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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调兵马国舅纳税钱 演百戏优孟讽大王

翌日为旬休日,不必上朝,官员们可休沐,可处理私事,可迎客会友。自恢复小钱以后,街市上车水马龙,又逢旬休,更显热闹。一乘轩车疾驰而过,行人纷纷躲避,如遇瘟神。这时另一乘轩车从一个街口冲出来,轩车的主人看见那辆狂奔的轩车,立即追了上去,两车并行之后,那人跳了过去。狂奔的轩车上坐的是大夫屈巫,猛可里见跳上一个人,正要怒斥,一看竟是国舅樊羽。

樊羽上车后就破口大骂:“那个乡巴佬做得太绝了!”

原来一早樊羽正抱着美人酣睡,就被惊慌失措的仆人叫醒了:“老爷,老爷,大事不好了!”

樊羽恼道:“天塌下来了吗?”

“老爷,朝廷市令前来催缴税款了!”

樊羽只得起身,趿着一双豹皮舄,不慌不忙地向大门走去:“是谁在此喧哗呀?”

一个大胆税吏上前禀道:“国舅大人,奉令尹大人之令,请大人务必缴齐所欠朝廷税款,另有罚金,共是五千三百镒金。”

“要是不交呢?”

“那……小人们也没办法,还是请大人去见见令尹大人去吧。”

“你一口一个令尹,他是老虎还是豹子?难道能把我吃了不成?你去告诉他,就说我没钱,命嘛,倒有一条!”说罢转身回寝间了。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一个仆人跌跌撞撞地跑到寝间,锐声禀道:“老爷,老爷,令尹他亲自带人来,要查封老爷所有铺坊,还说要将老爷送交司败治罪!”

樊羽心下一惊,却强自镇静地说道:“我去会会他,看看是谁给他这么大的胆子!”

路上樊羽看到几处绸缎行、铜器铺已经被贴上了封条,到了自家的漆坊时,数十名兵丁手执画戟,气势汹汹地围在那里,孙叔敖则在栈车边不紧不慢地踱着步子。

樊羽气急败坏地奔了过去,道:“孙大人,你是不是做得太绝了?”

“啊,国舅,话不该如此说。大人漆坊无数,煮海为盐,采山铸铜,货殖四海,不可谓不富,缘何不肯缴纳税钱?”

“全楚国不肯纳税的多了,为何专拿我开刀?”

“天下谁人不知,国舅乃楚国首富。如果国舅能以国事为重,带个头,岂不会成为楚国的美谈?”

“你为何带着兵丁来?要处我樊羽五刑吗?”

“国舅言重了。不如此,怎能见到国舅大人?”

樊羽气得就地转了几个圈,咬牙切齿地说道:“算你狠!居然连兵马都调来了。你等着!”说完他跳上轩车,策马直奔王宫而去。

到了茅门,樊羽跳下车来,就要往里闯。门阍赶紧用画戟拦住他。

“混蛋!也不睁开狗眼看看我是谁!”

“国舅大人,小人自然知道是你。怎奈令尹有令,无论王亲国戚,没有印玺,一律不准入宫!小人哪敢放行?”

樊羽惊奇地睁大了眼眼,继而愤愤地呵斥道:“他有令,难道还敢令到我的头上吗?我有紧要事情要拜见娘娘,快放我进去,不然娘娘怪罪下来,你们吃得消吗?”

那伍长闻讯赶来,道:“国舅大人,令在必信,法在必行,此乃令尹之教也。如果小人们擅自放国舅进宫,小人们就有罪了!恳请国舅爷原宥小人们一二吧。”

门阍不肯放行,樊羽心里也一直在打鼓,就算见到了姐姐,该怎么说呢?她总是耳提面命:“法之行,自贵戚始。你既为贵戚,当自爱自律。如若你恣肆妄为,我这做姐姐的定会用戮不违亲戚,行赏不遗仇雠。你记好了!”

冷静下来的樊羽怏怏地掉转了车头,这一刻,他才感到“国舅”这牌子不大好使了。

一出横向街口,樊羽就看见一乘华丽的轩车呼啸而过,知道是屈巫的车子,便追了上去,这才有刚才那一幕。

看到国舅气急败坏的样子,屈巫道:“你这是怎么了?”

“那个乡巴佬居然带着兵马逼我缴纳赋税,扬言不缴齐就查封我所有的铺坊。真真是岂有此理!”

