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我收到了李西的来信,他告诉我有关废品收购的权限和规定,当地的物资公司中已有了废品收购公司的注册,并开展起了相关业务。在我拜托的人和有关部门及领导的关心支持下,他们采取签订收购合同方式,成立一家亲废品收售公司,建起了一个收购站。我理解李西“一家亲”收购站的含义,这是说藏汉人民鱼水情深、亲如一家的意思。
开张那天,他邀请了有关部门领导,为他主持了开张仪式。仪式上他西装革履、精神抖擞地做了承诺和表态。一些领导为藏汉人民之间的友谊和深厚情谊而挥毫题词了。据说近段时间生意还很不错。
信中还提到了准备兴办蜂窝煤厂之事,目前,他已经租好了场地,派出了人员到相关地方学习生产技术,《生产许可证》等有关手续也正在办理之中,只是尚差3000元的购买设备和生产周转金,看我是否能借给他,待正式投入生产后,资金周转开了,立即归还。
收到李西来信后我喜忧参半:喜的是,李西的收购站终于开张了,并且生意不错,蜂窝煤厂也正在筹备;忧的是,由于前段时间我花销较大,原本存款就不多的存折上已所剩无几了,曾经答应过他的资助数目,看来很难兑现了。我是一个比较好面子之人,此事根本无法向同事和朋友启齿,也不想向父母提起。左思右想也没有门路,我只好下定决心降低抽烟档次,减少抽烟数量。这样一来,有时真的觉得十分尴尬,别人散烟自己接到,可从不好意思把自己低档的烟散出。为了遮人耳目,我只好将低档烟放在高档烟的盒中拿出来抽。中午伙食团那顿,我只能省吃俭用了,尽量节约开支。可这样一来,一个月下来,也没能节约多少,实在没有办法,最后只有把自己心爱的小提琴卖了,才凑足了1500元。
我转卖心爱的小提琴这件事让小莉极为不解。不知她通过什么方式得知了我为李西凑钱之事,她非常心疼,给我买了些补品,并主动取出了1500元交给我,让我及时给李西汇去,使其早些开业。
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和了解,我对小莉有了新的认识和好感。
后来,李西来信说,蜂窝煤厂开业后,汉族工友们把它当成自己的企业来对待,十分吃苦耐劳、尽心尽责,从来没有出现过质量问题,产品销路一直很好,工友们走街串巷、不辞辛苦地搬运产品,经济效益不错,除去工资成本及税费外,每月下来已有微利。另外他还告诉我,在他们资助下,王容完成了高中学业,还考上了大学。赵阿姨也将自己的承包地转包给了别人,离开了家乡,到他那里帮忙去了。
李西的事情总算让我松了口气,可莲花小学的校舍改造之事仍没有一点眉目,我一筹莫展,无比地困惑、烦恼。
有一天夜里,父母来到我房里告诉我说:“今年省政府对民族地区的投入有所加大,据可靠消息透露,最近一段时间将有一笔资金安排到民族地区,据说教育方面也有一定的资金安排。你抓紧时间到省计委、省财政厅和省教委去看一看教育经费的安排情况。如有可能,你把民族教育情况向他们作个汇报,全力争取到改造莲花小学校舍的资金,竭尽全力把这个示范办起来,推动民族地区教育事业向前发展。”
父亲也告诉了我他的难处,这事情他不好出面,要求我自己想办法解决。母亲在一旁也附和着,还为我出主意:“请小莉出面,让她父亲给省财政厅打个招呼。我想作为一个省委的领导,做这方面的资金安排是没有问题的。”
听到母亲这么说,父亲忙制止,厉声说道:“子豪,别听她的,你应该多锻炼锻炼自己,去熟悉各个部门的情况和办事程序,千万别利用职权去办这件事情,那样只会使自己失去很多锻炼的机会。”
父母这一唱一合,使我明显感觉到这是他们设下的一个局。他们明知我一个人不能去有关部门,却要逼我,并有意说出找小莉,特别是母亲,她想通过这件事让我多跟小莉接触,让我们增进感情。
我没有去找小莉,但不知是怎么的,小莉却得到了这个消息。她主动找到我,谈了她的设想。小莉和我找到她父亲说明了有关情况,可她父亲的说法与我父亲说得一模一样。我知道双方父母是有意的,但我不想这样做,既欠一个人情,又没有多大意义。我就不信,凭我自己,就办不下来这件事。于是下定决心自己到省计委、省财政厅和省教委去争取项目和资金。我暗自想:这个事情我不求小莉,照样能够办得下来。
