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抗权贵万民血书万民折
司品三逃到洛阳巡抚衙门，对贾汉愎哭诉了李森先杖死王和，禁了国舅爷的事，贾汉愎怔在那里半天没说话。贾汉愎不敢得罪王协，是怕王协身后的汤若望。他求朝廷来人查荒，想的是来人惧怕国舅爷，会将汝州搁荒粮田的原因奏到朝廷。倘若皇上闻讯怒斥查究无力，派来查荒的人就成了替罪羊，若皇上无意追究，自己自然也摆脱了干系。他以为想得很周到，未想到皇上却把无私无畏的李森先派来。真若李森先一怒把王协杀死，汤若望必迁怒自己这个河南巡抚，弄不好顶戴上的花翎也要被夺。他越想越害怕，叫上司品三急急赶奔汝州。李森先亲自率人丈量荒田，州衙人役和百姓同心协力干了两天，连片的荒地全部量完，第三天正在查零星荒地，州衙有人匆匆来报，河南巡抚贾大人来了，请李大人议事。听说司品三也随着贾汉愎回来了。李森先已明白贾汉愎的来意。他让韩知州悄悄通知百姓，都到州衙门外等候，又让成岳带几个人去国舅府，帮典史将王协押到衙外石碑前，安排妥当后独自去见贾汉愎。贾汉愎将李森先迎进门，寒喧几句后，从袖中拿出一封信，低声说：“李大人，汤若望是什么人您大慨也听说过，他差人送来一封信，请您看一看吧。”说着将信递给李森先。汤若望不愧是传教士，信上抄了几段劝人忍让的经文，最后写了一句，让贾汉愎派人将王协送到京城。李森先阅后将信还给贾汉愎，问：“大人的意思？”贾汉愎说：“汤若望的话如同圣旨，只有按他说的做。”李森先摇摇说：“王协强买二十里粮田，百姓被他逼得有地不敢种，已误了一年收成。这些荒地该交的税银达上万两。”贾汉愎不让他说下去，他说：“对百姓当瞒则瞒，此事不可说出去。”说完，让李森先领人去将王协带来。李森先知道在此劝不转贾汉愎，他算计了一下时间，说：“王协就在衙外，我怕带不来他。请大人一起去看看吧。”说完，大步向外走去。贾汉愎紧随李森先走出来，他一看到衙门外站着成千上万的百姓，一时间惊得心都提起来。百姓按韩去非的嘱咐，一见贾汉愎的面，齐刷刷地跪在地上，高喊着王协害民，求巡抚大人做主。李森先走到贾汉愎身边，低声说：“国舅府把上万两税银摊在一州百姓头上，太可恶了。”贾汉愎皱着眉说：“摊派税银是州衙的事，此事该问司品三。”李森先等的就是这句话，他不知司品三藏在何处，为引出他，才故意这么说。听了贾汉愎这话，急忙接口说：“快请司同知解释此事吧。”贾汉愎对一亲随说：“传司品三！”这位亲随跑着去了，一会就把司品三带出来。司品三垂着头刚走出衙门，李森先对几个捕役一使眼色，捕役们上前将他扭住。司品三大叫“无罪”，李森先走到他面前说：“指使王府恶奴打伤韩大人夺知州之权，罪一；纵容王府恶奴杀人放火逼百姓卖地，罪二；多摊派税银从中贪污，罪三……仅密令杀害钦差一款，已属十恶不赦。”贾汉愎挤过来质问为何捉司品三，忽听百姓齐声喊打，回头一看，原来是王协被押了过来。王协一见贾汉愎，立刻神气起来，他冲着李森先大叫：“李森先，国舅爷和你到朝廷讲理去！”李森先狠狠地唾了他一口，说：“你不过是大金店镇的一个无赖，祖上无功，父母无德，靠投机钻营骗了个身份，亏你有脸自称国舅爷。”王协骂着说：“老子没杀人放火，你敢怎样？”李森先向前跨了一步，说：“你确实没亲手杀人放火，然而，你的作为却残害了成千上万的百姓。依国家法度，损税银百两者当斩，仅凭此款，本官就可杀你一百次。”他大喝了一声说：“将王协和司品三拉到石碑前，乱棍杖毙。”众衙役齐吼一声，将二人绑了。王协和司品三一着绑绳，齐喊贾汉愎救命。贾汉愎未想到李森先会下杀人令，他喊了一声“慢”，拉着李森先到背人处说：“李大人，本抚要带走王协……”未等他说完，李森先说：“王协恶贯满盈，不杀难平民愤。”贾汉愎低声说：“李大人，本抚劝你一句，你一次次被罢官、下狱，都是因得罪权贵，此时此刻，你想想后果啊。”