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全心里又惊又喜又害怕,惊的是师傅背后突袭,喜的是师傅及时回来,不至于耽搁了大事,害怕的是,刚才师傅接连三招,都无比犀利,招招透着杀气。
“师傅,您老人家可回来了。”高全十分欢喜,差点上前抱住师傅。
“警觉性太差,如果今天坐在这里的是仇家,你的小命早没了。”
高全伸伸舌头,低声道:“下次我一定注意。”
“下次?这次小命都没了,哪里还有下次。”龙云阳阴沉着脸,看到高全手里的草药包:“你那么慌张,拿着草药干嘛去?”
高全一听师傅的口气有些缓和,立刻换了一张笑脸,将二娃招工,肖老实被打,他给肖老实治伤回来拿草药的事说了一遍。
听高全说完,龙云阳满意地点头。
高全明白,师傅对他的所作所为很满意。
毕竟他是秉承师命,随时关注二娃的动向,防止含龙寨的乡亲们吃亏受骗,而且他还在忙着治病救人,真是一个懂事听话的好少年。
“我猜的果然没错,二娃这小子回来是有目的的。”龙云阳从椅子上站起,把刚才那三枚硬币捡起来,在手里摇了几下,扔在八仙桌上。
三枚硬币旋转几圈后,错落排列。龙云阳盯着硬币看了一会,说道:“一切都是天意。”
高全心里着急,心想师傅咋卖起关子了。他正要开口,龙云阳又说:“全儿,你我师徒缘分已尽,你也跟二娃出外闯荡吧,凭你现在的本事,对付二娃轻而易举。但是,你还是要在心里牢牢记住,不是遇到生命危险,千万不能随意显露真功夫。”
“这本书现在传给你,你不仅要用心学,把内容牢记心底,还要拿命来保护它,万万不能落入别有用心人的手里。”
说着,龙云阳从怀里掏出一本线装古书,递给高全。
高全看师傅神色凝重,就一本正经地双手接过,瞟了一眼:桃花志。书名好香艳,好像以前听师傅提过。
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师傅藏得还挺隐蔽。高全心想,这本书该不是教人谈情说爱的吧。
“此书包罗万象,神奇异常,内容涉及琴棋书画、医卜星相,以及农田水利、经济兵略之法,只可惜前半本残缺不全,后半部深奥难懂,我参悟一生,也只学会了皮毛,书的最后是弹指功的心法和招式秘诀,你以后得勤加练习。”
“师傅,您老的本事就是从书中学的?”高全心里激动,异常小心地将书捧在手心,生怕一阵风来,把书卷走。
这些年,师傅虽说低调做人做事,外人看来一无是处,可高全清楚,师傅可是世外高手。
他也曾立志安心练功学习,成为像师傅一样的高手,在人前低调,私底下牛气。
可高全总是贪玩,又受不了师傅的严加管教,这两年还老想着肖芳的俊俏脸蛋,对师傅那张苦瓜形、松树皮的老脸极其反感。
别说是跟着师傅练功学习,他都想离开师傅,自己搭个茅屋单住。
龙云阳背着手走到茅屋门口,盯着院子里的歪脖子树看了一会,说道:“在得到这本书之前,我在华夏算是一等一的高手。可是,十八年前,这本《桃花志》和《易体》出现后,我才知道,我原来的那点本事根本微不足道,犹如戏台杂耍,花架子不少,中看不中用。”
“啊……”高全听说他练了这么多年的功夫,是花拳绣腿,心里很不乐意:“您以前教我练的拳脚功夫都是花架子!”
“那些都是基本功,必须得练。只有基本功练扎实了,你手里的小石子才不仅仅是小石子,才会是远距离杀人的无形利器。”
龙云阳说:“这些年,我一直潜心研究弹指功,可如今掌握的也只是皮毛。但是,我在金老爷子的巨著中,看到过此种功法的妙用。虽然不敢肯定弹指功与金老爷子描写的弹指神通是同出一宗,但是我一直觉得,这本书隐藏着什么秘密。”
“秘密?”高全一向好奇心重,听师傅这么一说,只觉得眼前一亮,表现得格外感兴趣。
龙云阳点点头,又仰头望望天,见天色微暗,叹了一声气说:“如果这本《桃花志》是全本,如果当年那本《易体》也被我所得,相信我会参悟明白的,不至于到如今还是一头雾水。”
当龙云阳再次提起《易体》,高全才注意到,开口问:“啥是《易体》?也是一本线装书?”
