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此之前,李家旺已经有过了一次恋爱经历。那是他当排长的第一年,老家的媒人给他介绍了一个对象,女孩儿姓刘,叫小桃,是一家供销社的营业员,比家旺大一岁。两人认识没多久,便匆匆忙忙地订了婚。但那时的他完全没有经验,根本不知道自己要找一个怎样的爱人,认为只要是吃商品粮的,有个工作就行,其它都无所谓,于是别人一介绍就同意了。结果相处了一年多,见过几面却没有什么进展,在一起也没什么话题可谈,总感觉什么地方不对劲;又因为那次他回乡探亲,两人在处理家庭关系上想法不同而吵了嘴,女孩赌气跑去亲戚家躲起来不见面,他便淡了心,知道这不是自己想要的爱情,归队后果断地提出了分手。经过一番比较和思考,女孩终于看到了家旺的价值和好,于是后悔了,来信欲与家旺重归于好,但家旺不想将就自己的爱情,更不想欺骗女孩的感情,于是回了一封长信表明态度,坚决地分了手,没再回头。
客观地说,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家旺一开始有些草率,不够认真,但后来的做法是果断的,也是在理的。既然不合适,就不要勉强;既然错了,就要尽快纠正。但两人毕竟谈了一年多,虽然家旺没有做出什么越轨的伤害女孩的事,但做为男人,他毕竟耽误了人家一年多的青春,又是他提出了分手,对女方感情上的伤害是难以避免的。对此,家旺心中一直怀有不安与抱歉,却没有办法向女方表达,只能让其在心底埋藏。
通过这次的经历,家旺变得成熟了,他对自己内心的爱情有了比较清醒的定位,明白了爱情是建立在现实生活之上的美好感情,相互欣赏与志同道合是爱情的根基;同时,爱情是两个人之间乃至两个家庭之间的大事,是双向的,既要对自己负责,也要对对方负责,决不可轻率为之,必须慎之又慎。家旺是个事业心很强的军人,很看重自己的声誉和前程,他对爱情的理解和态度自然会有所不同;他真心希望与一个自己所爱又真正理解他支持他爱他的女孩相守一生。那样,他的人生将不会再有遗憾。现在,这个女孩就在眼前,似乎唾手可得,又似乎遥不可及,他还没有绝对把握,不敢轻易发起进攻。他要等到瓜熟蒂落的那一刻,再发出稳准狠的那一“击”。
那天晚上,大菊把家旺一人留在屋里,自己则去了隔壁一个女同事家,她想听听好友的意见。家旺感到很纳闷:难道这么早就去睡了吗,不会招呼也不打一声吧?等了一会还不见大菊回房,家旺便出门来寻,听到隔壁有人讲话,一听有大菊的声音,家旺抬手欲敲门进去,犹豫一下,又放下了抬起的手,悄悄回到屋里边看书边等待。他不想打扰大菊,他希望大菊多听听别人的意见,有更多的思考时间。也正是从那晚开始,大菊的态度开始明朗,明显对家旺热情起来。家旺知道,自己离目标又靠近了一步,心里一阵狂喜,但他并未急于出手,还是那样不急不躁。
几天的等待终于有了收获,大菊答应去家旺的家里看看了。家旺急忙回家通知家人,做了相应准备。周未,家旺接大菊回了自己的家。
那是一栋四扇的土砖平房,因年久失修,外面涮成白色的墙皮开始脱落,有的地方露出了泥土的黄色,东一块西一块的,看上去斑驳陆离;屋前一个不大的水泥坪,晒着一些稻谷,边上有一只小猫在玩耍,见有人来,便抬起头竖着耳朵瞪着黄色的圆眼睛好奇地看了一会,“喵”的叫了一声,起身窜到屋后去了;再前面是一口中等大的池塘,水已经放干,四面堤岸裸露着,出水口洞开,只留了一点盖底护塘的水,水底泥巴清晰可见。池塘外面是一片缓缓下降的梯田,往下几百米有一条河流。河对面是连绵起伏的大山,山脚边有条公路游蛇一样伸向远方,若隐若现。放眼望去,四周山峰耸立,山上树木葱茏,青翠欲滴;田垅里稻浪翻滚,金黄一片;清澈见底的龙溪河静静地穿过田垅,蜿蜒流向远方,河水在阳光照耀下泛着白光,像条巨大的银练;公路上不时有车辆驶过,农民们正忙于秋收,好一派丰收繁忙景象。大菊在外面站了一会,感觉这里视野开阔,空气新鲜,心里还算满意。
家里已经备好了饭菜,是家旺的嫂子惠芝一早起来准备的,有鸡有鱼有肉,这在当时看来还算丰盛。三个姐姐及姐夫们都来了,哥哥也在家,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就等着大菊上门。
大菊一进家门,便被众亲戚围住,有的让坐,有的倒水,有的递水果,就连傻妹木秀也凑上来二嫂二嫂地叫着,弄得大菊很不好意思似的红了脸。
吃饭时,家旺恭敬地把母亲扶到上座,并让小妹与母亲坐在一起。大家给大菊碗里夹菜,大菊则把菜夹给家旺的母亲和傻妹;母亲高兴得合不拢嘴,傻妹则傻笑着只顾吃。
大菊留下来住了一晚,第二天还与家旺一起下田帮家里干了半天农活,下午才坐最后一趟班车回家。家旺看在眼里,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结婚后,家旺问大菊那天晚上李玉姣跟你说了些什么,让你这个高傲的公主不再高傲?大菊说李玉姣没说什么,倒是她妈妈说了我几句,说小李这个人挺不错的你还不找,难道要留在家里养老吗?家旺听了大笑起来,说看来是我先把李玉姣她妈迷倒了,李大妈是我的恩人,我得去感谢她。又问,我家条件那么差,你为什么不嫌弃?大菊说是被你们家那种热情感动了,我一进去就被包围,你一句我一句地叫着,我当时想这个家虽然穷,但家风好,讲感情,待人真诚。大菊的话答得实在,家旺听着也舒服,说是的,你的认知很对,家贫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亲情;家人间相亲相爱,胜过良田万顷。
其实,大菊之所以最终把爱的橄榄枝伸给了家旺,还有另外一层考虑:她不想永远呆在那穷乡僻壤的山村,希望家旺把她带出来,她是看好了家旺的抱负和潜能的。这一点她虽然没有明说,但家旺从她的言谈中早已察觉,而这恰恰是家旺信心满满、成竹在胸的——部队里讲究的是实干,只要扎实肯干就会有前途,而他所有的资源和特色就是吃苦耐劳、好学上进,就是扎实肯干。他清楚自己有多少斤两,并不奢望能当多大一个官,但他知道自己可以在部队长期干下去。他热爱部队工作,决心扎根军营干事业,部队也正需要他这样的人。他迫切需要一个贤内助,一个支持他献身军营的好妻子,现在大菊有随军部队的想法,正是家旺求之不得的,聪明的他早已将此做为一张王牌打了出去。不是说大话,更不是欺骗,是家旺确实想做而且完全能够做到的——后来的事实充分证明了这一点,他李家旺是同年战友中最早升到副营职,最早让家属随军的。这对于大菊来说确实成为了一种吸引力——要说大菊当时一点要求和想法都没有,是不符合事实的。但不管怎么说,大菊这位高傲的“公主”最终向李家旺这个穷小子敞开了爱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