“哪个乡巴佬?乡巴佬是谁呀?”屈巫火上浇油,明知故问。

“屈大人故作糊涂?就是那个从鄙野期思一步登天的孙叔敖嘛!”

“哦,他呀,哼!自古道,刑不上大夫,自孙大人当上令尹,就全然不是了。长此以往,这天下还有太平可言吗?”屈巫虽然也对孙叔敖十分怨恨,但在樊羽面前还是不想有失官箴体统,故而硬把“乡巴佬”几个字吞下,“国舅该去找樊娘娘告他藐视王亲国戚呀!”

“这……”樊羽哪好说连宫门都没进去?那岂不叫屈巫笑话?

“姐姐与大王终日操劳国事,我哪好打搅她?屈大人管着市令,就不能行个方便?”

屈巫无奈地摇摇头道:“此事若不是闹到令尹那儿,我还可以出面说说话。如今惊动了他,就不好办了。令尹可是个一言九鼎、说到做到的人,你要是不缴税,他真敢把你所有铺坊查封,看你国舅如之奈何。”

樊羽虽然骂孙叔敖骂得口吐白沫,但心里终是没有底气,知道一味抗拒,自己将会倾家荡产。就算割自己身上的肉,这次也只能舍了。主意已定,他转了话题问道:“屈大人,你如此风风火火,却是为何?”

“这个……我嘛……今天是旬休日,我想去拜访一下虞太傅。”屈巫吞吞吐吐地回答道。

“那也用不着如此慌张呀!”

“国舅真会说笑话,我怎么是慌张呢?我这马原是一匹战马,只要一上路就这副德性。”

樊羽下了屈巫的轩车,重又回到漆行,见孙叔敖还在踱步,便没好气地啐道:“令尹真有耐性,为这区区五千三百镒金竟一直候在这儿。”

孙叔敖一脸欣然,道:“这么说,国舅是同意缴税了!国舅愿为国分忧,乃垂范国中之商贾也!咱楚国何愁财之不聚、九金之府不实?”

“行啦行啦!”樊羽命令道:“该缴纳的税金,赶快交割清楚。眼不见心不烦!”

孙叔敖自然懂得樊羽是什么意思,但又岂能同他一般见识?遂传令道:“将兵马归还环列之尹,你们都退去吧,国舅铺坊一丝一缕不得毁坏!”

“是,大人!”市令高高兴兴地领命而去。

孙叔敖拱手道:“本官就此告辞。”樊羽只当没看见,扭身离去。

再说大夫屈巫。他进了虞太傅府,就见一班门客聚在院子里,好不热闹,有耍兵器的,有闲侃的。有一个背对着屈巫的瘦小子争辩着:“那能怪我吗?我只负责与众弟兄驱赶那头怪兽就行了,余下的与我何干?”另一个讥讽道:“是谁说射杀那怪兽就会暴病身亡?如今哪个都活得好好的,还好意思找老爷讨赏……”这话引起了屈巫的注意。正在这时,讥讽者看到了屈巫,便噤声不语,报以微微一笑,算是迎客请安了。屈巫心下明白他俩所议何事。

“原来是屈大人莅临!”虞季已经迎了出来,拱手作揖,面露欣喜。屈巫随虞季进了虞太傅会客的书房,被强推着坐到坐西朝东之位。虞太傅坐了次位,虞季则随便拣个位置坐下了。刚一落座,仆人便端来盛着醴齐的鸳鸯豆。

虞丘举起鸳鸯豆,笑吟吟地说道:“屈大人无事不登三宝殿,老夫愿闻其详。”

“大王修行宫一事怕是要告吹了。令尹复职后上奏大王,谏阻修筑行宫,想必大王会听从他的奏议。”

虞丘一惊:“大人是打哪儿听到的呢?可靠么?”

修筑行宫之事,本是虞丘极力建言,屈巫、左尹公子婴齐附和,才使庄王下定决心付诸行动的。尽管有大夫申叔时等人阻谏,怎奈庄王已经被说得热血沸腾,下令屈巫主持此事。屈巫也会做人,荐了中兽令虞季为副手。虞丘早就想为儿子求一个升迁机会,这正合了他的意。行宫建好,大王欢悦,儿子也就可以加爵晋封。这原本是板上钉钉的,怎么又要烟消云散呢?

