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门守着的婆子们如何肯放她们出门,又哭又求又跪,“求奶奶千万可怜可怜咱们做奴才的,实在做不了这个主呀。”
嚎得震天阶响,将外院门房管事儿和一众护院都惊动了,男人们不敢窥探内院,听里面吵起来,打听清楚之后吓得不轻,一帮人用身躯形成一堵墙,死死堵在二门外。
等里面动起手来,贺家的几个婆子把守门的家几位霍婆子扒拉到一边儿去打开门一看,好嘛,结结实实几层男人背啊。这下拉不动了,得用破城门的木头撞啊。
大家僵持在那里。
霍侯夫人得了信儿急急赶到的时候,就看到自己刚刚娶进门的新媳妇儿,盖着个盖头默不作声站在一边,身边的婆子被挡在密不透风的人肉墙内连声叫骂不依不饶的场面。
见到自家主子,守门的婆子总算大松了一口气,阿尼托福总算交差了,忙上前一五一十把事情再复述了一遍。
“这是在做什么?”霍侯夫人问道。
知道是问她的,明玫偏不出声。
静了一瞬,司茶见自家小姐无动静,便硬着头皮上前道:“回霍侯夫人,我家小姐说,吉时已过,盖头未揭,大礼未成,婚事未定。怎么可以在陌生人家里过夜,这是会毁了贺家女儿名声的。所以,小姐要回贺家自己宅子去住去,还请霍侯夫人让家人们让道放行才是。”
霍侯夫人原本面上还是一派温婉,但心中的火儿却早已腾得老高,见竟是司茶答话,不由喝道:“主子们说话,也有你个丫头插嘴的份儿?给我拉下去,好好教教她规矩。”
心里一面觉得奇怪,竟然盖头都没揭?不对呀,不是礼成才出去敬酒的么?
便有婆子过来作势要拉司茶走。
上来就要收拾她的丫头?
“司茶是我贺家的丫头,若有不对贺家自然会教,和霍家人没有关系。我看谁敢动她。”明玫淡淡道。沉稳缓慢的语气,莫名透着一股威势。
新少奶奶刚进门,屁股还没坐热就这么大场面地发作了一出,怎么会是个软性好拿捏的,那跟着的婆子们都心明眼亮的很,如何敢造次。向来这婆媳对阵,谁出头谁倒霉啊。
何况这新少奶奶说得有理。陪嫁丫头,是能随便动得的么?她们便看着霍侯夫人。
“进了霍家的门儿,便是霍家的人,得守霍家的规矩。”霍侯夫人气得发抖,“我还从没见过婆婆在这里说话,媳妇儿在那里拌嘴的,这是哪家的规矩?”
“霍侯夫人糊涂了吧,我们家小姐乃贺家女,并非霍家妇。刚刚说过的话霍侯夫人便不记得了不成?”司茶有人撑腰,继续得瑟。本来么,小姐还盖着盖头呢,能让她亲自争吵不成。
“好好,好一个贺家女!贺家女真是好教养,便是一个长辈在这里说话,你就可以纵奴在那里顶嘴不成?三书六礼都有了,更有圣上赐婚,你这贺家女如今是想悔婚,还是想下堂?我霍家不过为遵圣意,却并不是非你贺家女不可!”霍侯夫人道,她不好跟个丫头对,一句句都直指明玫。
“那便让道吧。”司茶道,“噢,我们带走的都是我们带来的东西,霍侯夫人要不要亲自点看一下,看有没有偷藏你霍家的私物。”
霍夫人闻言只气得浑身发颤。言语斥责不听,一句一句给你顶回来,还是个丫头给顶回来。难道她们还真两厢人马在这里演全武行不成?传出去明天霍家还有脸在京城呆着么?
她点着头叫道:“真真是娶了个好儿媳啊!我,我管不了了……快请老爷来,请亲家老爷太太来,请大少爷来!”
霍侯爷喝多了酒,刚被小妾服侍着睡下。得知儿媳闹事儿,翻个身并不理会。新婚夜留不住男人,闹一闹也算人之常情。等听说夫人也灭不了火了,才觉得不妙来,忙忙又穿戴整齐出来了。
正听到明玫说道:“霍侯夫人口口声声规矩,好似全京城谁家的规矩都没有霍家的规矩大一般。想来也只有霍家这样的主母这样大的规矩,才会教养出新婚夜跑外宅的儿子来。和娼妓一窝亲的人家,我贺家还瞧不上!”
竟是直接指责主母教养不到了,这张嘴,也太不象话了些。也是,能把烨哥儿气到难受的丫头,能是什么信女不成。
“你,你……。”霍侯夫人用手指点着她,哆哆嗦嗦的,显见是气得狠了。
抬眼见到自家亲亲老公,立时满腔的委屈,软着声音叫了声:“侯爷。”
明玫听着那娇软的声音,在盖头下直挑眉。老夫老妻了,竟这么当众撒娇?这样的作态,贺大太太就不会,至少不会在明面上做。
霍侯爷没应声,只怒容满面看着明玫道:“烨哥儿媳妇儿,这般闹法陡增笑话又有可益?有什么不满只管说出来听听。”
明玫听着霍侯爷语气还算友好,便淡淡道:“小七没有闹,小七只是讲道理。侯夫人一直说霍府多么重规矩知礼仪,小七正想请教,霍世子此番作为,是哪条规矩哪项礼仪。”
霍侯爷其实早被他自己家小子练出来了,十分抗招惹,心里的怒气还远没有面上的一半。闻言知道明玫不过是心气不平想挣面子罢了,便高声叫人去把霍辰烨绑回来,一边交待道:“你们此番去,见着那个叫洛月的不安分女子,便给我直接打杀了完事儿!”
