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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霸王做东(1)

樊哙跟刘邦的关系非同寻常,既是刘邦的小弟,又是刘邦的妹夫。如果没有刘邦的话,樊哙这辈子可能都是一个屠狗的。刘邦起事之后,他一直跟着刘邦东奔西走,就像一条绝对忠心的狗。如果对樊哙说,你是刘邦的一条狗,樊哙也不会有意见的。对樊哙来说,没有老婆他可以活下去,没有刘邦他就活不下去了,生活完全失去了意义。在樊哙看来,刘邦是一个神奇的人,简直就是天神下凡。

高阳酒徒郦食其

项羽跟章邯死磕的时候,刘邦正带着自己的杂牌军曲曲折折地向咸阳挺进。

项羽跟刘邦属于完全不同的领导,项羽是吸引人,刘邦是容人。刘邦自知自己没有那种力拔山兮的气概,没法在士兵眼里树立一个英雄形象,所以他竭力树立一个长者形象。

所谓长者并不单纯是年纪大的意思,更多的还是胸襟广阔、仁厚智慧的意思。聚拢人心、美化自己,这是刘邦唯一的本事,在竞争如此激烈的时代,他的本领实在是太少了。

世人说刘邦会用人,其实,综合看来,刘邦不是会用人,而是不得不用人。自己干不了,只好放手让别人干,时间长了,自然会摸索出一套用人之道。

在刘邦手下的人才之中,张良是个异类,因为他是刘邦集团中少有的出身高贵的人。张良家族世代相韩,如果韩国不灭的话,张良将会是韩国丞相。

在张良少年时,目睹秦国铁骑踏平国土,从此对秦国埋下刻骨仇恨。张良成年后,一心想报亡国之仇。他散尽家产收养了一大批宾客,指望这些人能帮助自己刺杀秦始皇。这些宾客固然想报答张良的义气,但无奈秦始皇十分谨慎,侍卫重重,根本无法近身。

张良无奈,开始行万里路,直到有一天,听说东夷有一个大力士部落。这个部落位于现在的韩国境内,张良不远千里找到这个部落,见到酋长沧海君。沧海君被张良的义气和胆识感动,给了他一个大力士,这个大力士跟张良言语不通,但对张良身上的品格佩服得五体投地。于是,他跟张良来到中原。

这位大力士使用的是铁锤,这个铁锤有五十多斤,从大力士的手中甩出,只要正中目标,必定当场身亡。为了刺杀秦始皇,张良耗尽家产让人为自己搜集秦始皇出行的情报。秦始皇的行踪连自己的大臣都无法掌握,张良要想搜集他的情报,可想有多困难。

后来,张良得到情报,知道秦始皇巡游要经过一个叫博浪沙的地方。博浪沙位于河南境内,附近是起起伏伏的沙丘,张良就和这个大力士埋伏在沙丘后面,伺机等待秦始皇巡游的队伍出现。

但是,秦始皇非常狡猾,出行的时候布置了大量的副车,所谓副车就是跟秦始皇坐的车子一模一样,以此迷惑刺客。张良一时傻眼了,他实在无法知道哪个车子里坐的是秦始皇,只好根据直觉选定一个车子。张良一声令下,大力士的铁锤飞了出去,车窗被打得稀巴烂,里面的人当场死亡,可惜死的不是秦始皇。

铁锤飞出去后,张良和大力士分头逃亡,两人再未谋面。秦始皇极为愤怒,下令全国通缉刺客,大力士外形实在是太显眼了,很快就被抓住,而张良隐姓埋名,来到下邳。在下邳的时候,张良认识了项羽的叔父项伯,这一认识对后来的历史起了决定性的作用。当时,项伯也是个逃犯,张良在项伯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伸出了援手。

在下邳的时候,张良还有一段神奇的经历,传说他在这里认识了一个黄石公。黄石公三次考验张良后,赠给他一本《太公兵法》。张良帮助刘邦平定天下后,来到黄石公住的地方,发现只有一块黄石。张良想起黄石公当年的话:“十三年后你会来到这里,看到一块黄石,这块黄石就是我。”

据说,张良后来把这块黄石带回家,死后还跟黄石埋葬在一起。这个故事非常玄,是不是真的我们就无从知晓了,考虑到张良超强的宣传本领,这个故事也很有可能是张良编的。

张良编这个故事不是为了神化自己,而是为了混口饭吃,谋个职位。秦末,大大小小的军阀不计其数,张良本想着投靠这些人后一展才智,但这些人根本听不进去他的意见,张良索性就编了这么个神话为自己宣传。

直到遇见刘邦,张良才遇到真正理解自己的人。刘邦这个人既没什么文化,也不懂兵法,但有一种超强的领悟能力。张良一说,他就心领神会。

此次西征,张良因为忙于辅佐韩王成,所以没法陪同。

刘邦到达砀县后,和秦军的一支小分队交手。这支军队人数虽少,但非常瞧不起刘邦的杂牌军,居然主动出击,最终被刘邦击败。取得胜利后,刘邦继续西进,在成武又击败了秦国的卫戍部队。一路上,刘邦不停地招兵买马,壮大声势。