虞季沉不住气,骂道:“是哪个吃饱了撑的家伙搞的鬼?”

屈巫心中一阵冷笑,暗道虞季不过如此。修筑行宫之事,初步预算需金十万镒,征役夫十万,庄王业已颁诏天下。屈巫明知中兽令虞季不中用,但还是荐他当副手,就是相中他简单可控。而虞季背后就是虞丘,屈巫这一招既得了利,又卖了人情,是桩两全其美的计策。但眼见这个大肥缺就要被孙叔敖搅黄了,他也是又急又恼:“哪个?当然是孙叔敖!”

原来昨日傍晚,屈巫在衙署耽搁了一个时辰才打道回府,忽然发现孙叔敖的栈车向郊外驶去。他想,这个乡巴佬哪有一点朝廷一品高官的威仪?别人这时辰都回府歇息去了,他却喜欢到鄙野之地体察什么民情。他细细一看,见那车子里载着的竟是一个贱民,不觉心生诧异,便截住公孙越盘问。公孙越是个老实怕官的人,把前前后后详细道出。屈巫何等聪明,断定孙叔敖匆匆进宫,定是为阻建行宫一事。

“那么大王会听从他的奏谏吗?”虞季不服气地反驳道。

“虞兄还不大清楚令尹的脾气,他认准了的事情,哪怕斧钺加项,也会抗争到底的!”

“还反了他了,他把大王置于何地?要凌驾于君王之上吗?其罪当诛!”虞季到底年轻气盛,历练不足,说出来的话煞气很重,却没有多少分量。

虞太傅当即喝道:“休得胡说!令尹为百官之长,也是为楚国江山社稷计,你怎可信口胡说?”

屈巫心里骂道:老狐狸,孙叔敖差点被灭九族,都是你暗中使的手段,此刻还讲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他心里骂着,嘴上却奉承道:“老太傅胸怀气量,非常人可比。虽然你们同怀一颗忧国忧民之心,但令尹心胸尚欠博大,比不得老太傅。对令尹,太傅有荐拔之恩,没有太傅便没有令尹。筑行宫乃楚国千秋大事,太傅当出面劝导令尹。”

偏偏虞季不会看火候,专往别人的痛处戳:“屈兄也真是的,到现在还在为那乡巴佬美言。他对你下手可够狠毒,硬是奏请樊娘娘罚你三月俸禄,籍没采邑二百亩。朝廷好多大臣也都受到了惩处吧?难道那些大臣不怨恨他?”

屈巫忽然又想起一桩事情来:“这是小事一桩,更大的事儿快逼到眼前了。”

“何事?”虞季惊问道。

“全国将要清丈田亩了。说是从郢郊开始。”

“哎呀,我等采邑之外的田地难道都要收归朝廷了?”虞季喊叫道。

“住嘴!”虞丘气得脸膛发紫。他对儿子虽然钟爱有加,但恨他不是成大器的料,腹内没有半点韬略,不懂深藏不露,言谈举止轻浮,遂斥责道:“这些朝中的大事,也是你这种蕞尔小吏能随便非议的吗?”

“老太傅,”屈巫虽然懂得掌握尺度,喜怒不形于色,但比起虞丘来还是差得太远,此刻他要狠激虞丘,逼他站出来,遂道,“虞兄不掩饰,真乃性情男儿。我倒有一个问题想请教太傅——此事萦绕于我心头,挥之不去:大王狩猎时突然蹿出一头怪兽,后来听说叫做随兕。太傅见闻广博,愿不吝赐教。”

虞丘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哈哈大笑道:“屈大人真会恭维老夫,老夫孤陋寡闻,哪里知道什么随兕?”

虞丘那不易觉察的慌乱没有瞒过屈巫的眼睛。屈巫道:“噢。那么太傅当提醒令尹,凡事不可太过较真,皎皎者易污嘛!”

虞丘闻言,内心犹打翻了五味瓶。有谁知道那“举荐令尹”是出于庄王私下授意,自己为求保全,迫于无奈呢!而那孙叔敖看似恭敬有加,其实也未曾将自己当成他的恩人。他心中虽这般想着,口中却说道:“今日乃旬休日,大王早就诏告大臣,巳时宫里有优孟演百戏,令我等进宫观看,到时再择机进谏大王吧。”

“清丈田亩之事,还得想个法子才好。”屈巫专门跑来,虽然是借着孙叔敖阻止修筑行宫的由头,但是他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清丈田亩一事。他曾令私卒家丁跑马圈地几百畹,如果清丈出来,岂不是剜去了一大块肉?“老太傅当有良策,贵府田亩亦在清丈之列呀!”

