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因为饮食需要清淡，他那“十佳老妈”就给他整了碗白粥，上面搁了几条咸菜，她自己捧着一大碗鲍鱼粥，吃得香喷喷的。
“儿子啊。你知道的，你不能吃太荤的，你爸送来的鲍鱼粥就归我了啊，不许有意见啊。”她一边吃，一边欣赏着电视上的本地新闻。
“哇。”梁启超刚认命地夹起一根咸菜，那端端正正坐在电视前面的母亲惊呼了一声。
“妈，又怎么了！”
“儿子，你上电视了！”
本地新闻播报了今天在医院里发生的事情，由于梁启超受伤最重，所以被特殊播报了一番。只是找不到他本人，电视台就只能找了他医生证上面的证件照，白底的，就贴了上去。
这个当妈的“扑哧”一声就笑了：“儿子！这白惨惨的，真像讣告上面的遗照啊。”
梁启超默默泪了：妈，我真是你亲生的吗？
“太丑了。本来真人就不咋样……这样一上电视，丑毙了。本来还想你上电视了，我上市场买菜也好吹嘘一下，算了，你出去别说是我儿子。姥姥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梁启超默默想，不用问了，绝对不是亲生的。
他扒起了白粥，口中嚼着咸菜，第一次感觉到了悲凉。
慕初和雅淑结婚了，竞杰和晓沫已经住在一起，欧阳笙也有林未央总是跟在屁股后面跑，只有自己……难道一辈子都要跟着这么一个那么贫那么没有母爱的老妈吗？
能不能有个仙女姐姐，随便来解救他一下？
从天黑到天亮，梁启超迷迷糊糊地睡了又醒，醒了又睡。
身边一直很安静，亲爱的母亲连瓜子都磕上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连梁妈妈都走开了。
睡梦中的梁启超脸上忽然一凉，好像有什么滴到他脸上似的。
他眼皮动了动，却仍困倦地睁不开眼睛。
是什么玩意儿？怪兽的口水？
他浑身抖了抖。
身边有人嘤嘤的哭了起来。
他费力地睁开了黏糊的眼睛，转了转，脑袋还是昏呼呼的。
看见了欧阳歌满脸是泪，他愣住了，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你怎么来了？”
他不是做梦吧？
欧阳歌瘪着嘴：“我就不能来？我来看我哥哥，不行啊？”
梁启超心知她是来看自己的，心里暖和和的，却还是故意道：“咦，这里是21楼，你看你哥，应该是去7楼的儿科吧？还有，你那眼泪怎么回事啊？”
她一阵气苦，咬紧下唇，任凭眼泪流淌：“我走错了不行啊？按错了电梯，鬼知道怎么就上了21楼了！我不是流眼泪，我……我就是……沙子迷了眼睛了。你受伤，哼，我太开心了。”
她一边说着，心里一边委屈了起来，忍不住喉咙哽咽了起来。
他的心一软：“呃，既然来了……”他勉强支着身子坐起来，“坐吧。”他往桌上摸着，想摸点水果给她吃，谁知道摸出来的，是老妈吃了剩下的一堆果皮。
“呃，很抱歉，我妈好像给吃完了。你坐吧。”他一阵尴尬。
欧阳歌这才破涕为笑：“你妈妈在这里？”
“不知道去哪了。”他声音闷闷的，“喂，我不是赶你啊，不过，我妈可能会来，你最好……”
欧阳歌有点小委屈，不过还是点点头。
老天，那天被遇到那么尴尬的场景，她真的不够勇气再遇见人家妈妈了。
“你……”他支支吾吾的，“呃，你手机号码多少啊……”他终于硬着头皮问了。
她咬着唇，嘴角终于浮现了一丝笑意。她故意问道：“干嘛？想追我？”
“想得美。”他犟道，“追头母猪都好过追你。我……我不是听你哥说，你在给人家网店当平面模特吗？我有个朋友也想找个兼职模特，我替他问问罢了。”
“我不兼职的。”她闷闷地说道，心里又失落了下来。
“啊？问问，也好啊……”他的脸可疑地红了起来，“他给的酬劳应该不会低……”
她解释道：“我过段时间要去给人家婚纱走秀，平面模特暂时不会做了。我妈妈也说，做这样的模特不能长久，她希望我能去做别的，可是，我好像也不会……”
“那你自己当模特，自己开网店啊。”他不由建议道。
“我没有资本。我妈说我笨，不肯给我本钱。”她羞涩地低下了头。她才21岁，挣多少，花多少。花在脸上的，身上的，吃吃喝喝的，根本就没存钱。她又没有经济头脑，比二哥还笨。