巨鹿之战项羽完胜之后,刘邦正苦于缺粮,攻打昌邑。虽然刘邦的军队比昌邑守军多得多,但始终攻不下昌邑。最后,刘邦找到当地的强盗彭越,与其联手攻打昌邑。可惜,还是拿不下来。不过,彭越帮助刘邦解决了粮草问题。

刘邦将昌邑交给彭越,自己打算攻打荥阳。途径高阳的时候,刘邦碰到了一个狂生。

这个狂生名叫郦食其,喜好读书,是个浪荡不羁的儒生,此人虽然家境贫寒,但是对人的态度相当傲慢。郦食其是高阳城的守门人,当时有许多流民军队经过,每一支军队经过,他都要仔细地打量一番,然后发出一顿苛刻的批评,通常把对方批评得一无是处。而刘邦军队经过时,郦食其却发出了完全不同的评价:“沛公的军队似乎有点意思。”

其时,郦食其已经是六十多岁的老人,饱经沧桑,看人自是有一套。刘邦身边有一个骑兵和郦食其是同乡,郦食其请他喝酒,问:“我听说沛公这个人性情倨傲,不肯礼贤下士,是真的吗?”

那人笑道:“这个倒也是事实,沛公脾气虽然奇怪,但是一向喜欢结交豪杰之士,如果有才俊之士找他,他倒是极为欢迎的。”

郦食其一听,神秘笑道:“照你这么说,沛公确实是个非凡之人,我看可以为沛公效力,你能为我推荐吗?”

那人摆了摆头说:“这恐怕机会很渺茫,沛公最讨厌儒生,以前有儒生来求见他,他当众摘下儒生的帽子在里面小便。你是个儒生,去找他不是找骂吗?”

郦食其想了想,说:“你帮我推荐一下吧,其他的事情我自己搞定。”

刘邦一生不知愁滋味,率性逍遥,即使是行军途中,身边都要带上美女。这些美女不光供他玩乐,还可以为他做足底按摩。

刘邦见郦食其的时候,正一边搂着一个美女在洗脚。刘邦调戏着说两个美女:“今晚,你们谁陪我呢?”

两个女人互相看一眼,都没说话。刘邦笑道:“干脆你们抽签吧!”

从对女人的态度上,刘邦就体现出了很强的刘邦风格,他不得罪任何人,连自己的女仆都不得罪,如果刘邦自己选了一个,另一个肯定心里不舒服。但刘邦让她们抽签,这样她们就无话可说,刘邦确实非常会做人。

郦食其进来后,刘邦瞥了他一眼,继续和两个美女调笑。看到刘邦如此怠慢自己,郦食其也不下拜,只是作揖,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沛公带兵到这里,是打算帮助秦国攻打诸侯呢,还是帮助诸侯攻打秦国?”

听到这么荒谬的问题,刘邦破口大骂:“你这个腐儒,怎么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暴秦无道,天下百姓深受其害,我带兵到这里当然是攻打秦国,怎么会帮助秦国攻打诸侯?”

郦食其笑道:“既然如此,那沛公为何如此怠慢老生呢?行军打仗没有谋士行吗?现在沛公如此对待谋士,以后谁还为你出谋划策?”

刘邦一听,犹如当头棒喝,立即赶走两个女子,穿起鞋子,亲自招呼郦食其。

随后,刘邦置办了一顿丰盛的酒席,在酒席上亲自向郦食其道歉。郦食其这才觉得舒服,向刘邦献出一计:“沛公,你的军队鱼龙混杂,战斗力不行。千万不要直接和秦军对敌,那是送羊入虎口。现在最关键的是保存实力,你最好先占据陈留。陈留这个地方四通八达,进可战,退可守,而且粮草充足。我和陈留县令比较熟,不如我做个说客,说服陈留下令归顺沛公。如果县令不肯归顺,我再作你的内应,你领兵晚上来攻城,我打开城门……”

刘邦一听,连忙点头称好。

郦食其找到县令后,陈说厉害,可惜这个县令是个典型的秦国官员,宁愿家破人亡也要跟城池共存亡。郦食其一看,只好改变策略,和县令讨论起怎么守城,边谈边饮酒,一直谈到日落时分。郦食其的酒量相当大,县令就没有这么好酒量了,傍晚时,县令已经烂醉如泥。

