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结识了然夏皇后,许安被软禁的日子倒也不算难过。不过本来按许安来去皆安的性子,即便没有吕澄曼的陪伴她也不会太难过就是了。
只是原本许安在宫里是除了生活用品并得不到其他东西的,但吕澄曼帮她辟了一块小小的园子,又托出外采购的宫女给许安带回来一些药材种子,让她能在宫里研究医学。
在药圃里蹲了将近一个时辰,许安站起来的时候已是腰酸背痛,两腿也几乎麻得站不直。许安伸了伸双手,正捶着腰,就看见隔壁吕澄曼的寝殿里走进了一个人。
看那身型像是男子,许安有些不放心,因为吕澄曼不习惯身边有人,两个随侍宫女总被她遣去干别的事,倘若这时潜进个宵小之辈……
越想越有些担心,许安抬脚便走向隔壁的寝殿。
“缱心,我说过在我沐浴的时候不要进来。”吕澄曼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斥责。
过了半晌,见自己的话没有得到回应,吕澄曼调过头刚要开口,便看到站在自己身后的那抹身影是自己记忆中熟悉的高大健壮。心脏不可抑制地怦怦跳动,一向盈白的小脸在水蒸气的氤氲下显得白里透红。
由于自己正坐在浴桶中,吕澄曼有些不自在,压下心中的悸动,说:“皇上,可否让臣妾穿衣后再……”
“几日不见,你倒是越发娇俏了。”丛萧的声音让人听不出喜怒,只是这样一句赞美的话,从他的口中说出偏偏多了一股讥讽的味道。
吕澄曼低下头,掩下眼眸中的情绪,低声说:“臣妾惶恐。”
丛萧走到浴桶边,伸手抬起吕澄曼的下巴,说:“你惶恐什么?再大胆的事情你都做过,承担我一句赞美便会惶恐吗?”
吕澄曼尽力忍住眼眶中的泪水,只看着丛萧不说话。
丛萧捏着吕澄曼下巴的手渐渐用力,看着这张秀丽小脸上极力忍耐的悲伤,心中泛起对自己的恨。可是想到她对自己做过的事,他就没有办法像以前那样看待她,她不是自小便与自己亲密无间的曼儿,她帮着她的父亲害他跌下太子之位,害他在各国流亡一年,害他把以前幸福安谧的生活全都撕碎丢弃……这样的伤害,他忘不掉。
“说话。”丛萧命令道。
“皇上要臣妾说什么?臣妾认过错,也受过罚,臣妾解释过,也被伤害过。皇上还有臣妾说什么?”吕澄曼的泪水流下来顺着脸颊流到丛萧的手上。
丛萧感受到手上流淌过的泪水,似乎是泪水灼伤了他的手,他放开了手,一瞬不瞬地盯着吕澄曼,半天才说道:“穿上衣服。”
吕澄曼低头拭了拭脸上的眼泪,抬头看到丛萧还站在旁边,一阵惊诧,似是有些难为情,便说:“皇上……”
丛萧看着她,似乎并不知道她的意思。
“皇上,您站在这里,臣妾如何穿衣?”红着脸,吕澄曼总算还是说了出来。
丛萧抬起一边嘴角,反问:“我在这儿你怎么就不好穿衣了?你浑身上下哪里我没有看过?”
吕澄曼的脸霎时红了个透,支吾着:“不,臣妾的意思是……”
“还是你想要我帮你穿?”
于是,吕澄曼还是在丛萧的注视下穿上了衣服。
许安蹑手蹑脚地找到吕澄曼所待的浴室时,就看到吕澄曼正满脸通红地坐在丛萧的腿上,鲜红欲滴的小脸深深埋在自己的颈窝里。
许安了然,既然吕澄曼没事,人家小两口浓情蜜意她一个外人也不便多呆,便转过身就要离开。可是正转着身,许安觉得有些不对劲,从吕澄曼所住的地方而言,丛萧并不是很重视她这个皇后,此刻两人相依相偎这副亲密无间的样子,又是什么意思?
平时许安与吕澄曼聊天时,偶尔提到丛萧,吕澄曼的表情总是让她不忍心再多说,看得出来她很爱丛萧。只是丛萧呢?他将一国之后就这么放在**最偏僻的地方,多日不闻不问,一朝出现却是这般黏腻,再加上许安听到过的流言……
许安摇摇头,他们的事她想那么多干什么?
