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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让怨恨转个弯儿

陋兰

5年前,我到一家建材公司工作。我所在的车间生产一种代钢塑管,这种产品在市场上很抢手,一直供不应求,因此我们几乎天天加班。公司各车间实行独立核算,我们车间的效益最好、工作最辛苦,按理说工人的工资也应该水涨船高,然而实际情况却不然。

车间主任姓王,长得瘦矮白净,然而却为人粗鲁、专横贪婪。他设了一个小金库,车间的盈余完全由他支配,对工段长和几个他得意的工人,每月他都发给丰厚的红包,平时用公款吃喝玩乐更是无所节制,而对大多数工人,他总能找出克扣工资和奖金的理由,尤其对我这种新来的员工,他更是随意谩骂、百般刁难。工作半年多来,我只有一次拿全了工资,奖金则完全与我无缘。

怨恨在我心中积聚。我想,我堂堂七尺男儿,靠自己的本事吃饭,那些工资是我应得的报酬而非谁的施舍,你凭什么克扣?我又凭什么要受你的欺负和压榨?我想到了辞职,但又心有不甘,觉得仅是辞职根本无法化解心中的怨恨。

那个星期天,我路遇一个和我一同应聘结果去了一家电子元件公司的同学,寒暄中,得知他居然和我有着极其相似的遭遇。于是我们坐进一间酒吧,端着酒杯互诉怨恨。他说他早就做好了打算,等到这个月的工资一发下来,他就卷铺盖南下,不过临走时,他要狠狠报复一下他们经理。他侦察好了,经理每个周末都要去一个小区和“相好”幽会,到时他躲在门洞里,给经理来个突然袭击。

回到宿舍,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那个同学的话在我的耳边回响,我觉得他的报复计划虽然有些冒险和“不正当”,但是却痛快解恨。几经犹豫,我决定效仿他的做法,来个“快意恩仇”!

那天中午一领到工资,我就匆匆忙忙地赶回宿舍,草草吃完饭,立刻收拾好行装,然后将事先准备好的木棒塞进袖筒,兴奋而又紧张地坐在床沿等待下午上班时刻的到来。我打算上班时在车间门口“迎接”王主任,趁其不备一棒子将其打倒,然后远走高飞。

人的一生,紧要处的那一步,往往决定一个人的命运。上班时间眼看就要到了,就在我即将起身去实施自己的报复计划时,我的手机忽然响了。是父亲打来的电话,他告诉我说,母亲提前退休的手续终于批下来了。母亲患有慢性哮喘,被照顾到收发室工作,加之工厂效益不好,因此工资很低,她之所以申请提前退休,并不是为了回家享清福,而是想开一家饭馆多挣些钱。父亲说:“你应该知道你妈的心思。过几年你就要结婚娶媳妇了,你妈想为你多准备些钱。孩子,父母处处为你着想,你自己更要争气啊!一个人在外工作,难免比在家吃更多苦、受更多气,这没什么,怕只怕你把握不住自己,一时冲动做出什么傻事、错事。所以,我们不在你身边,你必须学会自己约束自己,遇事三思,切不可莽撞行事让自己事后后悔、让父母为你担心痛心。”

以前父母打来电话,也每每叮嘱我要好好工作、追求上进以及克制自己,这是每一个父母都会对于女说的话,对此我总是敷衍了事地哼哈儿句,还经常嫌他们啰唆,可是那天,我觉得父亲简直像是感应到了我的心思似的,他的每一句话都使我的耳膜嗡嗡作响,使我的心一下一下紧缩。

挂断电话,我竭力使心情平静下来,然后问了自己几个问题:你的报复计划是不是莽撞行事?事后会不会后悔?你的举动会不会使父母为你担心甚至痛心?令我惊讶和羞愧的是,我的回答竟然都是肯定的。

我将木棒从袖中抽出,悄悄塞在床铺底下。报复的烈焰并没有在我的心中熄灭,然而父亲的话使我的怨恨转了一个弯儿,我的思维跳出“传统”报复的羁绊,仿佛来到了一片开阔地,眼前豁然开朗。我想:你之所以遭遇种种不公和刁难,是因为你在那个人眼里无足轻重,那么,有朝一日你变得重要起来甚至超过了他,你的境遇不就自然而然地改变了吗?到那时,他将如何面对你?为今天的目光短浅、傲慢专横,他能不懊悔吗?毫无疑问,这对他将是一种更持久、更严厉的报复。而且最重要的是,这种报复是公开和“合法”的,并将成为引导我上进的动力。那天,我去找我那位同学,在我的劝慰下,他也放弃了冲动的想法,他冷静下来后,决定换一家公司,忘掉过去,重新开始。

那天对我来说是一个新的起点。以前,除了我工作的那个环节以外,其他生产流程我根本没有心情去了解,对公司和建材市场今后的发展等“高端”问题更是从来也没有考虑过,因为我认为那根本就不是我这个小工人所应该考虑的事情。然而从那天以后,开阔起来的视野使我一面以前所未有的热情干好本职工作,一面利用闲余时间刻苦学习各种技能、了解市场和翻阅大量的国内外有关建材方面的资料。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我不仅完全掌握了公司的所有生产流程,还对很多不尽合理的地方提出了改进意见并被采纳。

我的努力得到了丰厚的回报:经理对我刮目相看,破格提拔我为专管产品开发的副经理。王主任再遇到我时,神情已和从前迥然两样,谄媚的笑容和低垂躲闪的目光显得十分滑稽。

遇到不公,每个人都会产生怨恨。泄恨的方法很多,能够让怨恨转个弯儿,成为一种提升自己超越他人的动力,无疑是怨恨的最佳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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