“我有啊。”他脱口而出。“我出钱让你开，你来经营，当模特好不好？”
他的声音太过温柔，她猛地抬起了头，眼眶微湿：“干嘛啊？忽然这样……”
“给我电话吧。”他催道。
老妈随时都会回来的。
她应了一声：“我打你电话，你记下了就好。”
她拿出手机，拨打了他的电话。
他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开始有点奇怪了：“你怎么会有我的手机号码？”
她吐了吐舌头，暗道一声糟，赶紧转移话题：“你的伤，有没有好些？新闻说……”
“新闻就差登讣告了。”他没好气地说道。“我挺好的。过两三天，就能出院的了。”
她应了一声，迟疑了一会，才拿出了自己随身带来的袋子：“我给你带了点零吃。呃……不晓得你吃不，呃……我又不会做饭，又不会买。”她的脸红了起来，半天扯着袋子，不敢给他看。
“我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随便买的。你不吃就扔了吧。”她急急地说道，“我走了啊。”
她说完，挥了挥手，把袋子往病床上一搁，跑得飞快。
他痴痴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一阵子没见，她本来就高瘦的身材更纤细了，脸色也白了几分，眼睛显得更大了。
只是，那眼睛略微有点肿。
是因为担心自己而哭成那样的吗？
他的心忽然甜甜的。
低头看着床上的食品袋，他拉开一看，里面全部都是女生爱吃的小零食。
酥酥的薯片，甜甜的糖，甚至还有酸溜溜的梅。
他打开了盖子，把一颗话梅含进口中。
该问问她，她的话梅在哪里买的啊？怎么吃起来不仅不酸，还那么甜？
梁妈妈此时提着满袋子战利品踏入了病房。
她尖叫了一声，赶紧缩回自己的脚。
“怎么了妈？”
“天啊。这是我儿子吗？居然抱着一罐话梅傻笑？儿子，你啥时候爱吃话梅了？”她拍拍胸膛，惊魂未定。
“就刚刚喜欢上的。”他满不在乎地又吃了一枚。
反正电话号码到手了。什么时候都能找到她。
他嘴角又浮起一丝傻笑。
算啦，虽然是个很恰的傻仙女，但是，他还是很满意的！！
“慕初，反正最近你休假，不如就跟我到公司去看看吧？”杨韶言放下碗，慢慢地说道。
他一边说着一边擦着嘴角，眼神没有离开过慕初的表情。
“好。”雅淑还想说他手伤着呢，慕初已经答应了下来，“反正，之前你给我的资料，我已经看了。”
杨韶言满意的点了点头：“明天去到，也跟公司里其他同事介绍一下你。这里的规模不是太大，主要的部分还在Z市，我还是通过网络来处理公事的，眼睛看得太酸痛了。”
小芙蝶腻在雅淑身上：“妈咪，你明天能不能陪我？”
“当然。”雅淑甜甜一笑，“我……”她看向杨韶言，“我明天上午没有课，能带她去外头玩玩吗？”
“当然可以了，你是她妈咪啊。”杨韶言笑眯眯的。
“那舅舅也一块去吗？”小芙蝶追问道。
“我不去。”慕初摸摸她的小脑袋，“去吧，拍点好看的照片留我明晚回来看。”
小芙蝶甜甜地笑了，相当满足。
慕初有点违和感。
孩子叫雅淑妈咪，叫自己舅舅，叫自己老爸作爹地，呃……这是怎样混乱的关系？
杨韶言咳了一声：“小芙蝶，该改口了。叫哥哥和嫂嫂吧。”
“才不要，这是我妈咪。亲生妈咪。”小芙蝶抱紧了雅淑，不肯改口。
慕初眉头一皱，杨韶言还想再说，他用眼神阻止了对方，脸上还是温和的笑意：“随你吧。我们会一直在的。”
小芙蝶才放心了下来：“妈咪，你不能离开我喔。”
“我不会的。”雅淑亲亲孩子的小脸，满脸的疼爱。
夜深人已静。
各人都回自己的房间歇息去了。
苏曦扶着杨韶言进了一楼的房间，苏曦警惕地把房门紧紧地关上了。
“不知道，阿初和雅淑是不是只在人前恩爱，人后冷漠？”杨韶言喃喃道，“我真怕我没有孙子抱。”
苏曦抿唇一笑：“老爷也担心，初少爷心里喜欢的其实是……”
杨韶言叹了口气：“那真是再糟糕不过了啊。”
他还有另外一个担心：“你觉得，让阿初放弃他的医生生涯，跟我做生意的几率有多大？”