“这个……”虞丘沉吟片刻道,“是得想个两全之策,既不能有损朝廷之举,也不能伤了国士之心。”

屈巫旋即明白,这老滑头肯定有计授出,而自己则躲在幕后,于是笑着说道:“谨遵钧命。”

刚说完,仆人进来禀报道:“老爷,宫正大人传大王的旨意,令大人到宫里观戏。”

巳时将近,玉宇澄澈,骄阳高悬,王城恢宏的殿宇被映照得金碧辉煌。庄王率领众大臣登上累榭。这累榭建于层台之上,彩瓦覆顶,明柱与围栏立在四周,八面敞阔。从文王始,春秋两季,楚王就常与大臣们在此宴乐。若遇冬夏之时,则移至地宫。

累榭前开阔的地上铺着蒻席,供伶人舞者表演才艺。观赏台上,文武百官坐在荪草席上。庄王身着宽大赤黄常服,抚髭朗笑:“众位爱卿,前线传来捷报,司马潘尪将军已经使郑国屈服,去了寡人心头大患。服郑一役,孙卿调度有方,治国亦有方,府库充盈,粮饷源源不断地运往前线,令将士奋勇向前,无后顾之忧。我楚已现中兴气象,寡人乐甚。今日乃旬休日,众卿不必拘于礼节,不谈国事,纵情酒乐!”

累榭下响起三声响遏行云的编钟声,跟着就是乐长优孟喝喊般的奏禀:“启禀大王,乐舞齐备,请大王与众位大人欣赏!”

大臣们闻声往台下看去,只见蒻席两侧乐人执掌钟、磬、鼓、瑟、竽、篪、箫、埙等乐器,中间则是娉娉袅袅的细腰舞女。钟磬之声先起,宛若天际传来的流泉之音;旋即各种乐器一应而起,高低错杂,化为天籁仙乐;继而歌声响起:“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舞女合着韵律,翩然而舞,似回波静浪,似鸾凤翔空。

紧接着,气势磅礴的乐曲响起,裂帛一般的歌声直冲云霄,撼人心魄,催人泪下——所歌乃楚之《白雪》。

庄王高举香茅酒,一饮而尽,然后问道:“其歌可有说乎?寡人愿闻之。”

众位大臣面面相觑,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孙叔敖长跪道:“启禀大王,臣略知一二。《白雪》与《阳春》乃我国高雅之乐,《阳春》取万物知春,和风淡荡之意;《白雪》取凛然高洁,雪竹琳琅之音。楚国诸调曲皆有辞有声,逐节细分,一曰‘艳’,艳在曲之前,即序曲也;二曰‘倡’,即起倡发声也,既可作为序歌,又可穿插于主歌中;三曰主歌,乃歌曲之主体;四曰‘少歌’,又称小歌,承前启后,一般浅声低唱;五曰‘乱’,乃歌曲的卒章,乱者理也,所以发理词指、总撮其要也。辞声有序,故能感心动耳,荡气回肠,所以达天地之和而饬化万物。”

一番话引得众臣纷纷喝彩:“孙大人果然博学广识!”屈巫却从中找到了修筑行宫的理由: “大王,令尹这一番话倒是让臣想到,若行宫建成,大王于其中接待诸国使臣,演我楚国歌舞,他们定会如同置身天阙,对我楚国仰慕不已。”

“大王,屈大人言之有理。”太傅虞丘见话题转到这儿,忙跟着奏道,“依臣所见,大王兴前无古人之伟业,应有与之相符之宫殿。还请大王下诏,命卜尹卜定吉日,速速动工。”

“太傅此议不妥!”孙叔敖面有忧色,直言禀道,“大王欲修筑这等亘古未有的行宫,臣以为必会劳民百万,耗财万镒,图一时之快,遗百世之害。何则?外有强晋虎视于楚,内有百姓罹冻馁之患,国家虽逐渐恢复元气,然而实力尚不足也。”

孙叔敖话音未落,屈巫就反唇相讥:“令尹也太耸人听闻了吧?我楚国得天佑,赖圣君,民富而国强,拔九牛之一毛,难道就金瓯倾覆了吗?”

