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父,”霍辰烨道,“人已经领回来了,再放到外面安置,知道的人都会说明玫不容人。何况,圣上当年在西北也是认识黄莺的,还多有赏识之意。这次回来,还问起过她呢……。”
贺正宏脸色一正,问道:“所以呢?”
“所以若一直拖着不给她个名份,圣上若再随口说起……。”
身为前天子近臣,贺正宏当然明白圣上的随口说起。圣上当然也不好随意插口臣子家事,但他若随意说个“此女有义,堪当平妻”之类的话出口,就再不能以妾室待之了。诸如此类的随口提起,却是金口玉言,违之不恭。
贺正宏愣了一会,问道:“明玫可知此事?”
“我没敢提,怕她郁结于心对养胎不利。只想跟她好好说说,让黄莺进门就好。定了名份,过得体面,圣上提起我也有话说。没想到明玫对此事十分抵触,如今只怕想连我一起扫地出门……。”
霍辰烨说着,带着点委屈地看着贺正宏。
贺正宏没说话,寻思着若上面真发了话,明玫就更被动了。至于委屈,他不觉得霍辰烨委屈。自己领了女人回家,还妻子身怀六甲时候领回家,有什么好委屈的。
不过既然领回来了,应该早定名份为上。就算只是妾室,烨哥儿自己怜惜的妾室,却与圣上指名而纳的贵妾又不可同日而语了。
“需要我给明玫打声招呼吗?”贺正宏问道。
“岳父,你千万别。归根到底,是明玫对我有怨气,嫌我领了女人回来,她还说让我把黄莺嫁出去呢。我做不到,让她使使性子出出气也好。万一我们拿圣上压她,只怕她嘴上不说了,以后对我心里却更怨了。”
“你能尽快说服她?”
“我正头痛着呢,不过我尽量。岳父你别管,大不了我对圣上先推脱一二,总得让明玫自己愿意才好。”
贺正宏见霍辰烨还是十分在意明玫的,便也不再多说,只感叹道:“当初因为那个叫洛月的女子,明玫十分不愿意嫁你。说怕跟着你不能安生过日子。如今看来,你还真是会带些麻烦回来。”
霍辰烨听了,脑袋嗡的一声,喃喃道:“你说明玫不愿意嫁我,是因为洛月?”
他就想起了那个“狗改不了吃si”的话来。
琦哥儿再不肯去喝花酒了,因为某人说,她不信什么浪子回头,她只信狗改不了吃si……
她宁愿嫁作商人妇,因为那个陶二很清白,除了书僮连个丫环都没有。
成亲时,自己也暗暗发过誓,他就要做那个回头的浪子让她看看,自己挣军功,为她请封,让她凤冠霞帔,光耀人前。
可时至今日他也没有为她请封,她半分也没介意过。
却对着扇儿很冷淡,对着黄莺很厌烦。
她也许早就知道她们,只是无奈地忍耐着。直到她们到了她眼前,才忍耐不住了?
他忽然知道以前明玫为什么瞧不上她了。
或许她一直就没瞧上他过,只是不得已的顺从了?那后来,那现在,她到底对他有没有真正地瞧进眼里过呢?她到底,有没有真的在意过他?
还有现在,扇儿和黄莺她们就是存在,他能怎么办?
萝卜胡同,宅子的红漆大门前,霍辰烨被拦住了。
那护卫虽然是便衣,却是练家子。霍辰烨一看,贺家的护卫。
那护卫自然也认得霍辰烨,口中恭敬地叫着世子爷,脚下却完全没有让步的意思:“小小姐说了,任何人都不得随意闯入。世子爷请稍等,在下让人去通报一声。”
见自家老婆还要人通报,霍辰烨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从贺家出来,他心里本来就很郁闷,苦苦涩涩地不好受着,闻言便沉着脸一声不吭直接动起手来。
那护卫不是他的对手,但却完全没有退却的意思,口里叫道:“在下是小小姐的护卫,自得听小小姐的话,世子不要让在下为难。”
两人对了几招,霍辰烨踢了他几脚解恨便罢手了,真打过他进去,那就成真正的闯了。有意思吗闯进去?
他不是该被请进去才对的吗?
没一会儿明玫听到传报,亲自出来了,人往门口一站,皱眉问道:“你怎么来了?”
霍辰烨见自己来接她,她那么一副不大爽的表情,又是一种心酸。她不是来迎他的,那意思竟是不让他进去的意思呢。他语气便也有些不好,“我怎么不能来?”
明玫不跟他顶,挠了挠头道:“我早上去找大师解梦了,大师说最近府里不利养生,所以我就没敢回去,中途转到了这里。正准备往府里送信儿呢。你来了也好,我打算在此住一段日子,免得有什么犯冲之类的,你自己回府去吧。”
霍辰烨额头青筋跳得欢快。什么大师解梦,她根本就没去留峰寺好不好。见了他不高兴,让他自己回府去。
她出来,是为避着他的吧?