李森先说：“下官再三想了，今天若放了王协，朝廷在此失却民心，律法在此没了威严。逃亡的百姓不敢归来，荒芜的土地无法耕种。邪恶不根除，汝州难安宁啊。”他抚了抚长胡子。有些凄楚地说：“一次次坐牢，胡子都白了，为了一州百姓，我就准备再坐一次牢吧。”说完慢慢地转过身。贾汉愎见李森先要离去，一把拉住他说：“李大人，汤若望的信你也看了，你总该为本抚想一想吧？”李森先说：“杀王协与大人无关，您可如实告诉汤若望。”贾汉愎怒了，他狠狠地说：“李森先，本抚敬你奉旨而来，才再三同你商议。难道河南地面上的事，全由了你七品小吏不成？”李森先义正辞严地说：“下官品级虽小，但今为巡按，却是代天子巡狩，是有生杀予夺之权的。”说罢转身怒喝：“拉过去，行刑！”看着愤怒的百姓，贾汉愎不敢公开阻刑，他低声对亲兵们说：“将王协押回洛阳，本抚亲自审问后，送京都治罪。”他的亲兵们听了这话，一齐上前去抢王协。贾汉愎“哼”了一声，冷笑着躲进州衙。李森先见贾汉愎的亲兵来抢王协，冲上前挡住他们，大喊着说：“想带走王协，除非从我身上趟过去。”众百姓一见此情，吆喝着拥过来排在李森先前面。巡抚衙门的亲兵个个凶悍，根本不把州衙人役和百姓们放在眼中，他们横冲直撞着，眼看要冲到王协面前，李森先大吼：“为防劫法场，将二犯就地正法，杀！”成岳应了一声，先一剑刺死王协，拔出剑又把司品三杀了。百姓们看到二犯伏法，欢呼声震天动地。贾汉愎听到外面喊声如雷，急忙走出衙门，听说王协被杀，他找到李森先，气急败坏地说：“李森先，你随本抚进京去。”李森先冷冷地说：“下官要和百姓抢种冬麦，恕不奉陪。”贾汉愎咬牙切齿地说：“你这老倔巴，就等着一门获罪吧”。带着亲兵们气哼哼地走了。韩去非听到贾汉愎最后这句话，看着贾汉愎怒气冲冲地走了，他站到石碑台阶上，流着泪对百姓们喊：“李大人为了汝州百姓，不惜前程和身家生命，请正义者为他鸣冤吧。”他一弯腰撕下袍襟，咬破手指用血写了“泣血奏章”四个大字，李森先上前阻拦，说：“韩大人，不能这样啊。”朝去非对几个衙役一挥手，说：“请李大人回衙喝茶。”几个衙役上前抬起李森先走了。不知何人在百姓群中喊了一声：“我们血书万民折，送到朝廷去。”此言一出，群声响应，立刻有人扯来白布，男女老幼争相上前，咬破手指签名，一时间，衙门前人头攒动，泪飞血流，真情感天动地。成岳自告奋勇进京呈送万民折。他回衙收拾一番牵着马走出衙门，见路两边跪满送他的百姓，这位钢铁般的汉子也不由得流下泪来。
七、小结局亦喜亦悲终是悲
人们为李森先的命运担忧，李森先却把祸福抛在脑后，他和百姓抢种完冬麦，又安排开挖水渠。大家在焦虑中过了半个月，圣旨终于来了。赍旨大臣是直隶、山东、河南三省总督张悬锡，他当从宣读圣旨，百姓们听到皇上表彰李森先为“御史之最”，齐呼万岁，赞叹皇上是有道明君。张悬锡引李森先到他下塌处，令李森先跪听二道旨，说皇上口谕：“李森先给朝廷添了诸多乱，虽然玛法深明大义未怪罪他，但太后觉得对不住玛法，朕不想再见到这个老倔巴，让他坐台汝州到老吧。”说完，一脸无奈地看着李森先。李森先站起身来，慢慢地说：“皇上恨我，是李森先有可恨之处，虽然皇上为取悦百姓才明里表彰我，但若朝廷今后处处以百姓为重，暗里受点委屈我也认了。”张悬锡带着怒说：“什么明里暗里，说话不得如此放肆，今后不会再有人给你当替罪羊了。”听了这话，李森先愣住了。张悬锡看了李森先一眼，气呼呼地说：“贾汉愎在金殿上告你欺君妄上，恩师成克巩持万民折与之抗辩。众大臣你褒我贬，出现多年未见的“廷争”。皇上发了火，赐你“御史之最”，却斥令恩师告老还乡。老人家气恼之下得了重病，让成岳送他回原籍。我差人帮成岳一路护卫，也不知他老人家如今怎么样了。”说完，竟背身拭起泪来。李森先坐台汝州二年，病故任上。立在州衙门外的石碑，却一代一代地传颂着他的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