于是许安转身就要走,却在转身后看到了一张多日未见的脸。
未等许安开口,丛昀便把许安一把拉到外面,低着声音质问:“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看曼儿。你呢,你一个王爷神不知鬼不觉地跑到皇后的寝殿来干什么?”许安反问。
“我当然来找皇兄!”丛昀反应激烈。
许安赶紧拉着丛昀,说:“你先别进去,人家两口子小别胜新婚,你这时候进去实在煞风景。”
丛昀似乎很不解:“你在说什么?皇兄自从……对曼儿姐就不如从前了,怎么会……”
许安也没兴趣知道他们是自从什么了变得不同以往,只是一味拉着丛昀往自己住的地方走,边走边说:“走,带你去欣赏一下我的住处。”
“可是,可是这……”
“我将你安排在这里,你心里可曾有过埋怨?”丛萧问。
“臣妾不敢。”
丛萧伸手覆盖在吕澄曼的手上,轻声叹道:“我们何以变成这样?”
吕澄曼的眼泪霎时就如泉涌般落了下来,她转身抱住丛萧的脖颈,泪眼朦胧间看到丛萧原本意气风发的英俊容颜被这两年间的诸事折磨得多了几分沧桑,眉间的褶皱像刀刻一般,刺得她眼睛生疼。
“对不起,对不起……萧哥哥,曼儿不是有心的。他是曼儿的父亲,曼儿不知道怎么做,可是如果曼儿知道父亲要伤害你,曼儿拼死也会告诉你的……只是曼儿当时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
吕澄曼的眼泪不停地掉,丛萧伸手为她擦,却怎么也擦不干。
看着吕澄曼哭,丛萧的心里并不好过,他抬首凑上唇印在不停流着泪的眼睛上,一点一点,像一把钟一下一下敲击在吕澄曼的心上。
吕澄曼闭着眼睛,感受这丛萧此刻的柔情。
渐渐地,丛萧的唇向下移,印上了那两片柔软的红唇。开始只是轻柔地两唇相贴,渐渐地,丛萧轻轻咬住吕澄曼的下唇,吕澄曼吃痛轻叫了一声,灵活的舌便趁机钻了进去……
唇舌相依间,丛萧伸手拉开了吕澄曼身上仅着的中衣衣带……
这是吕澄曼第二次在丛萧的怀里醒来,她睁眼看到那张朝思暮想的容颜就在自己的眼前,小小的一颗心几乎要被幸福胀满。她回想着白天丛萧在自己耳边说的话,心里升起了小小的希望。
吕澄曼一直凝视着那张睡颜,在心中细细描摹着丛萧从前的脸,年轻气盛却不桀骜不驯,和现在这般成熟沉稳的样子有太多不同。可是这又怎么样呢?他依旧是自己深爱的丛萧啊。
吕澄曼沉浸在自己心中所想,却没有意识到自己一直盯着的人早已睁开了眼,一双锐利的眼也在细细打量着自己。
“啊……”吕澄曼忽然看到丛萧醒了,像是做了坏事被逮到的小女孩一样红了脸。
丛萧轻轻笑了笑,抓过她的手指放在自己嘴里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吕澄曼吃痛瑟缩了一下,看向丛萧的眼神不乏嗔怪。
丛萧依旧笑着,问:“刚刚看着我时在想什么那么入神?”
吕澄曼笑笑说:“并没什么。”
丛萧伸手覆住吕澄曼面前的柔软,坏笑着又问:“真的没在想什么?”
吕澄曼的脸又红透了,她声如蝇蚊地回道:“我在想,你现在和以前的不同。”
丛萧的脸有些冷然,看得吕澄曼一阵心惊,自知说了不该说的话,却不知该如何补救。
“我现在与以前相比,有何不同?”
“其实并无多大差别,只是现在成熟多了。”
丛萧又露出笑颜,抚摸着吕澄曼披散着的长发,柔声说:“人总是要成熟的。若说到这个,我还不得不感谢吕大将军了。”
吕澄曼身子一抖,直觉地害怕。
果然,丛萧又问:“依曼儿看,吕将军现在可能身在何处呢?”
吕澄曼整个身体都冷了下来。原来这一切都是他计划好的,今日的一切柔情都是假的,丛萧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她说出自己父亲的下落。
“臣妾……”
“不要和朕说你不知道,朕不想对你真的失望。”丛萧的声音突然变得严厉,可是抚摸着秀发的动作却依旧轻柔。
吕澄曼闭了闭眼,说:“倘若臣妾说了,皇上可否答应臣妾一个请求?”
“说。”
“日后便让臣妾到静元寺安度有生之年吧。”
吕澄曼的话一出口,丛萧便感到胸腔中又一股怒火迅疾地蔓延开来——她竟然想离开!
丛萧放下手中的秀发,起身离床,穿好衣服后,一直走向门口,没有再看吕澄曼一眼。门外的宫女将门打开后,丛萧扔下一句:“如你所愿。”便离开了。
吕澄曼将头埋在被中无声地哭,经过这一次,她真的不会再抱有任何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