“屈大夫此喻差矣!”大夫申叔时忍不住反驳道,“有道是,内恃富强,外思广地,以骄取怨,以怒兴师,此而不亡,未之闻也。”

伍举一掀白髯,跟着说道:“甫一动工,必役使万夫,田亩荒芜。地无所出,民何以食,衣何以暧?国以民为本,亦为民而存。财须民生,强赖民力,威恃民势,福由民殖,德俟民茂,义以民行。故圣君行为虑事,当以民为重。”

庄王已是气得脸膛赤紫,怒喝道:“寡人有言在先,今日闲暇,不谈国事,你们都给我住嘴!修筑行宫之事既然已经定下了,当照修不误。如若再谏,寡人必倍增其地!”虽然庄王知道孙叔敖等所言切中弊端,怎奈君王都有知名当世的欲望,若果真按孙叔敖的说法去做,他的颜面如何放得下?

累榭之上众人一时噤声,俯视蒻席,又是一番新的场景:一个昂昂丈夫蓝缕蔽身,一脸怒气,手握镢头,正与妻子争吵,周围还有许多看热闹劝架的村民。夫妇二人争执得好不激烈,丈夫狠狠地说:“我主意已定,你再饶舌,我就砸碎陶碗!”话音未落,手中的镢头已砸向陶碗。围观者中有人说:“此人是天下第一拗人,越是劝,他越是狂。”有人故意喊道:“哎呀,快拉住他!不然水瓮一定会叫他砸破的!”果然那丈夫一镢头砸去,好端端的水瓮叭嚓一声成了碎片。好事者道:“你们怎么不拉住他呀!还有饭釜,他的犟脾气谁拦得住,他还不得砸个粉碎?”这哪是劝解,分明是提醒那拗丈夫往下该砸什么。此言一出,那镢头果然结结实实地挥向饭釜。

累榭上群臣笑成一片,庄王也解颐了,传旨道:“传优孟上来,寡人要当面问问他。”优孟闻旨,哪里来得及卸妆,急急上来,扑通跪在庄王面前,一副战栗不已状。

“不要在寡人面前装出一副惶恐样儿来,你刚才演的是何故事?快快告诉寡人!”

“启禀大王,小人演是一对夫妻为修缮茅舍而争执的故事。丈夫不思家境贫困,要修得全庄第一高敞;妻子担心家里承受不起,故不同意,便与丈夫争执起来。那丈夫是个愚莽之人,不听劝,越劝越拗,哪怕铜柱儿也扭得弯。”

“你莫不是影射寡人修筑行宫一事?”庄王沉下脸来,厉声问道。

“大王,冤死小人了!”优孟一副惊惧得冷汗沾衣的模样,“大王圣明,明断是非。小人怎敢影射大王?谁不知道大王是天下第一圣明之主,闻一善言若惊,得一士若赏,有过必悛,有不善必惧。”

“你谄谀寡人么?”

“大王别冤枉小人了,朝野皆知大王闻过则喜,择善而从。”

庄王撑不住,大笑起来,道:“寡人知道了,一定是哪位臣子授意你这般演绎,暗讽寡人修筑行宫一事。”

“没有,绝对没有!这是微臣即席编撰的,仅为博大王一笑。”优孟这般说着,眼睛却瞟向孙叔敖。

庄王何等睿智,哪能不懂,遂感慨道:“面刺寡人之过者,乃诤臣也。寡人又识人一层了。”

眼看着修筑行宫一事就要泡汤,屈巫索性直通通地奏道:“大王,朝廷大计,万万不可因为一个伶人冷嘲热讽一番,就改弦易辙。”

“此事若传到他国,必遭天下人耻笑,臣请大王慎重思之。”虞丘面露忧戚之色,说得恳切至极。

“太傅此言差矣。人心如秤,不以贵贱定低昂,又何来天下耻笑之说?大王圣明,自有判断。”大夫伍举忍不住说道。

庄王朗声大笑道:“众位爱卿无须争论,孰是孰非,寡人已知之。华延宫就此作罢,勿修了吧……”

庄王还未说完,却见宫正庶子奔了上来,喘息着奏道:“大王,太宰申舟大人带着陈国大夫仪行父与孔宁在宫门外候旨,说陈国司马夏征舒杀了陈灵公,另立新君,逼着新君一起奔向晋国,以结盟好。”

庄王脸色骤然变得黑煞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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