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老妈的这个生日过后,小边继续照顾他老妈,又过了一个生日。
到第三年的春天,他老妈有五天没有吃饭,小边就让弟弟小亚把他老妈接回老家去了,一个多月后,他老妈就在家中去世了。
这一年,小边到宜昌市某中学代二个班的语文课,晚间和双休则继续搞课外辅导,他更累了,写作也停顿很久了。
小亚接走他老妈时小边正在教室上课,他没来得及跟老妈告别,所以,过了十几天,等到有空休息的时候,小边就赶回老家去看一下他老妈。
一早,小边就出发坐车赶回圭都老家。
小镇灰尘滚滚,又在大兴土木工程了,不知是何原委,连镇政府都把自己的地盘租出去,它自己不知搬到何处去了。
小边对这一切只感觉到陌生。
小边快到家的时候,就听见街坊邻居们的声音在周围大声议论说:“老大回来了,老大回来了!”
按农村的习俗,他小边算他们家孩子中的老大,他已经将近二年没有回过老家了。
小边看见家门前都是灰,静静的,那些邻居们只听见他们的声音,却看不见他们的人影。
小边便使劲推开屋门,走进堂屋,转进卧室,他看见老妈一人躺在临窗的床上,孤零零地躺在那里,正醒着呢。
窗外的灰尘与噪音无情地从窗子外扑进来,落在他老妈的床上。
屋里没有别人,寂静得很,靠墙的另一边,放着一具黑色的棺材。
他老妈躺的床,也是他老爸去世前所躺的床。
上午的时光照在屋内,显得荫凉。
好些天不见,小边说:“HELLO!老妈,您还好吧?”
他尽量用微笑和轻松的语气。
说着他把手伸进去,熟稔地在老妈的胸前抚摸着,搓揉着他老妈的胸口。
他老妈的脸色活泛了起来,嘴里喃喃地不知在说些什么,应该认出他了吧!
小边揭开被子,看了一下老妈的全身,他想看一看是否大便又拉在床上了。
老妈的短裤里垫有成人尿片,小边把尿片掰开看了看,还好。
“起来,上个厕所,然后吃香蕉吧?”小边笑着向老妈提建议。
他买了一大提香蕉回来了,他老妈频频点头,嘴里似乎是在说好。
小边出去在屋里四处转了一下,又把后门打开,可是没有看到上厕所用的椅子,仔细找了也没有找到。
不知老妈是如何上厕所的?
小边又看了老妈床头一次性杯中剩的一点牛奶,他想热点水让老妈喝热牛奶,可是也没有找到热水器。
小边看到满屋荒凉的场面,就知道老妈活不长了。
一阵巨大的悲痛袭来,小边几乎站不住脚。
他想还是要把老妈弄起来坐着,他再一次揭开被子,这才惊讶地发现老妈的腿已经变得很瘦细了,把老妈扶下床的过程中他发现老妈已经变得很轻很薄了,似乎是一片纸,似乎一只手都能搂得动。
他把老妈放在轮椅上坐好,给她穿了背心,在腿上盖上棉袄,又把罩衣围在她身上。
小边拿起杯子,把剩下的牛奶喂给老妈喝了。
然后他开了一袋牛奶,也喂给老妈喝了。
他老妈看上去有点渴了。
小边剥了一个香蕉,喂一半给老妈吃。
看他老妈吃得顺利,小边就笑着问:“还是跟我回宜昌去吧?”
他老妈听到这一句,就开始哭起来了。
小边把脸贴在老妈的脸上,笑着说:“好了好了,不要哭啦!”
他心中想到老妈已变得如此瘦细,回宜昌又能怎样呢?病是好不了了,病人只能受苦,因此他就放弃了这个打算,让老妈就在家中去世吧。
他担心老妈的纸尿片脏了,便打来一盆水,把老妈的短裤脱下,把里面的脏尿片拿出来,然后给老妈擦洗了屁股,在褥疮上喷了酒精,然后换了新的纸尿片。
他老妈从他那里被接走时,她的褥疮早就好了,屁股也是光光的,可现在,她的褥疮又复发了,而且更严重了。
在他照顾老妈的二年里,他每天都要用水反复搓洗老妈的屁股,所以他老妈再也没有得过褥疮,可现在,估计再也没有人象他那样为她搓洗屁股了……
正把老妈往床上扶的时候,小亚的爱人进屋来了,她是从圭都县城的家中赶过来的,小亚与他姐姐轮流照顾他老妈。
小亚爱人惊讶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了?”