霍辰烨看着明玫,道:“我昨晚和父亲作伴,歇在盛昌堂里,不知道你出门。”
明玫愣了一下,不知他怎么忽然就转了话题。她想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的样子:“噢?噢,歇在盛昌堂啊。”
霍辰烨心想,还是在意他歇在哪里的。
就听明玫又道:“难怪,现在国孝期间呢,真是可怜。”
又疑惑道:“黄莺那样不会生的不是很保险吗?”说是国孝期间限娱,可是只要不生出孩子这样的明证来,谁管你床上是不是盖着棉被纯睡觉啊。
霍辰烨黑了半边脸,“贺小七,你就那么不待见我?”
“呃?”她说什么了?
霍辰烨道:“你若实在不想见我,那你回,我走。”
明玫一喜:“真的吗?去西北吗?”
霍辰烨脸真的黑了。
他看着她半天,然后慢慢冷声道:“我如你的意,不碍你眼,不在你面前出现,行了吗?我说到做到。你回吧。”
明玫知道霍辰烨真怒了,她多少有点心虚,很后悔自己刚才太过喜形于色了些。
但是她没有说话,生气就生气吧,她不想哄他了。
霍辰烨已经扬声叫下人们帮着收拾东西。
一个婆子嘟囔着“刚来就要走,这折腾的。”被霍辰烨听到,转身就要过去踢。明玫忙接住了他衣袖,才算没踢上。
那婆子吓得倒退了四五步跌坐在地上。这下谁都不敢多说话了。
就这么早出晚已归,回府后霍辰烨果然没再踏足过怡心苑,当然黄莺也再没来过。
怡心苑里,又清静而祥和起来。
只是霍辰烨自己住到了外书房不照面儿,他不只不和明玫照面儿,连黄莺等人也不见了。
这货,不急坏人么?
明玫摸着自己已经九个月出头的肚子,管束着大家不要出去惹事儿,谁爱急谁急去,莫让人急到咱头上来就行。
结果还是出了点事儿。
先是某天夜里,白夜摸黑和黄莺打了一架。据说是两人私下约战的,很有点江湖儿女的意思,最后的结果如何,白夜没说,所以明玫不知。其实明玫连她们打架都不知道,只是黄莺哭到了秦氏处,说被怡心苑欺负了云云。
哭得秦氏招架不住,请了霍辰烁去外书房悄悄与霍辰烨说此事。
霍辰烨不理。
第二天,说是素点和司茶一起出门,和黄莺狭路相逢。结果不知怎么就打起来了。
素点抽了黄莺两耳光,抽得黄莺不知是嘴角还是鼻子流血。黄莺也不擦,任那血一路顺着嘴角滴到胸前,漂亮的蛾黄衣衫上染上红色,看着甚是显眼。
黄莺头发也很凌乱狼狈,就这副样子哭着跪到了外书房院门口。
霍辰烨恼了,罚了素点司茶跪在内院甬道上,任府里人来人往的看着。
明玫得信儿赶过去时,素点司茶她们已经跪了半个时辰了。她俩又羞又愧,低垂着的脑袋贴着胸口,只勉强挺直着腰板儿。
黄莺在旁边看着。据说,做为惩罚,她扇回了素点儿一耳光。只是当着霍辰烨,当着大家的面儿,柔弱的黄小姐只是轻轻地象征性地扇了一下,所以她面上没有留印子。
她只是在众人面前被侮辱了而已。
而司茶,拉架不公,是个陪跪的。
明玫第一次觉得血往上涌,脸涨得通红。
她的丫头,她都没有罚过她们跪,打过她们一指头,现在就这么跪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这么被个什么东西扇耳光?
她看着素点司茶,怒道:“还不快给我滚起来?”
素点闻言把头埋得更低了。她实在,是给小姐丢脸了。
明玫看着她们:“你们不快爬起来,就给我滚。”
范妈妈蔡妈妈她们就忙上前,去把两人扶起来。
素点软软靠在范妈妈怀里,哭得大雨滂沱。这丫头一向性子直,小小年纪就跟了明玫,这么多年活得乐天无忌的,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
霍辰烨就在那里等着明玫。他知道明玫护短,可这两个丫头太过放肆了,当面对他也敢甩脸子,更别说私下对黄莺她们别人了,实在应该得些教训。
只是他没想到明玫气成这样,见状也有些后悔,便问道:“你们知错了吗,以后不可再犯了。”
明玫眼睛喷火地看着霍辰烨,道:“她们没有错。霍世子,霍少爷,谁准你罚我的丫头,谁准你动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