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大约8点,天渐渐全黑下来后,取货的人终于来了,开着一辆中型货车,来的是两个人,一看打扮就知道是搬运工,不是本地人,说的是带口音的白话,听得出那是广东四邑一带的人。
“阿伯,我们是来取货的。”应该是事先已经有人交待好了,依着交待来的。这里只是个两千人左右的小村,一问之下就能找到秾叔家。
估计那个路先生初次来的时候也是雇了车的,现在要取走,所以也得要雇车,不然,一个人托着这块巨大的船舷走,就算只走到码头,也太显眼了些,但他为什么没有亲自来?
秾叔简单问了几句,确定取的就是这个船舷后,就让他们搬上车。他们连司机一共三人,我没让秾叔动手,与他们一起,四个人抬着那个船舷。实在太沉了,我们四个人堪堪能扛得起,只走了几步就得放下来喘气。
“妈的,这东西得超过千斤!”累得那三个人直骂娘,我倒是觉得自己一个人也能抬得动,但也不能扛着走。
莲婶担心我没干过这样的活,在旁一直叫“小涵,小心小心,小心!”。
我力气一向都是挺大的,深吸一口气,双手一用力,真的把这大船舷的一边抬得离地而起。
他们几个都惊叹:“兄弟,你要是干搬运这一行,我们几个就得要转行了!”这当然是开开玩笑,我但力气之大,连秾叔莲婶都说不出话来。
他们还以为我还是那个文弱的学生。
四个人好不容易才把大船舷抬到外面,在车下面搭了个小木台,慢慢的把它挪到了车上。
他们三个休息了十多分钟才缓过气来,我也是满头大汗,双腿发软。
“兄弟,你们等会到哪?”我问。
“这……”他们吞吞吐吐的,或者是雇主交待不能透露吧。
“我没什么意思,就是想知道你们是不是经过县城,顺便捎我一下,我刚刚用力过度,膝盖有点痛,不想开着摩托回去。”既然那个路先生没有亲自来,那我正好找个借口看看这船舷究竟送到什么地方。
他们对望了一眼,似乎用眼神互相询问一下。
“好吧,反正也顺路,不过我们不进入县城,只在县城外的大桥放下你,你得自己回去。”那个司机说。
“好的,那谢谢了!”我心中暗喜,上了车再说。
我跟秾叔莲婶说了说,就跟着他们的货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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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里到县城,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旧路,得要绕向东面再转向西,然后才经过县城的大桥,路况不太好,更因为晚上开车不能太快,需时约两小时,而另一条新路是近两年才修的,是沿着河边直通这里的,需时不到一小时,但还没完全修好,有些地方比较难走,甚至过不了,所以他们只能走旧路。
路上一沆一洼的,所以走得很慢,一直到县城大桥前三公里左右的地方,时间将近十点半了。
我指着前面的高速公路说:“你们其实可以走上高速,这样会很快。”
他们摇摇头,也没说什么。
这时候,我发现有点不正常。我们这一段到县城,约在三公里多的路,两旁是稻田和鱼塘,有一条高速公路在上面经过,直去是一个半废弃的很冷清的商贸城,左边是一个分叉路口,沿这个分叉路口前去是一个高速公路入口。我们行驶在高速公路下面,这些高速公路刚建好通车没多久,下面的路况特别差,很多沙石还没有清理好。总的来说,这一段路很难走,走得很慢,周围也很冷清。但就在这里,后面,前面各有一台小车快速的向我们开过来,灯光开得很亮,照得几乎睁不开眼,那司机正骂骂咧咧间,这两台车已经一前一后把我们堵在中间。
我们四人知道事态异常。
“快转过那边!”我高声道,我指的是那条可以上高速的分叉路。司机一打方向盘,刚要转过去的时候,一台中型货车正从分叉路口转过来,把我们堵住了!
“他们……他们要干什么!”车上的三人都乱了。我忙拿出电话,在他们上来之前,报了警。车上的东西价值不菲,看来是有人要抢这个大船舷了。
“别慌,关好门,抄家伙!”司机看来比两个搬运工要镇定,我只希望警察能快点到来。这里离县城很近,最多十多分钟他们就能赶到。
前后三台车,走出有近十人,把我们货车的驾驶室团团围住,用棍棒狠狠的砸,玻璃四溅,我们四人只能抱着头闪避。我知道,他们不是寻仇的,志在后面车卡里的楠木船舷,这时候应该已经砸掉车厢的锁,在搬着那大船舷了。
远处听到了警车的警笛声,那些人马上撤退,三台车全部转向高速公路那个路口,在警车到来的时候,已经走得无影无踪。
我们到后面一看,楠木船舷已经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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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里面有个认识的,叫肥牛,看到是我,很惊讶,他马上通知下去,沿途拦截那几辆车。
我们被带回派出所,常规性的回答警察的询问,过了一会,肥牛进来了。
“小涵哥,你们这是做什么啊?”他问。我解释了经过。
“那三个人连货主是谁都说不出来,他们车上发现了些违禁品,有走私的嫌疑,现在怀疑被抢走的也是违禁品,正准备移交缉私那边。”他说。
我心里一惊,大叫:“这关我什么事啊,我就搭个顺风车回来!你可以到秾叔家里查查,我们是帮人家做木器而已!”
