我们那儿去聚了!”

罗姗姗一边迈动着脚步,一边回过头看着站在门口的何安,回应着说:“行啊!到时候等你房子装修好了别忘了到我店里照顾我生意哈!”

何安点点头,说:“好的!”他说完微笑着退回到门内。

在罗姗姗和钟宇轩的身影完全在视线中消失后,何安便关上了大门。他走回餐厅,看着有些困意的我,说:“终于只有我们两个人了!我抱你到沙发上坐着!”

我望着渐渐走近的何安伸出双臂,让他将我从餐椅上抱起,说:“你刚才很没礼貌,像是赶他们走似的!”

何安抱着我走向沙发,说:“不是像是,本来就是在赶他们走,那两个是不赶不走的人!咱们俩好不容易有机会单独在家里呆几个小时,别说无礼待客,就算让我真拿着扫把赶人也在所不惜!”何安走到沙发前把我放下,然后捋起衣袖,说,“你在这儿坐会,我去把桌子收拾了!”

我整理着有些凌乱的头发,点了点头,说:“你快去收拾干净了,要不然我爸妈回来了又不让你动手了!”

何安弯下腰,直视着我的眼睛,说:“我们公开关系他们就不会对我那么客气了!”

我看着何安强打精神的脸,微笑着大声说:“不行!我还没到二十岁呢!”

何安睁大眼睛,瞪着我说:“可我都快二十七了,你爸妈最近老是问我有没有女朋友,搞得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们!”

我跟着何安瞪大眼睛,伸出手指着厨房说:“你少废话,快去洗碗!”

“知道,我现在只有当男佣的份,想当女婿还得等一年才行!”何安说着直起身子,懒洋洋地走向厨房……

我按动着手中的遥控器,将音响的音量调低五格。何安坐在我的身边跟着音响轻轻哼唱,手指随着时不时串出的钢琴声在大腿上跳动。

我的手机躺在茶几上发出自动关机的音乐声,用这样的方式传达着此时已是新一天的来临。我扬着头望着何安微闭的双眼,说:“你早点回去吧,你明天不是还要加班吗!”

何安伸出手将我搂到怀里,懒懒地说:“今天我想留在这儿,咱们俩就这样坐在沙发上听着音乐闲聊,这气愤多好啊!想想一年以后每天都能这样就真的很期望这一年能快点过去,到时候我再买架钢琴放在客厅。你煮咖啡,我弹钢琴,那小日子过得比神仙还安逸!”

我放下手中的遥控器,将耳朵贴到他心脏的位置上,让他平稳的心跳声传入我的耳间。我听着他的呼吸声,轻柔地说:“你现在的工作好像比在日东的时候更忙了,应酬也很多,每次见你都是一身的烟酒味!”

“我这个企划部主管其实就是个杂务部主管,各各部门的事情都要去经手,又是直接跟合作方和客户打交道的,所以很多时候就算是下了班也要去应付一些工作上的饭局。要是遇到那些喜欢打牌的人也要陪着一起玩!”何安漫不经心地讲述着他的工作内容。

我疲倦地闭上眼睛,含糊不清地说:“我好困啊,你回去了好不好?”

何安无奈地笑笑,然后将我从沙发上抱起来,说:“我把你抱上床我就走!”

他用力地站起身,抱着我走进我的房间,然后轻轻地把我放到床上,将被子拉到我的身边,又把停放在床尾边的轮椅推到床头。在确认无误之后便坐到我的床边,看着已经渐渐进入睡梦中的我,小声嘱咐着说,“自己在家注意安全,手机要随时放在身边,要是有什么事就马上给我打电话。我今天先把你的钥匙拿着,如果有事的话方便开门,明天或者后天给你送过来。我走喽!”何安说着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清晨,一阵开门声将我从睡梦中唤醒。我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冲着门外大声地问:“谁回来了?”

妈妈提着一袋馒头走进我的房间,看着正用手揉着眼睛的我微笑着,说:“昨天他们都来了?你们玩得开心吗?”

