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夫人早已哭成泪人,凤清苍白的面孔,杏色绸缎裤上大片大片的猩红色,触目惊心。
丞相特意请来宫中御医给凤清医治,要想保住她的腿已非易事。
天色在煎熬的等待中变深变暗,丞相府里灯火通明,丫鬟婆子时进时出,每个人都绷紧眉头,不敢稍稍大意。
桐花站在母亲身后,打心底的愧疚不言而喻,她没想过,一个不在意,竟会酿成这般大祸。
这一夜,倾盆大雨,屋檐的水柱绵绵不绝,经过御医的奋力施救,凤清命虽保住,但终生落下遗憾。
过了许久,那一夜,大家都心知肚明,不再提起,仿佛这样,曾经发生过的事就可以随风飘散,灰飞烟灭,不曾来过。
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一百天来,桐花无微不至的照顾凤清,不论凤清想要什么,只要存在世间,桐花都会拿来给凤清。
这段时间里,桐花不再觉得自己,缥缈如烟,不图人间烟火,如一缕魂魄,随风而荡,漫无目的。
她也有了想要守护的人,那就是凤清,她愿做凤清的拐杖,替她奔波风尘,完其心愿。
这天,桐花扶着凤清在花园慢步,鸟语花香,微风拂面,“姐姐,你说我会一直这样瘸下去吗?”
桐花内心一阵绞痛,“凤清不怕,姐姐一直会陪伴你的。”
“可姐姐终究会嫁人的,到那个时候,凤清就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不会的,凤清这么乖巧懂事,即使姐姐不会时常在身边,还有娘亲,爹爹在呢,他们疼你都来不及,怎会让凤清孤零零一人呢?”
凤清在桐花的搀扶下,来到荷花亭,坐下歇息,“姐姐,娘亲有喜了,过些日子,家里就会再添上一人,娘亲就没有多余的心思在我身上了。”
桐花看着凤清寂寞的脸颊,原本活泼的天性,消失殆尽,只留下数不清的悲伤,“凤清乖,凤清最懂事了,姐姐不会让凤清孤单一人的。”
桐花将凤清冰冷的手放在自己掌心,用自己的体温给她取暖,喃喃细语,像是许愿,像是催眠,“凤清不要怕,姐姐会一直在你左右。”
“真的吗?”凤清这一刻才恢复少女的心性,闪亮的眼睛,刺得桐花点点心疼。
“那当然了,姐姐可有骗过凤清?”
凤清认真的思索片刻,摇了摇头。
“凤清,看谁来了?”
凤清顺着桐花手指的方向望去,“是素誉哥哥,素誉哥哥,我们在这。”
凤清每次见到素誉就好像是天大的喜事,大幅度的挥舞手臂,好像生怕素誉看不到似的。
桐花看着凤清高兴模样,心里也替她开心,一天中也只有在见到素誉的时候桐花才最开心,才最像个孩子。
“凤清,看哥哥给你带什么来了?”素誉将手背在身后,不让凤清歪着小脑袋窥见。
“我知道,是棉花糖,粉红色的棉花糖,素誉哥哥是不是?”
“凤清真聪明,看,粉红色的棉花糖来咯。”素誉将藏在身后的棉花糖亲手放在凤清的手上。
凤清幸福的舔着吃棉花糖,很专心很投入的吃相,看在桐花和素誉的眼里,也是幸福一片。
凤清将棉花糖吃完,意犹未尽的舔舔唇角,“姐姐,脸好粘,手也好粘。”
“来,姐姐帮凤清洗洗脸,洗洗手,这样就不粘了。”桐花拿起早就让丫鬟准备好的湿毛巾,轻轻擦去凤清脸上的糖水。
“大小姐,夫人传话找你说事。”丫鬟一路跑着来,气息不稳,断断续续的说完。
“夫人说什么事了吗?”
丫鬟摇摇头,“夫人没说。”
桐花将毛巾交给凤清的贴身丫鬟竹儿,刚想对素誉说,让他陪着凤清玩一会,话还没出口,就听到凤清说:“素誉哥哥,姐姐要走了,你陪我玩。”
桐花无奈的对着素誉笑了笑。
素誉到是很爽快的点头,“那当然。”
桐花朝素誉看了看,本想叮嘱几句,后看了看凤清,又觉得不妥,凤清最近的状态一直让她担忧,时而像个闺怨的小姐,时而又像懵懵懂的小女孩,着实让人摸不清她的脾性。
桐花想着过几天一定要告诉娘亲,让她请大夫来给凤清再仔细看看。
“桐花你放心去吧,有我陪着凤清呢。”
“嗯。”桐花站起身,跟素誉十分默契的相看一眼,有素誉在,她很安心。
桐花出了荷花亭,穿过后花园,走过一条长廊,又进去几个小门,来到娘亲居住的宜心居。
“娘亲。”
“桐花来啦,快进来。”夫人将桐花拉到身边,怜惜的看着桐花,“桐花,最近厨房的饭菜不和胃口吗?”
“没有,娘亲,厨房做的挺好。”
“那娘亲看着怎么瘦了?”夫人看着桐花,她知道桐花最近一直照顾凤清,她也对桐花说过几次,凤清自有丫鬟妈妈们照顾,不需要桐花事事亲为,可她不听,看着她瘦削的下巴,心里着实有些心疼。
桐花抱着夫人手臂,“娘亲瘦了不好吗?”
“哪里好了?”
“可以节省布料,哈哈。”桐花说完自己笑了,她以为娘亲也会笑,她哪里懂得一个做母亲的心。
“我们家难不成还拿不出给小姐做衣裳的钱么,你这孩子。”夫人无可奈何的捏捏桐花的小脸蛋。
“娘亲别放在心上,桐花跟你开玩笑呢,娘亲,喊我过来是做什么?”
夫人经桐花提醒,才想起她今天将桐花喊过来是有事交代她,“听你爹爹说,明日家里有重要客人来访,娘亲这段时间都忘记给你和凤清添置新衣裳。”
夫人让身后的翠妈把自己衣橱最上面一格的两套衣裳抱来,“这两套衣裳是昨日刚从秀衣坊拿过来的,都是今年新制的花样花色,你把它带回去,和凤清一人一套,明日就穿上。”
“这衣裳好漂亮,娘亲,我听人说,这秀衣坊不是专给进宫的秀女定制衣裳么?”
夫人无可奈何的微笑着,“桐花有所不知,这选秀一过,秀衣坊便会空闲下来,这时官宦家要来定制衣裳,她们也不会推辞。”
“哦,原来是这样。娘亲,明日是什么样的客人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