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第五营的荣耀.
第一个从烟雾里走出来，拓上麦戈芬眼底的人，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兵。
对方左右的耳廓以及络腮胡子，皆都被头盔的护腮片包裹住。
上身罩有一套较麦戈芬，肩部缺少加层片的环片甲，内衬的红染亚麻衣长出甲片，一直褶垂至双膝，武器除了腰右挂着的连鞘短剑，手上既没有携带大方盾，也没有提着半木半铁的标枪。
麦戈芬起先只辨认出，对方是第五营的交通兵。
可直到他的视线继续扫向竖巷内好一会，瞧清楚陆续穿过雾带的另四个交通兵，以及他们分牵着的六匹空鞍战马、两匹驮着标枪捆的驽马，他才反应过来这五个交通兵，是自己营帐内的部下。
“你们来的正好，全都上马，跟着我去镇西边支援先锋官，”麦戈芬随手将火把丢在地上，摔溅起了一片火星，嗓子里吐出的字生硬且不带着感情，“前面一定是又出事了，你们刚才有没有听见铜哨。”
“可是…可是麦戈芬头目，我们就是从西镇口上刚撤下来的，”挡在巷口的老年交通兵没有移动脚步，只是反身扭瞧背后的随行者，使得其上身环片甲的金属搭钩，与连接的皮带被带动得擦响，“我们还牵着您的毛卷，一直就在附近找您。”
麦戈芬听了老年交通兵的话就是一楞，接着他就将视线扫进竖巷里，仔细辨认由五个交通兵分拽住的马，果然就看到了自己的坐骑毛卷。
而后者在此刻正敏感的锄开犁步刨着地，肩搡在竖巷内同样紧张的马匹间，一边从鼻孔周围喷出白雾，一边左右扭着马脸观望巷外的火势，两侧湿润的马瞳里全是红晃的火光。
“是谁准许你们撤退的，”麦戈芬从毛卷上抽回了视线，提高嗓音呵斥的同时，将短剑对上了他面前的老年交通兵，他觉着对方多半是在说谎，因为他前一刻还听见先锋官在吹响铜哨，指示周围的战斗兵集结，“你们这是临阵脱逃，撤回去也全都得受石刑。”
“是先锋官的命令…这是先锋官的命令，麦戈芬头目，”面对他剑尖的老年交通兵嘴里打着绊，脚下撤避了半步，又将双手曲展在肩侧，向他示意自己没有去触碰短剑，夺路出逃的意图，“是先锋官直接向我下达地口头命令。”
“而且我们现在正护卫着银徽、还有全营的储蓄金，”老年交通兵说着就从竖巷子里，接过另一个青年交通兵递前来的缰绳，将一匹抗拒的驽马拽到冒火的竖巷口，又扯开了挂在马背两侧的深长鞍袋，“您瞧瞧这袋子，麦戈芬头目，您得领导我们将这些东西，护送回瑟锲芮根要塞。”
得到部下的这一番解释，麦戈芬仍旧将短剑的尖剑端平着，又带着谨慎撑直了左臂，将靠近他的老年交通兵推回了竖巷，与自己隔远开了几步距离，才将自己的目光朝着马背两侧，掀开袋口的鞍囊里看去。
左侧的鞍袋里堆压着三、五包捆扎好的皮口袋，他的右手隔着袋皮分压向每一袋，就能感到里面全是硬币的坚硬轮廓，又听出里面的扁片物在他的力量下，发出金属的嚓响。
是以他心下就目估出，鞍袋内的钱币数量，的确是营内的储蓄金，并且没有先锋官的命令，普通士兵是绝取不出它们来的。
这判断使得麦戈芬放下了戒备心，再抬眼挨个扫视了五张，被护腮片遮裹的脸之后，复将短剑伴着涩响插回了剑鞘，移动步子到驽马的另一边，检查马背另一侧的鞍袋。
这一回他才入手就感到鞍袋里面，用羊皮包裹的多变形坚硬物沉甸甸的，等着他再抱搁上马背，神手掀开羊皮的时候，他的视线就被眼前发光的东西给拽住了。
因为麦戈芬手扶在马背上的多边金属件，是第五营旗杖去掉旗杆之后的银徽部分，那种纯银的反光质感，促使他在下一刻，便不由得小心检查银徽的各个部分，是否有任何损伤。
最上部分是以纯银铸成地，五根人类手指竖并成掌的雕像，指尖上装饰着一圈金制的花环，意寓这银徽属于战功卓著的第五营。
中间是横置着的黄铜色厚脊铭牌，上面不但蚀刻了第二十三边防军的字样，两侧还有山峰套单眼的军团标记，表示这件银徽直属于邦联众议院，辖制下的观山者军团。
下端则有从铭牌上顺下的两条缀铁皮饰带，兰底红绘着象征能庇护士兵的神祗使者，黑渡鸦的展翅形象。
而随着银徽每个部分的特征，在麦戈芬的视线上被一一对应，他的左右掌面就能感到，从冰冷的银层接触面下，正有股股力量传递上他的双臂，直接冲进他的脑子里，翻搅开他几日来郁塞的心绪来。
因为在第二十三军团的十个整营中，可不是每个营都能在旗杖的顶部，加上标志自己营序列的银徽，它几乎就是众议院下属军团间的最高荣誉，拥有它的营就等同于主力营的地位，是士兵集体精神和荣誉感的体现。
是故由于这种不可替代的重要性，在战斗中丢失银徽的部队，不但将失去荣誉、蒙受耻辱，幸存的溃兵还要处以十一抽杀律，整个营的建制甚至将被撤销。
所以在部队陷入苦战的情况下，先锋官有权利命令任何士兵接收银徽，优先保护银徽撤离，不至于被敌人夺走，才能在战后依托该银徽重建整个营的编制。
于是麦戈芬一边在心下异诧着，第五营此刻在余烬镇西侧的伤亡，到底有多么大的同时，又心浮上荣誉、责任，以及对第五营忠诚的复杂情绪来，直生出阵阵强烈的保护欲。
最后当他在长巷噼啪烤响的木裂声中回过神，将自己的视线从第五营的银徽上，扫过竖巷内的五个交通兵，与八匹军马之后，终于是在心中下了决定，执行先锋官的命令：“神邸庇佑第五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