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儿莫窥江,长江限绝吴楚间。
惊涛骇浪如连山,鲸鲵出没含戈鋋,汝不顾死争相先。
鸣髇不响突骑闲,浮尸随潮去复还。
胡儿莫窥江,楼船百尺高崔鬼,鼓枻叱咤生风雷。
吴侬入水双眸开,汝不素习胡为来。
生虽欲杀死可哀,南北孰非吾民哉。
胡儿莫窥江,前年飞矢入未央,日月双坠天无光。
去年一炬烧维扬,丹凤徒穴仍南翔。
国势如衡有低昂,犬戎岂得称天王。
暴兴恃暴必亟亡,乘蛇古谶开其祥。
中兴将士材无双,抚剑气已驰龙荒。
胡儿胡儿莫猖狂。
屏山先生的这一首《胡儿莫窥江》写尽了宋人对胡人的睥睨之态,真个是意气风发、酣畅淋漓,读来令人拍手称快。
(作者注:屏山先生,刘子翚,南宋初年理学家,著有《屏山集》)
八百里云梦山望不到尽头,云烟缭绕之中,一个人在山道上缓缓走着,正是“白虹书生”周彦文。他一边行走,一边在心里默默念诵:“犬戎岂得称天王……中兴将士材无双……胡儿胡儿莫猖狂”,忽然击节赞叹道:“好个‘胡儿胡儿莫猖狂’,真是痛快!想我汉家锦绣河山,岂容夷狄觊觎!哈哈。”
周彦文离开秀水村已经有十余天了,从三天前就已经进入了云梦山地界,这几天来一直都在翻山越岭,山道逶迤,群峰崔巍,一座又一座的高山连绵到天边,真是好壮观景象。
夏末秋初的季节,天气仍然十分炎热,嘈杂的蝉声更增添了烦躁的感觉。好在这一路走过来,山道两旁都是古木参天,绿树成荫,遮蔽了炎炎烈日,让人浑然忘记了酷暑的炙烤。
云梦山自古出奇士,各种传说非常繁多,周彦文每走到一处,便想起一个传说,他放慢了脚步,一路走来,各种秘境遗迹数不胜数,几乎三步一景,目不暇接,浑然忘了旅途的劳顿。
这天一大早从卯时出发,到这时已经走了足足有三个时辰了,方才刚翻过一座大山,周彦文去溪边掬了一捧水洗了洗脸,溪水清洌,带着芳草味儿。忽然之间,不知哪里飘来一缕淡淡的花香,抬头只见溪流上游一朵红霞浮在水面,轻轻的漂了过来,原来是一团零落的花瓣,随着水波轻轻荡漾。
顺着花瓣漂来的方向望过去,只见一座巍峨的山峰高耸入云,山间云蒸霞蔚,遍地瑶草琪花,山腰处流水潺潺,瀑布如白练般泻下,山下一泓碧潭,如翠玉一般,景色极美,这里名叫天门山。
沿着小溪溯游而上,行得片刻,旁边一道峻峭的山崖,崖上怪石嶙峋,每一块石头上都有横,竖,撇,捺各种笔画,似乎写满了奇怪的文字,这里便是白云洞了。
周彦文想起了袁公盗天书的故事:传说春秋时代,有白猿得天地灵气,修得人形,自号袁公。因机缘巧合,袁公拜九天玄女为师,学得神鬼莫测的剑术。后来玄女带袁公上天朝见玉皇大帝,玉帝封袁公为白云洞君,派他守护琅嬛阁,内有天书一百零八卷,记载了阴阳变化的无上法门。
一天,天宫里的神仙们都去参加王母娘娘的蟠桃大会了,袁公独自留在琅嬛阁内,四顾无人,禁不住好奇打开了金匮玉箧,见到了里面的天书,翻了几页,只见里面的法术极为玄妙。他心想:这样高深莫测的法术藏在天宫里不能造福于世人,实在是极大的浪费,于是私自把天书带了下凡,想传授给世人。
袁公来到云梦山白云洞,把天书里的文字刻到了石壁上。不想,这件事很快被天上的神仙们发现了,玉帝派来天兵天将捉走了袁公,为了不让世人看到天书,雷公电母把白云洞炸成了碎屑,天门山的这些碎石便是白云洞的遗迹,上面犹自留着天书的痕迹。(作者注:这个故事有许多版本,这里主要依照《三遂平妖传》)
