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小边离开他老妈回到了宜昌,虽然自由轻松了许多,但他的心却依然象火烧的一样,想到他老妈躺在老家的屋子里孤零零的,虽然有陈大姐的照顾,但他老妈那样高傲的个性,肯定会跟陈大姐闹别扭的!他还是不放心啊!他还是要想办法把他老妈弄来宜昌啊!
可是上哪儿找车子把他老妈接过来呢?如何把老妈弄来宜昌呢?他一个人能行吗?!
哎呀,每一步都把小边难为死了!可他偏偏不得不思考这个问题。
问题是:这是关系他老妈生死的事呀!然而,此事又不是他一个人可以作主的!
小边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宜昌市中心医院,他走了进去,想看看是不是能把他老妈接到这里来继续治疗?
走进宜昌市中心医院,他才发现这里面人山人海,连走廊里都摆放着密密麻麻的病床,看看房间里面,每间病房里都挤了上十张床位,小边心想,如果把他老妈安在这样的地方,那还不如不来。
他有一个高中同年级的同学在宜昌市中心医院当医生,可他跟人家并无联系,现在他想去找人家问问看,对这个病情,还有对转到这个医院来治疗的可能。
小边就给莫华发了短信,让他先跟医生同学打个招呼,因他们俩更熟悉一些。
莫华只是把医生同学的电话发过来了,让小边自己联系。
小边鼓足勇气打了一个电话,才知医生同学出差在外地,并没有在医院。
加上周围人声嘈杂,小边也听不清楚,他便挂了电话。
他在里面茫无头绪地转了一圈,最后昏昏然地离开了医院。
小边走在宜昌的大街上,心里又急又乱,最后想了一下,决定不把老妈弄到医院来治疗了,他做不到,小亚和姐姐他们更做不到。那他能为老妈做些什么呢?
想了一会儿,小边在心中整理出目前要做的事:一,搞好教学,搞好工作;二,把他老妈照顾好;三,写作。
这样理了一下思路,小边才又平静下来。
傍晚进到辅导教室坐下,小边开始写日记,想着心应当平静,可是过了一会儿,他的心又开始乱了起来。
小边想到:他老妈来宜昌真能把她安顿好吗?他真的有把握吗?
他对这件事一点把握也没有,既没有把握的事,如何做决定呢?
小边停住笔头,望着教室的白墙发呆。
然后他又反复地想着:一,安顿老妈睡觉穿衣,他应当没问题;二,老妈上厕所的问题,买一把上厕所用的椅子,让老妈坐着上即可,椅子他已经买了;三,老妈吃饭,应当问题不大,他老妈也吃不了什么花样,无非就是牛奶、水果、炖鸡蛋……;四,那么问题在哪?一是要不要继续打胰岛素,二是就医的问题,要不要把他老妈送到宜昌的医院去?显然,这个问题他主宰不了。
小边想到这里,学生们就陆续进教室来了。
学生们先要在这里吃饭,吃完了才把各自的作业打开,然后开始做,有不懂的地方就请小边给他们讲一下。
学生们已经知道小边老妈病了,他们并没有问这方面的问题,对小边沉思的表情似乎也表示理解。
象往常一样,今天的辅导很平静就过去了,晚上九点多钟,小边催促孩子们离开了辅导教室。
不催促他们,孩子们会愿意呆到很晚,小边不放心他们的安全。
回到住处做饭吃了,就十一点多了。
洗完澡,小边就睡了。
夜里小边完全睡不着,他还是反复想着把他老妈接到宜昌来的事。
就算不把他老妈送到医院治疗,他总可以照顾他老妈吧!他照顾他老妈他心里总放心些吧!
想来想去,小边都认为,这样做应当是可以的……应当是可以的啊,应当是可以的!
可为什么他下不了决心,睡不着觉呢?
因为他没做成过一件事,这件事他一点信心也没有!
小边想到他平时白天都有空,就是晚间辅导一下学生,双休白天上课,但中午还可以赶回来……所以整个盘点下来,由他来照顾他老妈当真还是可以的。
小边决心:明天晚上一定要在电话里跟弟弟小亚谈一下。
他感到目前要做的最迫切的事,就是要把他老妈的事搞定,不能这样悬着而没有任何的作为。
虽然他老妈现在由陈大姐在照顾,但他知道那并不确定,将老妈交给外人,尤其是一个往日曾有矛盾的外人来照顾,他太不放心了!
但如何把他老妈接来?他又被这个问题给拦住了。
用小货车把他老妈接来吗?不行哦!他老妈是个爱面子的人,那辆破旧的小货车入不了他老妈的眼,她肯定会不高兴的。
找出租车,别人愿意吗?
如何找车啊?这么个在别人看来很小的问题,在他却还是一个大问题,苦恼好久,他还是没拿出一个最妥善的办法。
这真是一个大问题啊!
跟弟弟商量一下?他肯定会反对,没法商量出结果。
第二天,小边白天呆在屋里,傍晚去上课,直到睡觉,他也没有采取什么行动,他就是没法拿起手机打电话,这有什么办法呢?
反复想来想去,小边都认为,还是应当把他老妈接到身边来由他照顾,可他就是没法打电话,没采取任何行动。
又一天。
晴。天晴了。
天虽然晴了,小边却又在煎熬中度过了一日。
他的脑子里还是盘踞着把他老妈弄来宜昌的问题,已经第三天了,他还是没采取任何行动,他真不懂自己为何会这样?他又担心自己的决心不够,决心随时会化为泡影,那时,他决心丧失了,他就有可能随时会撂挑子,给他的弟弟和姐姐留下难题……总之,他挣扎得不行。
一定要打出电话,一定要说出他要把他老妈接来宜昌这一想法,小边咬牙切齿,自己给自己下着命令,可是他的这些命令往往无效,他就是如此地懦弱,真没办法!