龙云阳摆摆手,示意高全不要再问,他说:“你现在知道的太多,未必是好事。三年吧。三年后,如果你我师徒都还活着,你也把这本书的内容记熟了,我会把该说的都告诉你。”
这么多年来,师傅是啥脾气,高全最清楚。他别的本事没有,卖关子的水平绝对一流。
凡是他不想说的,不管高全如何软磨硬泡,苦苦哀求,他都绝口不提。
高全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甚至连自己的身世,他都没有勇气向龙云阳提起。
不是他不想问,而是他知道,即使他问了,师傅也只是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问。
“噢”高全答应一声,静静地站在哪里,静听师傅继续训话。
“总之一句话,好好学习,好好练功,尽快把这本书的内容记住了,还有切记切记,不要随意显露你的真功夫,你一出手,就会被人发现你和我的关系。”
“我……”高全都想爆粗口,师傅咋这样,几句话重复了无数遍,听得他耳朵起茧子。
“记住了。”高全不得不继续应付。
可是,高全没有想到,师傅这个老家伙,又长篇大论地开始啰嗦。
“这么多年,我在含龙寨隐姓埋名,从未出过含龙寨一步,含龙寨的人也都不知道你我师徒来自哪里,为的是防止行踪暴露,仇家寻来厮杀。现在,既然把《桃花志》传给你,师傅我就抱定了必死之心。将来,你学有所成,定能体会师傅这些年的苦心。”
高全听得不耐烦,可又不能反驳师傅。
这些年的规矩是,平时两人可以随便些,说话、做事没大没小都可以。
可一旦师傅板起脸,训话教练功,高全必须全神贯注,恭敬聆听。
否则,师傅轻则打骂,重则到山里野外生存一个月,或者是泡在朱雀湖里一星期。
那种滋味,高全想想都觉得难受。
龙云阳继续训话,而高全早就觉得腻味,低着头翻看古书。
外面天色微暗,加上茅屋光线不好,虽说他侧着身子,把书对着外面,上面的梅花篆字他还是勉强看得清楚。
高全学得知识比较杂,什么古体字,文言文,学得也是有模有样,偶尔来了兴致,也会随口吟诵一段打油诗。
以前打下了功底,现在高全看这本《桃花志》也不是很费力。
高全的心思精力放在了书上,龙云阳浊泪在脸上横流,早已是语不成声,他还浑身不觉。
“咳……时也命也运也,一切皆是天意。”
高全突然觉得心里一酸,眼里有些雾气,他左手拿书,右手揉眼,不经意间瞥见师傅在用手抹泪。
师傅这是咋了?这一会功夫咋就哭上了。
高全没心没肺地想,该不会是想他的老相好,或者是感觉三年太长,不忍与自己分开吧。嘿嘿,分开以后,像做饭这种事,他可就要亲自下手了。
高全的没心没肺,龙云阳早已经习惯了,而高全的不成器,才是龙云阳伤心的根源。
他抹干了脸上的浊泪,盯着高全那张稚气未脱,英气隐现的脸,慈祥地看了一会。
“孩子,以后师傅不在你身边,要好好照顾自己。记住,即使师傅死了,在你没有彻底参悟《桃花志》之前,不要想着给师傅报仇,枉送性命,切记切记。”
“噢,知道了。”高全这次倒没觉得师傅太啰嗦,只是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塞住了,透不过气,他有一种想要发泄大吼的冲动。
龙云阳的脸颊上,两道闪着光的泪痕,在高全心里留下了印记,他的心像是被蒋大官水果刀划了两下,钻心般疼痛。
高全想也没想,上前一步,跪倒在师傅跟前,抱着龙云阳的双腿,说道:“师傅,是不是仇家来了?是不是我们的行踪泄露了?是不是村长那个王八蛋,已经把你当年杀人的事报告给了镇上?如果是,我现在就去杀了蒋高山,咱师徒二人,上山。”
龙云阳突然双眼一亮,心里一喜,浑身一震,抚摸着高全的头说:“好孩子,你还太小,想得太少,一切都不是如同你想像的那么简单。你的视野还看不到我的过去,你的肩膀还不足以担当起我多年的秘密。至于当年的一些往事,等三年,你再大一些,胸怀再宽一些,脊梁再硬一些,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
“不……”高全看着师傅,突然觉得,原来他与师傅的心一直都是紧密相连的,他却从未发觉过。
此刻,他发现了,就把多年养成的规矩抛之脑后,毫无顾忌,完全真情流露地冲师傅大喊:“师傅,我不走。我一旦走了,仇家来寻仇,你连个帮手都没有。我是你养大的,你死了,我也绝不苟活。”
看着高全泪珠挂满脸,真情尽流露,龙云阳心里有了一丝安慰。
他一直以为,高全是一个玩世不恭,心无大志,不思进取,沉迷儿女私情的少年。
没有想到,在面临生死时,高全会真情流露,表现得这么不离不弃,而且还要留下来与他同生共死,这说明,小小年纪的高全有担当,敢作为,大有前途。
“给我起来。”龙云阳不但没有夸奖一番,反而厉声吼道:“好男儿志在天下,岂可为情所扰。我再一次告诫,一定要好好学习,好好练功,把《桃花志》参悟透彻,立志为国为民,造福苍生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