我睁开眼睛,看着妈妈,俏皮地笑笑,说:“嗯!很开心!你给我们买的东西都没怎么动,因为没人会做饭,结果是打电话叫的外卖!”

妈妈走到窗前,一边拉开窗帘,一边回过头看着我,说:“何安不是会做吗?”

“本来就是他说要掌厨的,可他昨天加班,就没来及!”我从床上坐起来,看着妈妈手里提着的馒头,说,“妈妈,我饿了!我要喝牛奶,吃馒头!”

妈妈走到我的面前,看着我的脸有些惊讶地说:“你身上怎么一鼓酒味儿啊,昨天是不是喝酒了?”

我胆怯地笑笑,举起手掐着手指,说:“就喝了一点点啤酒,一杯都不到!”

妈妈抬起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脸,然后直起身子,笑笑说:“我给你热馒头去。你快点起来刷牙洗脸!”妈妈说着,转身走向厨房。

我移动身体坐到轮椅上,然后走到我的迷你音响前,按下播放键,房间里立即响起清脆的钢琴声。我随着跳动的音符轻快地摇动轮椅,走进卫生间……

我坐在我的电脑前,歪着头看着何安专注地在他的笔记本电脑上敲打出一行行的数字和英文字母。

“你写完了吗?”何安打出最后一排数字后转过头,看着我问。

我得意地点点头,将显示器移向他,说:“早写完了,一直在打麻将,你没看到吗?”

何安笑笑,一边敲下手边的回车键将文件存档,一边看着我埋怨着说:“那你不叫我,说好一起结束的嘛!”

我转动轮椅,面对着他,说:“不是看你还没做完,在等你嘛!”

何安看了一眼笔记本上的文件,又将目光转向我,故作神秘地说:“这可是我们公司的机密文件,是绝对不能外传的,现在被你看到了,我可要想办法灭口才行!”

我转过头,看着他的笔记本一脸迷茫地说:“这是什么我都看不懂!”

何安一边用手指移动手触鼠标,将文档调到开始的位置,一边拉动轮椅,将我挪到他的电脑前,说:“来,我告诉你怎么看!”

我回过头皱着眉头,看着他说:“这不是你们的机密文件吗,你让我看就不怕我把你卖了?”

“你把我卖了对你又没什么好处,再说了,咱们俩是坐在一条船上的!我要把你培养成一个商务间谍,以后好帮我办事!”何安说着,把鼠标移到一串英文字母的位置。

我直起身子,凑到屏幕前,轻描淡写地说:“把我培养成商务间谍,让我帮你做违法交易?”

何安抬起手,轻轻地拍了拍我的头,说:“你多知道点东西对你以后写小说也有帮助啊!坐好,上课了!”他说着敲打了几下键盘,在那些英文字母前面打出几个中文姓名,然后看着一头雾水的我,说,“这是我们公司的‘客户资料’,可上面记录的并不是项目内容,而是一些额外的开销,例如:礼金和请客的费用。”

我听着何安平静地讲解着这些所谓“客户资料”的真正含义便惊讶万分地瞪大眼睛,盯着他问:“你也参与这些事儿吗?”

何安看着我,淡淡地笑笑,说:“我做的这些只是一些小事情,真正的‘内部资料’我根本看不到。不过就这些要是流出去了我们公司也会胃疼好一阵子。”他抬起手指了指显示屏,接着说,“这些英文字母所对应的是对方的机构名和人名,后面的数字所代表的是进行的时间和所花费的金额,中间用下划线隔开。每家公司的‘客户资料’做法都不同,就算是同一家公司也有可能有几个不同版面的‘客户资料’。”

我看着那些英文字母和何安刚刚打出的中文姓名好奇地问:“这名字和这些字母好像不是用拼音或英文缩写的方式对应的吧?”

“是两种方式都用上了,姓式用的是拼音的头一个字母,名字是用英文缩写,而且是把姓式放在了名字的后面。”何安说完便合上了电脑,然后站起身走到我的身后,笑笑,说,“好了,今天是星期天,我想好好休息一下,不谈工作!咱们去琴行看看!”他说着握住我轮椅的把手,推着我走出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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