“初少爷很喜欢这份工作的。他一直认为您会把家产留给小姐的，您不是也是这样在协议里面说明的？”
“不这样说，他怎么会来？”他叹了口气，“像这次这样的事，也不过是缓兵之计而已，他哪里会乖乖地就留在我的公司里？小芙蝶毕竟是个女孩子，就算将来长大了，能管理公司了，也早晚嫁人的，这份家产，将不会是姓杨的人的。只有阿初，或者阿次，才是最适合的继承人。”
“少爷不是最近会休假在家？”
杨韶言嗤之以鼻：“不过是因为这次事件，他暂时被迫休假而已。过几天，他仍旧会回去医院当他的儿科医生。他的手也只是轻伤，又不是再也拿不了手术刀。”
“除非，他再也不能回到医生这条路上来。而且，如果他这么做了，阿次少爷和……都不能答应的啊……”
“没事。这个，我会再想办法。”杨韶言微笑了起来。
苏曦隐隐有点不安。她沉默了半响，才道：“老爷，是真的喜欢初少爷吗？”
“他比阿次好控制多了。他又聪明，而且，他有弱点。”杨韶言满不在乎地回答道。“晚了，去睡觉吧。我会想一个好方式的。他能回来，而且，不会再离开我的了。不管，我是生是死，他都会留在这里，和他的女人，他的孩子……”
苏曦心下一冷。她替杨韶言铺好床铺，才弯腰告辞。
关上门的那一瞬，她隐约有点悲哀。
如果，雅淑知道，她所谓的爱情，会让一个男人，失去他以前依赖的全部，甚至会失去他自己，她，还会不会再爱？
雅淑给小芙蝶戴上可爱的粉色小帽子，小书包里装上自己煮的山楂水，带上小饼干，准备好出发。
慕初放下了碗筷，擦了擦嘴：“我送你们一程吧。”
杨韶言唤道：“阿初，你跟我一道去公司，让司机送雅淑他们去游乐场。省得来回跑。”
慕初淡淡应了一声，抬眼，看见了苏曦。
对方的脸可疑地红了起来。
他疑惑地略皱了眉，眼底带了询问。
苏曦撇开眼，不敢再和他对视。
她无法控制自己脑海里不要浮现昨晚看到的那一幕，他把雅淑压在床上这样那样……呃……还这样那样的情景……
雅淑开了口，总算让她找到解脱了：“阿初，杨先生，我们先走了喔。”
小芙蝶乖乖地道：“爹地，舅舅，再见。苏曦姐姐再见。”
苏曦如释重负：“我跟你们一起去，给你们拿点点心。”
三人一同走出大门，雅淑歪着头，好看地笑了：“苏曦，跟我们一道去吧？”
苏曦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有事情做的呢。”
小芙蝶拉了拉雅淑，示意她快点走。
雅淑不动声色的，等到了车上，才把孩子抱到了膝上：“小芙蝶，你刚才那样做不对喔。你应该和苏曦姐姐说，跟我们一块去玩，这样才对啊。”
小芙蝶低头，咬着下唇，小手揪着衣角，半天才答：“妈咪，我不想和她一块去玩。”
“为什么？”雅淑柳眉紧锁，“以前不是一直是苏曦姐姐照顾你的吗？”
小芙蝶倔强地别过眼睛：“你们都在说谎。”她的声音哽咽了，“你是我妈咪，可是，爹地还是我爹地，并没有变成舅舅。那时，她还骗我，只要那样，舅舅就会跟我们一起回家，我就会是你们的孩子。”
她很怕父亲，怕那个驻着拐杖，满脸笑容的男人。
她看过，在一年前，他怎样把不听话的佣人打得半死。
他对她说，她不听话，也会是这样的下场。
她打了个寒颤，她不想要这样的爹地，她想叫舅舅爹地，可是，苏曦姐姐说不行。那是她的——哥哥？妈咪还会有新的小宝宝……
她不要！一切都跟她以前想象的不一样！
孩子的大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泪水。雅淑的心一下软了。
孩子毕竟还小，面对她们如此混乱的关系，心里难免无所适从啊。
她把孩子揽紧：“小芙蝶，我并不是你的亲妈妈，可是，我疼你，跟你的亲妈妈是一样的啊。”
“不是……亲妈妈？”孩子若有所思的道，“什么是亲妈妈？”
雅淑勉强笑了一下：“没有，没有。来，喝点水吧，不要哭了，妈妈在这呢。”
孩子乖巧地接过水壶，眨眨眼睛，楚楚可怜的。
雅淑心里难受极了。她下意识地抚摸着自己的腹部。
她什么时候能怀上慕初的孩子？将来，她自己的孩子出生，小芙蝶，能不能适应这个落差？
她真的不知道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