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树林并没有树,都是些芦草丛。年轻的男女们就在这里挥洒热情。一次我去饭馆吃饭,老板说:******,现在的年轻人真的亏先人。我知道他说的就是小树林。
班级里面的其他人能好一点,他们晚上去偷轮胎,电瓶的时候都是住在街上的小旅馆中,我去过这里,我一进门,一个女人就抱着我:“小弟弟,你来干什么?”说着手不断往下滑。
我大哥及时制止住了她:“他还小。”我逃也似的走了。
班级上基本所有的高个子男的都参加了偷车队,专门晚上溜出学校偷车轮子,电瓶,卖给像我三爸一样的人。
我想要参加,大哥不要我,这很危险,不是你闹着玩儿的。你好好学习。我知道这很危险,因为之前就有同学因为不会偷轮胎,车上的警报器响了,车主出来,我的一个同学从桥上跳了下去,胳膊骨折了。
后来一个晚上,他们又一次出去偷轮胎被警察逮住了,抓到了派出所。家人交了保证金才领了出来,这件事学校并不知道,知道的人也就我,大哥,以及进了派出所的那几个人。
那晚,我大哥感冒了,没去,和我们在宿舍聊天,后来被逮住的人,也够义气,没有出卖我大哥。
大哥经常不在宿舍住,经常都在街上租来的小旅馆中住。晚上住在那里,白天回来学校上课。
大哥一走,带走了宿舍三四个人,宿舍就只剩下我,诗人,米开朗骑骡。诗人大多时间不说话,总是在自己的脑子里面找一些好的句子。米开朗骑骡说话,但是不和我说,大多都和诗人说,因为他觉得我是小混混。
和米开朗骑骡暗恋的女生关系好的是另外一个女生,个子小小的,比我能低一点。听说已经有过6个男朋友了,经过这六个男朋友的开发,她的身体也已经有了一定的规模。
比如她的身体某一个地方,已经像果冻一样了。每天下晚自习以后,我们习惯在教室里面逗留一会儿,大家抽烟,喝二锅头。
烟都是在校门外买的,一块钱四根,卖烟的是一位小学老师。这位小学老师还卖酒,用三两三瓶子装着,当然,这酒并不是三两三,而是自己买回来的散酒,里面兑过了水。酒瓶还回收,一个空酒瓶5毛钱。我那个时候可以喝一瓶,酒量和大哥持平。
我们喝酒抽烟的时候,这个女生还有班级里面的几个稍微放得开一点的女生就坐在我们旁边。当然,我们的手并不安分,虽然夹着烟。
有一次,下了晚自习,我们抽完烟,和往常一样,大哥他们又出动了,带着手电,扳手,教室里面就只有我和这个女生。我趴在桌子上抽烟,桌面被我凿开了一个洞,刚好能通过一支烟。所以我这个座位在上课的时候是最受同学们欢迎的,往往一节课,我这个座位能换几次人。
她看着我抽烟的样子笑了,我爷笑着说:“你说这个洞有没有你的洞大?”