“刚才接到虎门附近的消息,那三台车丢弃在高速公路一个出口不远处,但没有人,也没有东西,那台货车的驾驶室窗口玻璃被砸碎了,里面有很剧烈的打斗痕迹,而地面上也有血迹,其他则没什么损伤痕迹。或者你们说的东西已经被移交了甚至被抢了!”他说。
这又是什么回事?!
最后的结果,是那个司机承认了曾帮人家运走私货,所以车上还有些违禁品,与我无关,与那两个搬运工也没关。
警察到秾叔那里搜了一下,确定我说的话不是撒谎。
虽然最后是无罪释放,但心里总是不舒服,说不定他们还在怀疑着呢。
次日下午才回到家里。
“妈的,那个路先生怎么没有亲自来?这东西怎么又会被抢了?!”
碰上这样的事,心里郁闷得不行,过了两天,心神才安定下来。
那三辆车,目的就是截住我们,抢走楠木船舷,如果半途里换车,怎么会有打斗的痕迹,还有血迹,难道是他们又被其他人抢了?这倒是诡异。
这些都是什么人啊?
古怪的委托,奇怪的取货,意外的抢截,诡异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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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天,肥牛忽然打电话约我见面。我心里有点紧张,熟归熟,但他现在的身份是警察,我是涉案人。
“小涵哥,先说明一点,不是因为你有什么问题才找你,但确实是因为上次的事,在公在私都要请教你一下。”他一见面就说。
我心里稍为放松一些,不过,警察有时说话就是想套你,也不能完全不防范。但肥牛应该不会这样对我的,我也没做过什么,其实怕什么呢。
场合不同了,身份上的事让人放不开。
我尴尬地笑了笑。
“事情是这样的。你们上次的事,不是单独的,最近在附过的几个县镇,都发生过类似的事,也是委托老木匠做木器,然后派人来取,中途又是抢截,最后也是发现类似交货纠纷或是黑吃黑这样的情节,前几天一宗还打死了个搬运工。”
他喝了口水,继续说。
“更让人震惊的,是昨天发生的一宗,是一个人开着车来提货,附近有人看到,有三台车截住了那台提货的车,然后那台提货的车最后走了,那三台拦截的车却没有走,最后发现车里面一共死了七个人!经过调查,那是一个五十左右的壮汉,一个人开着车去提货的,力气大得很,不用别人帮忙,直接把木件就扛上车!死的人身上没有任何身份证明,现在还在调查。”
我吃了一惊,怎么越来越来严重了,看来这个壮汉,就是那那个路先生,那只灰衣鬼。
按我的想法,是他不方便亲自来取货,所以雇了搬运工,但搬运工半途都让抢了,最后一次是他自己亲自去的。
“难道前面几次事件中,包括我遇到的那次,半路里把被抢的楠木船部件抢回去的,竟然是这个路先生?”我觉得极有可能是。
肥牛看了看我,说:“小涵哥,这次专门请教你,还因为昨天那件事里面发生的灵异情况,让我们无法理解!”
“灵异情况?什么意思?”我奇怪道。
“当时也是晚上十一点左右,在一个僻静的山村小路上,有外出回来的村民,在不远处看到有一阵阵暗红的光影,从附近的河涌,山上飘出来,飘向出事的地方,红影里一堆一堆的黑烟,就象……就象……”他吸了口气,“就象一支鬼军队一样!”
又是阴兵过路?!我也吓了一跳。
“然后,那台提货的车就走了,余下其他三台车里的人全死了!我们怀疑这些人的死,跟这个有关。这几个人身体没有任何伤痕,死的时候有些在车上,有些刚下车,有些还正在打开车门……都是脸色苍白,说多吓人有多吓人。”他说话的时候,脸色也有点发白。
“第一现场我是看到的,没有任何夸张。现在上面组成一个联合专案组来处理这事,我也被抽调到这个组里,在公在私,我也得请教你。”他这样说,我的心放下了大半。
“说什么请教呢,你有什么要了解的就问吧。”
他继续说:“主要是想了解一下,老木匠做的这些,你觉得是什么东西?还有,你平时也常说到这些灵异的事,你觉得会是什么回事?”我明白了,他在别的木匠处只能知道是船的一部分,所以来问问我有什么猜测,毕竟我也是“当事人”,有现场感。
我先是跟他说了那天老秾叔遇到的那个路先生,又说了阴兵过路的事,然后说:
“那些老木匠做的木件,合在一起是一条独木舟!”当然我怎么跟踪偷拍这些,避重就轻的说了一下。
“独木舟!”他一拍大腿,“原来是这样。”但随即又疑惑:“有这样做独木舟的吗?”
我听他说到刚发生事的那几个地方里面,没有虎门渔港,心里踌躇着,是不是跟他说那里也有个老木匠在做这个,但想想,可能已经取走了。而且,我上次跟踪到那里,是不是也是违法呢?
他见我神色不定,心里也知道我有些事想说,便追问着。
我于是把跟踪、偷资料和虎门渔港也有老木匠在造船部件的情况说了。
他喜道:“你这没什么,如果破了案,你还算是立功呢!你带我去那个地方看看?”
到了现在,我也想知道竟然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