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这贾秀才次日醒来,早已有丫鬟仆人在门外端水等着,一番洗漱之后,又有人捧着新衣帮贾秀才换上,还未转身,这佳肴也是已经备好,贾秀才那里见过这等做派,不觉呆了半晌,不由得感叹此间生活真是惬意之至。食完之后,又有人领着拜见了王夫人,少不得一番客套功夫,这王夫人又是叮嘱道贾先生且不要着急走,等我家老爷醒来,再告辞不迟。贾秀才也是有心想要结识下这大名鼎鼎的王御史,便假意推辞了一番,接着等着了。而这王员外本身年事已高,又是喝多了酒,直直睡到了日落西山,才慢悠悠的醒过来,问着几点了。直到这晚上戊时左右,才算是缓过劲来。这贾秀才也不敢冒昧叨扰,也乐得又多住了一晚。直至这第三日才与这王员外见了面,这王员外见他诗赋、政论都是对答如流,言谈间还有丝丝禅意,登时心下大动,两人也是越谈越投机,竟聊至了大半夜。
几经交谈,这王员外更是为贾没能考取功名深感惋惜,大骂主考官,惟人是举。这贾秀才本是出身贫寒,十年寒窗,却屡试不中,心中自是抑着一股不平之气。两人相谈投机之下,不由得就将话题转向朝廷之事上,这王员外言语更是头天脚地,百无禁忌。一说我朝的开国皇帝顺承大统,惩罚前朝无道暴君,为了奖赏诸将军,共册封了十九位异姓及同姓王侯,镇守我朝稳定。又说这继承祖皇帝的当今皇帝也是御制海内,使诸夷来朝,而大皇子平西王也是劳苦功高,诸方征战。却不曾想这会试之后,朝廷竟传出消息,平西王返京述职之时,经被一帮夷人偷袭,不幸身故了,平西王只得两个儿子,大儿子十多岁,因贪玩失足摔落马下,伤了腿,没能随父进京,反倒保了性命。只是可怜二世子是个不足岁的婴儿,只因皇帝甚是想念,便命带着进京,没成想竟发生了这种事。贾蕴仁本是一读书秀才,那里知晓这么多事,忽然听到这么多秘闻,心里是又惊又跳,他竟才知道这场会试后朝廷竟出了这么多大事,贾秀才见王员外是越说越激动,竟连当朝皇后也开始骂了起来,说她鸠占鹊巢,谋害忠良等等,这贾秀才忙站了起来,作揖道:“还请大人慎言!”这王员外也是有半分推测在里面,便疑这桩惨案与皇后有关,自知有失,便道:“不提也罢,你我且再饮一杯,只说风月。”两人又是谈天说地一番,大醉而卧,是日同床而眠。
第二日一早,贾蕴仁是头痛而起,而那王员外依旧睡意正浓,贾蕴仁也不好打扰,悄悄的起了床,自去洗漱了。贾秀才吃过早饭,在书房里自己独自看书,心里想着入何能让王御史帮忙写着一封推荐信,却又有点不好开口,左思右想,手里把书页折的翻来覆去。在贾秀才一筹不展之际,管家却来了,对着秀才道:“我家老爷突然有客来了,不能陪先生说话,还请先生在这里自便,别太拘束了”。贾秀才忙作揖道:“真是劳烦管家告知了,烦请管家告知大人,小生在这书房里甚是惬意,大人无需挂怀”。“好,既然如此,我就回禀我家老爷去”,管家说完,也是作了个揖,转身走了。
这贾秀才昨晚知道了平西王遇刺之事,不由得猜想这客人也必是位高权重之人,却不知道他们商量何事了。自己猜想无果,索性掩了书,往着屋外走去,这王员外的处所不可谓不大,书房前面一片竹林,曲径通幽,周围水榭楼阁,也是美不胜收,贾蕴仁正在欣赏之际,忽然面前砸来了一道黑影,唬了一跳,仔细一看,原来是张纸鸢,贾蕴仁拎在手里,翻开背面,发现还有首小诗,诗云:山水共秋色,钩月渡晚钟。孤雁独南返,翙翙其羽声。虽然略显稚嫩,也别有一番趣味。贾秀才暗自猜想着:这庄园里是何人还有这等才情了呢?
这时,一声门吱声传来,只见一个小丫鬟跑了出来,左顾右盼后,忽然见到这贾秀才正拿着那纸鸢,踟躇了一阵,少不得慢慢的走了过来,对贾秀才行了个礼细声道:“还请先生将我家小姐的风筝还我,多谢先生了”。贾蕴仁不由得拈须一笑,问道:“这首诗可是你家姑娘写的?”那丫头点了点头,说了个是。贾蕴仁正想再问,却突然瞥见门后有转出来个粉衫倩影,那女子也是一愣,没想到会突然有个陌生男子出现,又发现这贾秀才正在痴痴的看着自己,眼珠是一动不动,脸上不由得红了起来,看到丫鬟还傻乎乎站在那里,不觉哼了一声,立马转身又回去了。这秀才不觉痴在了原地,傻傻的将风筝还了回去,丫头自知惹了祸,头也不回的跑了回去,关着了门。而那贾秀才却是仍望着那扇门,不住的叹息道:“世间竟有这么漂亮的姑娘!”直到有人来找,一连叫了几遍这贾秀才缓过神来,恋恋不舍的回头,这才发觉腿都麻了。
贾蕴仁突然意识到失了礼,不曾想被着下人撞见,心里是羞愧万分,直低头跟着那人走到了大堂,却见王员外突然穿着官服,独自端坐着。王员外见到贾蕴仁来了,便立马站了起来,握着贾秀才的手说:“我本来想要邀你常住在此,与你谈古论今,不曾想京里有突发了变故,我这要立马就走,只得先与你告别了,”随机又将一封书信递给贾蕴仁道:“我这有封书信给你,给你仕途做个引荐,还望不要推辞。”
贾蕴仁心下狐疑:难不成又有谁被杀了,却也不好直问,便接了书信道:“真是麻烦先生了,他日高中必不敢忘了先生的知遇之恩!”两人客套了一番,王御史便乘车而走,贾蕴仁也自知不便再留,又向王夫人告了别,骑马向家而去。
却说这王钰本已退休,却仍是不平官场之事,刚刚来的便是请王钰出山求情的。来的正是平西王遇刺事发地的隆兴县县长于珩楇侄子于利,自己大伯所司的辖区竟然出了这样的大事,事前大伯是一无所知,事发后大伯虽然是满县通缉余匪,却一无所获,前日钦差一到,就将于珩楇摘去乌纱,要送押京城,下牢候审。于县长在牢中左思右想之下,只怕自己死罪难逃,是越想越怕,突然想到了有同年之谊王钰,便着急让自己侄子来求情。
王钰本不愿插手这事,奈何于利跪下涕泗横流,泣不成声。王钰无奈便换了官服,仗着自己几分薄面,随于利去京城看看事情原委,能否讨个法外之恩。只是这一去,别人性命虽然苟全,自己却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