最后,他给自己确定了三个时间关:明天直接回家去把他老妈接来宜昌;要么拖到下星期一;再要么拖到一个月以后……如果这三个时间关他都下不了决心,那就只有等陈大姐了,如果陈大姐受不了了,到时他再把老妈接来宜昌。
如果时间一长局面始终没有改变,他想,那他的照顾老妈的决心必定会消失得干干净净,到那时,他只好任他老妈独自一人漂流生命的最后之旅了。
话说把老妈接来后该用的东西真的准备好了吗?被子,鞋子,衣,吃,还有其它……
安顿老妈的流程是什么?早起,早餐,上午,中餐,下午,休息……
“如果我自己的身体垮掉了,那怎么办?比如现在的痔疮……要是到时坚持不下去了,那怎么办?不还是得把这担子交给小亚和姐姐吗?不还是要把老妈又弄回去吗?”
小边想到这里,真心地觉得他已经心力交瘁。
“不!就算到时出现了坚持不下去的情况,但现在还是可以承担的,只要现在可以承担,就应当承担!所以老妈的事,必须由他现在承担!”
小边又一次得到了这个结论。
他对再三再四得到的这个结论还是不放心,又想:把他老妈交给陈大姐照看,真的好吗?
小边想来想去,得到的结论是:不好!把他老妈交给别人照管,那是最后的办法,现在还不到最后的时候。
他得到了最终的结论,但还是不知这些结论对不对,小边觉得自己的思路已经走到了最后,他再不可能想出别的结论了,他非常的疲惫,他便提起包,离开教室,留下学生径直走了。
这是晚上九点钟,因为催促了一会儿学生们就是不离开,他也没办法,他觉得他需要赶紧地赶回住处休息,否则他的身心就真的要垮了。
又一天来到了。
晴。
虽然反复思考得到了最终的结论,他还是采取不了行动。
小边,好无语的小边啊!
早上起来,困顿无比的小边终于采取了一个行动:他出发,回圭都看他老妈去!
他不接老妈来宜昌,他回去看看他老妈总可以吧!这样一想,他就立马出发了。
小边回到了圭都宜坝洲镇,走进阴暗的堂屋,他发现屋里收得倒还干净,就是静静的,好象没有人。
细看,才看见他老妈一人躺在躺椅上,闭着眼在那里沉睡,静得好象没有人存在一样,只有灰尘静静地落在地面。
小边走近他老妈身边,凑近她,轻轻喊了一声妈,她也没有什么动静,好象陷入了深度睡眠一般,脸上的肌肉动也不动,几乎没有什么生机与活力了,除了几个秋天的大蚊子还在她脸庞周围嗡嗡地飞来飞去,墙角处,还有更多的蚊子在那里飞舞。
这屋里就是蚊子多,周围都是水网地区,靠近长江边,离清江也不远。
小边忍着心中的痛苦,用手伸过去,赶走蚊子,轻轻抚了抚他老妈的脸,她终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小边把脸触在老妈的脸上摩娑,她也基本没有反应,只是眼睛睁得更大了些。
小边站起身,前后屋里看了一下,没看见陈大姐的影子。
他走到食品柜前,热了一杯牛奶,喂他老妈喝了,陈大姐依然没有出现。
小边把小亚夫妇买的轮椅推了出来,把他老妈扶上去坐好了,然后把她推出门去。
门口就是公路,来往的车多,灰尘也大,小边沿路推一程,就拐到农田间的小路上去了。
田间小路是水泥路,平坦洁净,很好推轮椅,而且空气晴好,柑橘点点金黄,迎着阳光向南,小边的心情就好多了。他发现他老妈的脸上似乎也露出了笑容,好象从冬眠中刚刚苏醒过来迎接春天一样。
小边就兴冲冲地推着轮椅继续朝南走,然后越过小桥,再沿小溪边的路朝北,最后回到公路上,再推回家门前,正好转了一圈,这一圈大约花了半个多小时。
小边把他老妈推回家门前,这才看见陈大姐站在屋门口正左右张望着,她大概有事出去了,或者刚才在楼上,所以小边回来时她并不知道,现在看见小边把他老妈推回来了,她看上去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是她的脸色并不太好,几乎没望小边一眼。
小边也没去问为什么,只围着老妈照顾着她。
中午,陈大姐弄了饭菜,她给小边的老妈炖了一小碗鸡蛋,小边吹凉了它,喂他老妈吃了,他欣喜地发现这个办法很好,将来他不妨效仿。小边还给他老妈喂了几条小鱼,她也吃了,看上去他老妈的食欲还好,但是肚皮瘦了。
这是没打胰岛素造成的吗?不清楚。
估计是吧。
饭后,小边又给他老妈热了一杯牛奶,正一勺勺地喂他老妈喝呢,陈大姐却在那边屋里收拾好她的东西,拎出包来,说是要走。
“我还有六千斤柑橘未卖出去,听说收柑橘的人来了,我得赶回去一趟。”
陈大姐板着脸这样说着,急匆匆地朝门外走去。
小边听了大吃一惊,急忙放下牛奶,起身劝阻说:“陈大姐,我马上就要上宜昌去了,我下午晚上都还有课!”
陈大姐根本不回答他,直接走到公路对面等车去了。
小边急忙赶出来,站在屋门口问对面的陈大姐:“您晚上还来吗?”
陈大姐说:“那要看情况,”她回答的时候依旧未望他一眼。
小边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又是哪里出了问题?把陈大姐得罪了?不会吧,这才相处多大一会儿啊,而且他基本上也没跟陈大姐说几句话呀!
小边眼看着一辆中巴过来,陈大姐跳上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