小边嘿嘿干笑了几声,把老妈的被子压好,又把她的脸抚了抚,然后站起来说:“感谢你照顾我们老妈呀!”
小亚爱人.。
小边拎包打算走,小亚爱人说:“你还是吃了中饭再走吧。”
小边想了想,也就同意了。
小亚爱人打开厨房做饭去了,小边回到老妈床上,说:“老妈,我陪你睡一会儿吧。”
他老妈嗯嗯着同意,似乎感到了愉快。小边就脱了外套和鞋子,在床边狭小的地方挤上去侧躺下来,挨着他老妈睡着,一只手伸过去把老妈肩头搂住。
就这样,他陪老妈睡了十多分钟。
随后他看见老妈的眼睛半眯着,好象陷入睡眠状态了,小边就起来,到楼上转了一下。
空空如也。小亚正打算把房子租出去,所以家俱之类都腾空了,只有小边原来的房间,家俱还在,小边的书与写作的稿子也扔在那里,全都蒙上了厚厚的灰。
小边下了楼,走进父母从前的卧室,柜子上放着好几箱牛奶,看样子是来看望病人的乡亲送来的,老爸的照片则被挤在了这些牛奶的后面。
只是,父母将都不在的日子,这个房间他还怎么呆得下去呢?
今后,他将生活在何处呢?
小边不去想这个问题,他就走到堂屋来了。
小亚爱人已经做好了饭,招呼小边吃了,问是否先喂一下老妈,小边说已喂了一些香蕉和牛奶,不用再喂了。
小边吃完饭就去向他老妈告别,他看着老妈的脸,反复抚摸了几下,又把自己的脸贴在老妈的脸上,温暖了一会儿,然后说:
“再见了,老妈!”
他老妈没有反应,小边又说:“老妈,我要回宜昌了,以后有空再回来看您,好不好?”
他老妈开始嗯几声,看样子她听见了,模糊听得是“好好”的表示。
“人生终有一别呀!”小边说。
他向外走几步,又回过身来,重新走回到老妈身前,说:
“老妈,那我们就再见了!”
他老妈听了这句话,她的眼睛似乎努力睁大了些,她的眉毛也跟着扬了起来,她似乎在转头寻找小边,她似乎想跟他讲几句。
她想给他讲几句温暖和鼓励的话语,可是她最终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只有那双眼睛忽然闪亮起来,发出了光,让整张脸变成了另外一幅面貌,好象她突然间重回了年轻;好象那双眼睛重又回到了春天午休后的迷茫,窗外桃花正浓;好象她将要起床了;好象那双眼睛里的光映射出无数的往事……
这一切,小边心里明白,小边只说不出来,小边唯有泪千行……
他转过身,拿起自己的包,告别了小亚爱人,就回宜昌了。
小亚爱人找了一个她娘家的亲戚来帮忙,照顾了他老妈七天,最后,那老妇人不干了,坚决要走,小亚只好把小边从学校喊回来照顾他老妈。
小边赶回来后,当天晚上,他老妈便在小边面前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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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边老妈与老爸的感情不是很好,他老爸去世时他老妈也坚持没哭,但小边记得,在他老爸查出癌症后,有一天,在医院的走廊上,他老妈对小边说:
“这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
说完她眼中滴下了两颗泪水。
在他老妈脑梗阻发病前,有一次,他老妈对小边说:
“错了!全错了!”
一向坚强自信的老妈,言语间却颇有后悔的意思。
小边却没有问她究竟是什么错了,因为他觉得,问清楚了也没什么意思。
那时候,他老爸已经去世了,小边依然是一事无成,靠课外辅导为生。
小边自己的沦落怎能责怪他老妈呢?小边不觉得老妈对他做错了什么,又何必去要老妈承认?
老爸的去世恐怕更多与老爸自身有关吧,也不好去责怪他老妈。
所以,当他老妈承认:“错了,全错了!”的时候,小边就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只感到一种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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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老妈发病前,有一次小边与她聊天,小边说:
“避孕技术是一项伟大的发明,从前很多女性在生了孩子之后,就哪儿也去不了了,想不生又不行,郁闷!现在想生就生,不想生就不生,多自在呀!”
“改革开放就是好,心情不爽的时候,打好包就出门打工去,天南地北任我行!从前,户籍制度把大家管得死死的,人们哪儿也去不了,郁闷呀!”
他老妈对小边的话深以为然。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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