虽然我是一位处长,但是与省计委和省财政厅等部门的人员接触甚少,对项目编制和资金审批程序一点也不熟悉,碰了不少壁不说,还闹了不少笑话,这让我非常窘迫和难堪。我清醒地认识到:虽说自己也是处长,可跟这些部门的处长比起来,在很多方面真是差远了!几天下来,除装满了一肚子怒气和剩下一身的疲惫之外,其他的我却一无所获。我借故生病,请假在家休息了两天。
因几天不见,小莉打电话到单位,得知我生病后便急急忙忙地赶到家里(后来,我才知道这是母亲告诉她的)。我向小莉说明了情况,她也很气愤,埋怨我把她当成了外人。小莉给我收拾完房间后,去客厅里给她父亲打通了电话,向他讲述了我的情况,她父亲缠不过小莉,只好答应先了解了解资金的渠道和项目安排情况,再根据项目的编制和资金的安排情况做适当考虑。
几天后小莉告诉我,她父亲向有关部门了解了情况,是有一笔资金安排到民族地区支持教育基础设施建设,但这笔资金已经安排完毕。由于民族地区教育点多面广,基础设施条件较差,虽然省上安排出来的财力数额较大,可到各县还是比较少,并且必须做到专款专用,目前只能安排县乡的校舍的改造资金,很难挤出资金去建村级小学。听到这一结果,我的心凉到了极点。
事隔不久,小莉又得到了一条信息,省教育厅、省财政厅、省计委正在调查,将安排少量资金对学校危房进行改造,这项工作省上确定了由专人负责,她父亲不便再去插手。不过,她父亲希望我们抓紧时间去联系,待时机成熟后,他再给有关负责人敲个“边鼓”。
我知道双方父母是不想帮我们,特别是小莉父亲,他身在省委的重要位置,要办这一点事情,简直就是举手之劳,可他就不做,说什么“待时机成熟后,他敲敲‘边鼓’”,待时机成熟了,我还找你干吗?
常言道:“求人不如求己。”于是我们开始按照正规程序,请县上打出请示送到上级人民政府,再由上级人民政府形成专题报告,报省政府及省计委、省财政厅和省教委等有关部门。当我们把一切手续报批完毕时,省教委的危房改造方案已经出来了,别说挤进“盘子”,连一系列请示都无法递交上去。
这样的结果,把我和小莉急坏了。我们俩一会儿跑省教委、一会儿跑省计委,一会儿又到省财政厅。为了民族地区的教育事业,为了那里的孩子们,小莉也不顾什么脸面了,放下大小姐的架子,一会儿叔叔、一会儿伯伯、一会儿阿姨、一会儿大姐地叫着、跑着。有时,我想求人几句,她坚决不让,把我挡到身后,并悄悄地对我说:“你是男人,我坚决不能让你做这样的事情,决不让你受任何委屈。”
听到小莉这么一说,我心里特别激动,对她油然生起一种难以言表地敬重和感激之情。
看着小莉忙来忙去的身影,听到她那几乎沙哑的声音,我心里非常的心疼和难受,心想:要不是因为我,她何苦受这样的苦?要不是为了民族地区的教育,她又何苦受这样的罪?想到这些,我心里特别酸楚,泪水竟悄悄地模糊了我的眼睛。
经过两个多月地来回奔波,莲花小学的危房改造项目终于争取下来了,省财政厅和省教委“戴帽”(文件中明确资金使用的单位或地点)给县上下达了危房改造资金50万元。
为了庆祝这一胜利,那天夜里我喝醉了,小莉也喝醉了。在酒精的作用下,很长时间的情感积淀便从心灵深处涌了出来,荡漾在心中,敲击着我的大门,我全力地控制着这一切。
忽然小莉取出了早已藏好的一件东西——我心爱的小提琴。这让我欣喜若狂。我再也控制不住了,一股强烈地洪流还是冲破了堤防。我上前抓住她挥动着小提琴的手,狂躁地一把将她抱在怀里,两人炽热的嘴唇粘到了一起,两颗滚烫的心跳动到了一起,我们坠入了爱河之中……
莲花小学的危房改造资金很快下拨到了县财政局,可是半年多过后,莲花小学的校舍改造仍没有任何动静,眼看着高原上的修建季节即将过去(由于高原气候、冻土等原因,高原上的基础设施建设一般只有在4~11月进行),我写信到县上有关部门询问是何原因。事隔不久,县上分管教育的副县长和文教局长出来了,向我说明了情况:因县上资金困难,教育等基础设施建设投入少、欠账多,为改善县中学基础建设问题,县委、政府决定将50万元资金用于了县中学建设。
听到这一消息后我非常气愤,想到小莉和我四处奔波和劳累,真想将他们痛骂一顿,但考虑到县上的经济状况和教育工作的实际,我只好默认和理解了。这样一来,县中学虽然建好了,可莲花小学校舍改造工作又成了泡影,我再一次陷入了极度迷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