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蕴回到余杭城内的时候,已然是第二天大亮了。她最是善毒,武功实在是泛泛,一路赶路疲乏不堪。
在这乱世内,四处都在闹着饥荒,抢着粮食,灾民们到处都是。他们会跪在地上求着入城,只为分得几粒米果腹,而不至于饿死。
余杭城在这乱世中伫立,显得格外富庶。这几年余杭辖内的良田收获颇丰,保证了足够的食粮。这更是使得余杭声名在外。这致使驻守的卫兵们,都格外欺人,看着不顺眼的人,都休想进这城里来。
可是这傲慢的余杭城卫兵,各个都认得龙蕴——这可是城主亲自去明谷内请来的高人,万万得罪不得!龙蕴要进城,各个卫兵都噤若寒蝉,又怎么敢拦?
她一路顺畅地到达了刘家宅邸,穿过那些庞杂的花花草草。一路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回了卧房去。
“城主!龙姑娘回来了!”家丁恭恭敬敬地禀报给刘之矣。
“嗯。”一男子坐在刘家书房内,他的眉眼轻轻一抬,脸上表情便全无了声息。
他不过二十出头,冠玉束发,一身白色的袍子,上面镶着一些群青色的花纹来,花纹是些瑞祥的图腾。男子的样貌略虽精致,但却略显阴柔。他一双眼睛狭长,手微微一掠,吃掉棋盘上被吃掉的那一粒白子。
他便是刘之矣,年纪轻轻,但是这富庶余杭城的一城之主。
家丁还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城主!要让龙姑娘来拜见您吗?”
刘之矣把玩着手中棋子,用指腹轻轻抚摩着这一粒它:“不必。龙姑娘想必是累了,待她休息罢。”
家丁低着头,称了一声:“是。”
刘之矣的眼神穿过窗户,看着窗外渐渐热烈的光芒,薄薄的嘴唇角勾出了一丝笑容来,可是这笑容不带善意:“晚上为龙姑娘大设一场宴席。这次能顺利拦下这银子,可多亏了龙姑娘。必得设宴答谢。”
他将手中棋子一放,说道:“退下罢。”
家丁称了一声是,便退出了书房去。
刘之矣走出书房,心情一时大好,摆弄着园里的花花草草,站在这一片温暖却不灼人的阳光之下,双手背在后。眉眼一抬,便见得着龙蕴卧房的窗户。虽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窗户纸,他却仍旧想得出来,这神秘的龙姑娘,是如何立在那精致的卧房之内。
自三个月前,刘之矣从明谷把这龙蕴请了出来,仅是在卧房上,便花费了诸多心思。
他知道龙姑娘善毒,定会喜欢研究一些花草,而园子里只能用来悦目的平常花草,自然入不得龙姑娘的眼,所以他便下令将卧房附近的花草,全部连根拔除。
他第一次见龙蕴时,她着了一身桃色的衣衫,第二次见龙蕴时,她着了一身水红色的绫罗。刘之矣便心下判定,这龙姑娘定是喜欢艳丽的颜色。
于是他便吩咐了人,在卧房里布置了许多色泽,娇艳却不眼花缭乱,有品位却不凡俗。
他可是为了这龙姑娘花费了许多许多心思——这可不是什么爱情,爱情这种东西太廉价,在他的野心面前不值一提。
刘之矣看重的,不过是龙蕴的剧毒娘子而已。眼下龙蕴虽然全力帮他,可是刘之矣心中总是隐隐觉得:自己掌控龙蕴的能力,还不够。钱不足以完全收买她,权也自己也不会给她。而什么东西,容易让女人付诸生命来付出?
那就是爱情。刘之矣心里深深知道:他必须把龙蕴,框在一个虚假爱情的幻象之内。
所以他设下了这宴。
想到了这里,刘之矣站在阳光下,他一手背在身后,另一手俯身触摸着绿叶轮廓,脸上却露出了阴毒的笑容来。
龙蕴醒来的时候,已是日落时分,血色的夕阳吞噬了层叠的云,染遍了大地。
丫鬟轻言细语地对龙蕴说道:“城主有意,特为姑娘设下宴席。还请姑娘前往。”
龙蕴略一皱眉,猜到了几分刘之矣的心思,想就着这身桃色绫罗便去赴宴。却被丫鬟给拦了下来,丫鬟跪在地上拦着龙蕴不要她走,忙不迭地说道:“龙姑娘,还请好好坐下待奴婢替您打扮一番。”
丫鬟见龙蕴面无表情,甚至磕着头求着龙蕴:“若是叫城主见着姑娘这样,必定会怪罪奴婢的!”
这小丫鬟的声音里带着哭腔:“龙姑娘……请不要为难奴婢。”
龙蕴一眨眼,虽然肚子很饿,但还是止住了脚步。她看着跪地的丫鬟,也并不想为难她。
前世里她龙蕴跟了刘之矣二十二年,死后却一朝重生重新来过。
龙蕴深深知道刘之矣习性之狠毒,现在若真是徒自己方便,倒真是会害了眼前这丫鬟。于是便坐在梳妆台前,打着哈欠任由丫鬟折腾了。待丫鬟替她梳妆完毕,龙蕴瞧着铜镜中自己模样,不禁又叹了一声气:“果然红颜,最是美丽。”
刘府大堂内闪着盈盈烛火,阵阵曼妙乐曲已然溢出。
余杭城虽富庶,但刘之矣并未花太多银子在无谓的铺张上,因为他还有更宏大的野心去统帅一国。乱世里粮食便是命,就算将大堂装扮得再是堂皇,也保不准明天便被别人所占。
所以刘家的大堂只是空旷,四五名婀娜的妖媚女子,正站在席中翩翩起舞,旁边两三名乐师,弹着琵琶拉着弦乐。而刘之矣坐在橙黄的烛火之后,他手中拿了一杯酒,衣着一身华丽精致的衣裳,微微斜着身子,眼神流连在娇媚的舞女裸(露的腰腹上,唇间勾着笑。
待龙蕴带着一名丫鬟走进大堂时,刘之矣才把眼神从舞女身上挪了回来,看着眼前这装扮过后的龙蕴,之间她桃红加身,一时之间倒似把春天的桃花的美意都压了下来。她身后带的那名丫鬟也面容娇艳,霎时看去,眉眼风情竟有几分与龙蕴相似。
只是这女子并非是刘府内丫鬟,而是龙蕴带来的。
龙蕴并不客气,在席下而坐。
这宴并不为他人所设,位置只容得了龙蕴一人。
烛火微微闪烁,黑暗的角落在刘之矣的脸上影影绰绰,让他的阴柔又多加上了几分。悦耳的乐曲一起,更是将暧(昧多添了几分。
龙蕴微微一抬眼,笑盈盈地看着刘之矣说道:“城主大人,我不过一女子,您对我的款待,倒像是男子的方式了。”
刘之矣右手一抬,乐曲戛然而止。而席中舞动娇媚的女子,也纷纷低头退出了席中。
二人相对而坐,龙蕴替自己斟了一杯细酒,毫不拘谨,轻轻饮戳了一口。娇艳面庞霎时迷人。
刘之矣心中一动,脸上笑容牵动:“龙姑娘神通广大,不知猜的出在下此时,心中想的是什么事。”
而龙蕴微微一笑,再细细饮了一口酒。她的眼角略一上扬,娇快要从媚眼之中溢了出来:“城主大人可是在想,我长得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