几个侍卫领命而去。
霍侯爷便安抚明玫道:“烨哥儿媳妇儿稍安勿燥,烨哥儿很快就回,到时让他给你赔礼道歉。”
这边侍卫才出院门,就遇到霍辰烨回来了。
有侍卫简单说明了一下内院情况,霍辰烨青筋直暴,大步就往门里走。
“爹,娘,我回来了。”霍辰烨大声招呼道
霍侯夫人一见霍辰烨,便面露欣喜道:“烨哥儿,你总算回来了。”一语完,余音便带出了丁丁点儿的哽咽来。你在意就会听出来,不在意便完全可以忽略,那飘乎的小半截儿尾音,多么地需要演绎功力呀。
跟老公撒完娇跟儿子撒娇,尼玛尼玛。
那边霍侯爷已急着张口便骂道:“你这个不孝子,如今都成了亲还心性不定,真是让人失望。”
“爹,娘,我去送客人了,有几个哥儿们喝醉了,这不已经回来了吗?”霍辰烨道,然后看着明玫主仆,大怒道:“你们这是闹的哪一出儿?”
明玫微微有些诧异,这么快就回来了??霍家在京城内城的北区,那窄鱼巷据说在外城的南区,离的老远了,并且不是据说这货醉了骑不得马坐的马车吗?这时光打马慢点儿还没跑到地方呢吧?
不过霍侯爷的话更让她诧异,这算个什么批评法,太尼玛不痛不痒了,什么失望,你失望能吓住他吗?
那边已有婆子口舌头清晰地对霍辰烨讲了今晚的整场情形。
霍辰烨装模作样听了一遍,怒冲冲道:“爹,娘,你们先回去,我来处理。”一副我还收拾不了她的样子。
说完便转身走过来,一把攥住了明玫胳膊,拉着就大步往回走。
本来闹的是独守空房,现在闹腾理由不存在,明玫主仆再没立场,便跟着默默退散。
霍侯爷远远交待一句:“是你先不对,哪有就那样跑出去的。要先给媳妇儿赔礼,要好好的啊。”
霍辰烨表示风太大听不到,拉着新娘继续走。霍侯爷就对众人道:“今天的事儿,谁也不准再提。”然后他看着侯夫人,道,“外面的事儿,众宾客都看见了,也就罢了。这二门里的事儿,就劳夫人了处理好了,我不想听到有人乱说。”
霍侯夫人看着自家男人,眼圈儿真红了,媳妇儿当众这样对她,就这样完了?
霍侯爷看着自家夫人,轻声安慰道:“委屈夫人了,过了这两天,再作道理……。”
一场大戏就这样稀松平常曲终人散。
霍辰烨拉着明玫越走越快,明玫快要小跑起来了,偏又挣不脱,不由道:“你倒是慢些呀。”
霍辰烨不理,只管拉着往前走。
进了怡心苑大门,霍辰烨顿住脚一声大喝:“都给我滚出来!”里面守着的一众霍家的丫头婆子便鱼贯而出,全都守到了院门外。霍辰烨进去,回身一脚踢上院门,然后把明玫拦腰抱起,就大步直往正屋而去。
这布置得红彤彤一片的洞房里,静悄悄一片,那缠龙绕凤的大红喜烛依然燃得欢实,只偶尔爆出一个灯花来,给周围的静寂添了一丝音调。
把人往床上一放,霍辰烨把依然在明玫头上的盖头半掀起,便看到那张已经清洗过的清瘦干净的小脸,上面一双汪汪的大眼睛正向上斜挑着看向他。带着几分淘气几分倔强几分挑衅。
霍辰烨忽然使劲儿一拉,便又把那个瘦瘦的人儿拉得直立起身来捂在了怀里。
搂得太紧,明玫很不舒服,可劲儿挣扎起来。
“别动,让我抱一会儿。”霍辰烨道,带着满足的叹息:“总算抱到你了。”
一句话有效止动,明玫乖顺地窝在他怀里。——甜言蜜语什么的,绝对是个大杀器。或许有女人不肯信,但绝没有女人不爱听。
两个人静静站了一会儿,霍辰烨松开揽在她后脑上的手,低下头来,眼睛逼近她的眼睛,低低问道:“不是说好了只是做戏嘛,怎么我才出去一会儿你就也跟着闹起来?嗯?”
“我也只是做戏啊,要配合你嘛。”明玫道,鼓了鼓腮帮子,还是一副不服气的样子。作戏,作戏就只长自己威风,灭人家志气,美的你吧。
霍辰烨笑道:“噢,这么说原来是夫唱妇随呀。”说着,声音越发低了下去,再一低头,就含上了她的嘴唇。一股淡淡的酒味很快弥漫了她整个口腔。
腻歪了好一会儿才被放开,明玫长长喘着气,低头向地再不肯抬起,一边推他去洗漱。
霍辰烨伸手摸了摸她发烫的脸,似乎带着笑,轻声道:“我洗漱一下,马上就来,你等着我……。”
怎么语气听着那么暧昧那么让人脸红是肿么回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