周彦文一边想着神话故事,一边顺着山道拾级而上,这座山越往上越陡峭,平时极少有人来往,山上的动物都不怎么怕人,两只梅花鹿在道旁悠哉悠哉的吃草,几只仙鹤在水潭边梳洗洁白的羽毛,四、五只猿猴在树上蹦来蹦去,见到周彦文过来都好奇的望着他。
忽然听到天空中叽叽喳喳一阵鸟鸣,抬头看见一大群喜鹊向山上飞去,再走一段,数十只百灵鸟从西边的山谷里飞过来,再过片刻,东边的山峰上也有一群鸟儿飞过来,都向着山顶而去。周彦文略感奇怪,心想,难道这山里藏着盗匪?或有别的古怪事物?但这时已经到了半山腰,不可能为几只飞鸟倒回去走,只得继续向上而行。
走到一处拐角处,山势一转,周彦文见到前方的石壁上十来只猿猴正在争先恐后的向上攀爬,抬头一看,上面也有许多猴子,吊在藤条下面晃来晃去的朝下看,猴子虽多,却丝毫不纷乱,似乎有人在指挥,但看情形又明明是一群野猴子。
周彦文知道深山里的这些猴群十分难缠,一旦惹上了,难免多生事端,况且这里山道狭窄,要被猴群围攻还真不易对付。于是放慢脚步,轻手轻脚的从猴群中间穿过,不敢惊动了它们。哪知猴群见到他过来竟毫不理会,只看了两眼便转过头去,依然三五成群的向上爬去,周彦文更加奇怪。
又过一段山路,一条弯弯曲曲的岔路从山的另一面延伸过来,与脚下的山道汇到一起,岔路口上赫然站着两匹尺许高的小灰狼,正转头望向这边,牙齿闪着凛冽的寒光。
周彦文吃了一惊,唰的一下把长剑抽了出来,转头向四周望了一下,想看看有没有狼群,这两只小狼大概才三、四个月大小,周围必然会有成年的狼,但周彦文倾耳听了很久也没发现周围有狼群,这才放下心来,暗叫“好畜生”。他一手扶着山壁,一手挡住上方可能飞来的落石,小心翼翼的向前方的路口逼近。
两匹小狼呆呆的望着他,似乎没有攻击的意思,看到周彦文渐渐逼近,两匹小狼一起摇了摇尾巴,耳朵抖了抖,转身向山上走去。
周彦文再也按捺不住好奇之心,喜鹊明明是独行的,却成群飞过来,狼都是成群结队的,却改成了独行,而且都向着上山的方向过去,这山里必有古怪。他虽然不信怪力乱神之事,但此时也难免心怀忐忑,便决定跟过去看看,于是远远的跟在两匹狼后面走着。
一路上又见到长臂猿,松鼠,野兔,黄鼠狼等等,三五成群的汇聚过来,纷纷跟到狼的后面,一起向山上走去,这些动物平时根本不会聚到一起,更不会跟狼在一起,现在怎么会都跑到一起来了?它们要去哪里?周彦文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沿路往上,汇聚的动物越来越多,如同一只参差不齐的杂牌军队一般,浩浩荡荡的走在山道上,两匹狼在前方领路,周彦文跟在最后,这样的景象,真是空前绝后的奇观。
周彦文心里飞速的思索,世上有什么招数可以调动不同的动物?这山上有怎样的高人存在?他调动这大群的动物上山有什么用意?到底是凶是吉?有好几次他都想退下去了,但又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实在舍不得错过这么难得一见的奇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