半夜,郦食其悄悄打开城门,放刘邦人马进来。看到敌人突然出现,城中守兵四处逃窜,纷纷投降,那个倒霉的县令被乱刀砍死。第二天,刘邦贴榜安民,表示不拿百姓一针一线。

占据陈留后,刘邦封郦食其为广野君。

张良归队

刘邦西进的时候,张良仍然在韩地。他辅佐韩王在秦的后方打游击战,与此同时,张良密切关注了时势,听到项羽在巨鹿之战大败秦军,张良感觉不妙。在章邯看来,如果项羽先进入关中,那么刘邦就处于非常被动的地位,任由项羽摆布。刘邦这样的人是不甘心居于人下的,刘邦要想具备和项羽竞争的资本,必须得到关中。但是刘邦的表现确实让人担心,他在战略上毫无规划。

三月,刘邦突然下令攻打开封。可惜开封城固若金汤,刘邦碰了一头包,啥也没捞到。

当这些消息传到张良的耳朵里,张良叹气自语:“沛公如果想独自做好一件事情,那实在是太难了。”

这个时候,赵国有一个叫司马印的人,带兵攻打颍川,打算渡过黄河攻打关中。这个人实际上是刘邦的竞争对手,刘邦居然没意识到这点,反而跟他合作,两人联手和秦军在洛阳的平野交战,结果被秦军打退。

张良看到刘邦如此“昏庸”,觉得再这样下去,刘邦只会一事无成。张良想,我还是去辅佐他吧!

一直以来,张良的体质就比较弱,这段时间刚好生病,但刘邦这种漫无目的的打法,他实在看不下去了。部署好韩国的事务后,他动身前往刘邦的大营。

听到张良求见,刘邦大喜过望。在所有宾客中,刘邦最信任的是张良。自从,张良在韩地打游击战,刘邦已经有好长时间没见张良。这次见面,刘邦分外高兴。

刘邦急忙出来,见到张良后,拉着他的手,进入大营内。

看到沛公还像以前一样坦诚率真,同时又头脑单纯,张良感动又无奈。

刘邦抱怨开封很难攻,秦军人数虽少,但是武器装备很犀利,城池也非常给力。

“开封真不好打啊!”刘邦说。

“不好打就别打嘛,绕过开封。”张良说。

张良接着说:“不如先攻打南方一些小城,这些小城以前大多属于韩国的地盘,容易拿下。攻下这些小城,沛公的实力就会逐渐增强,收缴的武器就会越来越多。等壮大之后,再去面对敌人的大队人马,这样就容易多了。”

刘邦一听,有道理。刘邦觉得张良实在太酷了,不管想出什么好计策,从来不表现出丝毫的欢欣兴奋,永远是一副淡定冰冷的表情,看上去非常深沉,胸有成竹的样子。

这个张良,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一个形势和策略大师,博弈论的鼻祖。他永远不露声色,但是瘦弱的胸膛却装得下整个天下。刘邦在谋略和规划这方面完全是个外行,这一次,他再次发挥自己的优点,将整个规划都交给张良,给予了张良百分百的信任。

刘邦的这种信任和慷慨甚至让张良有些不适应,张良毕竟只是以一个谋略家的身份出现的,现在刘邦委任自己为集团的CEO,这个确实有点突然。

张良提出了一个很特别的战术,捡栗子。张良将部队分散在原韩国境内的小城附近,随时分散和纠集。他这种战术确实让人费解,有些将领觉得他是在耗费时间,很多人担心会推迟入关的时间,张良的解释是磨刀不误砍柴工。

在古代,在战争没有取得胜负之前,一个主帅是不会透露战术的意图的。于是,一些将领开始猜测张良的意图,有人认为张良这么做是为了夺取南方的领土,孤立开封。

这个猜测看起来很有逻辑,但是却忽略了一个基本的事实。秦国的军事重镇就像一条条长蛇,或者像一根链条,一环扣一环,开封绝不是孤立的。

张良这么做的目的不是要孤立开封,因为开封是无法孤立的。

张良这么做至少有两个目的,分散兵力的目的是引诱秦军出城作战;集中兵力是为了捏紧拳头,将对方城池一个个拿下,拿下这些小城后,既可以提高士兵的自信心,又能缴获秦军一些锋利的兵器。需要说明的是,在当时,秦军的武器和起义军的武器完全不在一个层次,就兵器来说,秦军相当于美国,起义军相当于伊拉克。

正如张良所料,捡栗子战法果然刺激了秦军,秦军纷纷出城,企图歼灭刘邦的军队。但张良适时地将军队纠集起来,逐个歼灭秦军的小分队。

在情报搜集方面,张良在当时绝对是一流的。他的对手是秦国将军杨熊,对于杨熊的动向张良一清二楚。当杨熊在白马城纠集军队时,张良第一时间对杨熊进行了围攻,采取佯攻、突袭、包围、拦截等各种战术,将杨熊打得头晕眼花。

杨熊失败后,率领少数残兵来到河南曲遇。

张良不愧是张良,他早就算准了杨熊会逃到曲遇,在曲遇附近安排了一支伏兵,前后夹击,杨熊再次遭到失败。秦军一触即溃,杨熊单骑逃到了荥阳城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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