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帐篷之后，郁怀情一直坐着想着些自己的小心思，一直没有太在意众人的对话，直到乌云问他愿不愿意和他走，他才回过神。
当他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就是不走，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因为他不喜欢乌云。
为什么不喜欢呢？大抵是因为乌云对他太热情，让他不适应。一直来，所有人对他都是有话直说，喜欢就是喜欢，厌恶就是厌恶，从不掩饰。而乌云让他看不清。
他看了一眼石铁是打算用眼神告诉石铁自己的决定，这么多年，石铁一直尊重自己的决定。
不过让他始料不及的是闻人识香突然接去了话头，而这一接竟然给自己接去个老丈人。
他不喜欢别人给他做决定，就算那人是自己最亲近的人。
他有理由相信石铁肯定是知道这件事的，可是他为什么不和自己说？
说起来，郁怀情还是有点小自恋的，因为石铁也不知道这件事，这完全是闻人识香临时起意。
但是郁怀情也不会因为这件事就生气的受不了，离开草原这件事在他八岁时就有打算，而现在正是契机。
除去所谓的婚约，离开草原才是他的追求，而非是什么去西河平原。
震撼的还没有结束，吉野竟然宣誓追随乌云。
这在草原上，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事情，这象征着自己部落的弱小无能，而在蒙多部落生活了十五年的郁怀情，显然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这才是他不高兴的源头。
“哦？但说无妨。”乌云见郁怀情想要说话，心中有点小开心，在他看来，郁怀情会做出最有利于他成长的选择。
“首先，我不会去西河平原，我要去神州大陆。”郁怀情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字字刚硬。
听到这个，乌云明显脸色一变，但是也没有立即发作，其余人倒没有什么太过的表情，一脸认真地看着郁怀情。
“其次，我不喜欢你的热情，现在你又多了一条让我不喜欢的地方，就是会威胁人。”郁怀情语气变得冷漠下来。
“何出此言？”乌云生气了。
“你用我跟不跟你走这件事胁迫吉野首领率领部落去追随你，这是不道义的行为。”郁怀情顿了一下继续说，“我知道这场战斗你留有后手，我也知道我们蒙多部落现在战斗力几乎没了，但是这不代表我可以任由你来宰割，你妄想我们蒙多部落的人跟你走。”
郁怀情一脸怒色地看着乌云，全然不顾面色尴尬的吉野。
在他看来，这件事就是他想的那样，但事实上真的不是这样。
“哼，不知所云。”乌云冷哼道，“这件事情我还要向吉野首领讨个说法。我只承认你劝石蛮子和我走，我带你们部落一起去西河平原，否则我或许会倒戈相向，但是我可没要挟你宣誓追随我！”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似乎明白了事情的缘由，郁怀情听完脸色有些不好，原来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那么吉野为何要做出这个决定？
“真的吗？”郁怀情看向吉野问道。
吉野也是面露难色，好一会儿才慢慢说道：“真的，这是我的考虑。部落撑不下去了，这毋庸置疑，投靠契丹部落是最好的选择。如果你跟乌云首领走，那么我们就不要投靠契丹部落，也可以去西河平原，但是你不会去，正如你所说，你要去神州大陆。所以，我只有宣誓追随。”
“那么···”郁怀情不知道说什么了，只是感觉自己心里很不舒服，于是他抓起酒坛，仰头猛灌起来。只是这样也不过是借酒浇愁愁更愁罢了。
“石蛮子，那你到底要不要跟我走？”乌云心中也有了打算，若是郁怀情跟他走，就带蒙多部落一起走，若是郁怀情不走，那就接受吉野的追随。之前郁怀情的冲撞大可忽略不计，草原上，有实力的人自然可以有些旁人没有的特权。
“和闻人走吧，你该离开了。”一直不说话的石铁抬头看向郁怀情说。
“啊？那你呢？”郁怀情放下酒坛，急切地问。
“我发誓不再回去了，我要留下来，所以你走吧！”石铁温柔地看着郁怀情。
“可是，我告诉过采格，我杀完三头熊才会走，现在还差一头呢！”郁怀情有些小孩子脾气了，说到底就是舍不得走。
“你有了杀熊的勇气与能力，再有三十头你也杀得。”
“···”
郁怀情突然间不再说话了，就直直地站着看向石铁，不知不觉眼泪流了下来。
他十五年来，一直活在石铁的照料下，突然有那么一天，当他意识到他要离开时，心中深藏的不舍与难受一下子全部涌现出来。
他几年前还设想过自己离开草原的场景。
薄雾清晨，他背着行囊，在青草河边挥手向部落里的人告别。
河边站着爷爷，站着采格，站着拉托，站着很多照顾他的人。
清风拂面，他笑着让石铁回去，告诉他不要担心自己，几年后自己就会回来。
然后，转身离开。
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草叶。
可现在，时间不对，地点不对，人物不对，想说的话也不对。
还有好多东西没有交代，还有好多事没做，还有很多没有准备好，就突然发现自己要离开。
情不能自已。
乌云看着此时的郁怀情知道他决计不会和他走了，于是拍了拍吉野的肩膀道：“明天，和我们一起走吧，再过几年，我们再杀回来！”
吉野心中大惊，因为乌云说的是一起走，而不是跟我走。那么意味着他不需要宣誓追随，那样的耻辱之名也不需要他来背负。想到这些，甚是感激。
“好！”吉野毫不犹豫地答道。
一直坐在下面的拉托不停地喝着闷酒，又不时看一眼郁怀情，想来他心里也有很多疑问的。
所有人又都坐了下来开始喝酒，只不过所有人都没有了说话的欲望。
一时间发生这么多事情，无论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闻人识香端着酒碗，小口小口地抿着，一脸惬意地看着帐篷外稀稀落落地雪花，仿佛是看春回大地，花满人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