我关了灯,褪下了她的衣服,我们忘情的吻着,这时查夜的来了,充电手电的光就照在我俩旁边的玻璃上。余光落进教室,阴森可怕,我们离开了教室。后来我再也没有机会同这位女生亲热,因为第二天,她就有了男朋友。
离开了教室,我走在外边,凉风习习吹来,压制住了内心的火热,月亮洒在地上,绿色的小草披上了一道柔光。我舔着嘴角,回味着刚才的味道,又想到了她已经有了那么多男朋友了,于是我吐了一口痰。摸了摸身上的酒瓶子,回到了宿舍。
宿舍还是只有诗人和米开朗骑骡。米开朗骑骡在摆弄着他的石头,诗人在床上看书。诗人的头发很长,时不时拨弄一下,我羡慕他的长头发,我也想留,可是是自来卷。
我把酒瓶子放在了枕头底下,酒劲儿开始发作,昏昏沉沉的睡去了,隐约听见诗人说:这样的人活着有什么意思。我不知道他是在说书中的主角还是在说我。
我的酒量,一半儿要感谢外婆,一半儿要感谢我的父母,小的时候,别的孩子还正在家玩弄气枪,玩滑梯。我已经学会了喝酒。
第一次喝白酒的时候是在外公喝醉的时候,外公躺在炕上骂外婆,以及自己的女儿,口齿并不是很清楚。我知道这是因为酒的缘故。
于是我把外公喝剩下的酒倒了出来,喝了一口。顿时感觉肚子火辣辣的,嗓子也火辣辣的。我心想,这么难喝,外公怎么还这么喜欢喝。从那以后,我再没有喝过白酒,到了初中,才开始喝白酒,那时候,才知道酒是个好东西。
童年喝的大多是外婆自己酿制的黄酒,用了很多药材,这些药材都是我从山里面挖回来的。
有细细草,青椒(不是辣椒),甘草,麦子曲等酿制而成的。母亲一开始不让我喝,外公就说,这是药酒,喝了对人有好处,母亲也就相信了,不管我喝酒了。
外婆酿的黄酒酸酸的,涩涩的,外婆一直告诉我明年会酿糖酒,是甜的,我一直等,这一等就一直等到我二十多岁。那一年,外婆酿了糖酒,可是那糖酒并不是甜的,还是酸的,喝了以后人容易流眼泪。我也知道了,过去的永远都成了过去,永久的过去,即使你再怀念,再想找回来,也找不回来了。
母亲不管我喝酒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家里人都觉得我活不长了,我的病发作的越来越频繁了,以前一发作一两分钟就缓过来了,现在有时候要半个小时。掐人中不管用,拽辫子也不管用,最厉害的一次是脸全成了黑色的,嘴唇成了乌青色的。嘴里面还都是泥土,家里人以为我死了,已经准备放在山上了,外公把我放在了父亲肩上,母亲和外婆开始哭,这时我又缓了过来。
虽然我缓了过来,家里人还是相信我活不长时间里,我的病,能想的办法都想了,能去的医院都去过了,神也请了,愿也许了,要找老光棍做干爹也找了,就是都没作用。该发病的时候还是发病,一口气出不上来就倒在地上。
父亲和母亲当时在躲计划生育,因为他们还想要一个儿子,那么即使我不在了,他们还可以有一个儿子,可是父亲和母亲的这个计划没有完成,母亲在她怀孕之前还是被结扎了。
他们自此也就顺着我的性子来,倘若不这样,只要我一生气,病就犯了。
那时候,我最喜欢的就是带一壶黄酒,两根黄瓜,出去放驴,驴在山里面吃草,我就喝着黄酒和驴聊天,我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它能不能听懂。
我家的驴是黑色的,和我同岁。这是外公告诉我的,外公说,这头驴是我三岁的时候买回来的,那一年我也三岁。
我问驴:“我在镜子里面发现了一个人,你说他知道我发现他了没有?”
驴不说话,我喝一口酒,吃一口黄瓜。
草地很柔软,我躺在上边,就像躺在云朵上边一样,看着天空,天空上边有一朵云和我家的狗特别像,我家的狗已经被我调教的可以听得懂人话了,每当它卧在我面前,我说手,它就会把爪子放在我手上,我说脚,它就会把爪子放在我脚上。
我又问驴“我现在是不是在做梦?”驴走了过来,嘴唇靠近了我。
当我发现喀嚓喀嚓声音响起来的时候,我才知道,这不是做梦,驴已经把我的一根黄瓜吃完了。我没有打它,它吃着皇瓜,大鼻孔出来的气热热的,吹在了我的脸上,有青草的味道。不像外公,他每次抽烟以后嘴都是臭的。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家里面的炕上了。母亲笑着和父亲说话。从他们说话中我知道了,原来我在放驴的时候,喝醉了,家里人不见我回家,母亲出去找我的时候发现我躺在草地上,驴就在我身边卧着。
后来我家搬去了乡里面,我不喜欢那里,因为那里没有柔软的草地了,也没有熟悉的驴粪味道,没有了兔子,没有了会叫的野鸡,没有了鸟窝,总之熟悉的一切都不见了。我讨厌这个地方。
但是家里人特别喜欢。妹妹哭着要来这里住,妈妈不让,妈妈让妹妹留在外婆家读书。
妹妹后来告诉我,有一次她在我外婆面前说想妈妈了,结果外婆把她的鼻子和嘴打破了,我不相信。后来我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