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枪手

处理完人贩子的事，本来可以行路的，因为知府对徐霞客也还是比较赞赏的，有他的关照，路上可以使用官府资源的。但是，老徐并没有立刻出发。原因有二。

一是，周康石想要认识冯润指挥使，因为冯润是本地卫官，是地头蛇，以后自己要在广西混，还得需要他帮忙；而知府自己虽然也认识，但他是流官，过两年就要滚蛋，对自己没有利用价值，所以自己一文钱都没有敬他。而冯润还没有回来，自己得等他。

二是，庆远府附近还是有不少值得徐霞客游览的。老徐也乐得在此多呆一会，游山玩水。

（农历）三月初的广西，天气已经很炎热了。这种鬼天气，怎么也不象是小冰河啊。周康石已经打发自己的家丁去城外的河里去游泳去了。游泳，是个非常好的体育项目，对体能锻炼非常有用处。自己以前当运动员的时候，只要不比赛，每天有要游泳一个半小时储备体能。现在天气又热，游泳既能消暑，又能锻炼家丁的体质，一举两得。

周康石正在练字，而老徐也没有出去游玩，在寺里补记前些天的日记。前两天，两人认识了几个书生，其中有冯指挥使的内弟陈瑛和陈瑛的叔叔陈斗南，两人分别为本府文武秀才，还有一个贡生谢还拙。他们都非常羡慕老徐有那么多名人拓片和诗文，都过来观赏。

昨天，又有河池所的秀才杜、曾两人来寺里投宿。两人跟徐霞客一交谈，深为老徐的学问所震服。周康石也刻意结交他们，毕竟这些人现在都是秀才，还没有资格作官，但也算快要进入官场了，在广西这个文化极不发达的地方算是很有威望的了。以后自己用得着。

陈瑛前天借了老徐的黄道周的诗帖，回家去反复观摩抄录。今天，来还帖子了。黄道周的书法还真不是吹的，连周康石这种菜鸟都觉得不是凡品，对陈瑛这种识货的秀才来说，当然很有吸引力。

“霞客先生，秦义兄，我又来打扰了。我姐夫让我来传话，请两位务必在等他两天，他被俗务所缠，却耽误了两位的行程，实在是罪过啊。”陈瑛一进来就道歉，也是来传话的。

“君仲（陈瑛的字）兄太客气了，广西三月天气却这么炎热，师尊他老人家一时还不习惯，正好在这里休息两天。冯指挥使既然盛情相留，我们自然不能不等。”周康石很喜欢这个三十来岁的秀才，急忙回答道。

“这次除了给姐夫来传话，还是要来请教霞客先生一些诗文上的学问。想我在庆远也小有才名，但昨天一见到石斋先生的诗贴，才发现自己的诗文太过低劣了。那天在屋檐下看见霞客先生给三里陆参将回函，也是文采飞扬啊。所以在下厚颜来请霞客先生给些指点。”陈瑛说完就拿出自己的诗文给老徐送上去。

评点完诗文后，陈瑛推荐一个新认识的朋友，说是阿迷州的秀才，名杨姿胜，据说是阿迷州的大族。

“阿迷州？阿迷州土司是不是叫沙定洲啊？”周康石问道。

“秦义兄这可把我问倒了。原来阿迷州土司是普名声，崇祯初年叛乱，崇祯五年就死了。他死后，其妻万氏改嫁王弄山土司沙定海。而沙定海为人懦弱，全没有其父沙源勇猛果断，为万氏所嫌弃。万氏憋下沙定海，又与定海三弟沙定洲私通，谋害定海。你知道沙定洲多大年龄吗？跟万氏的儿子普服远一样大，这个万氏实在太****。现在阿迷州名义上的土司虽然是普服远，但实权却掌握在万氏和他的小丈夫沙定洲手里。现在阿迷州局势不是很明朗，但估计沙定洲很快就能把普服远搞定。”说这种香艳故事，陈瑛也很有兴趣。

靠，沙定洲原来是吃软饭的。难怪他谋反的时候声势浩荡，还赶上了个南明混乱的好时候，可是没蹦达两年就被张献忠死后如丧家之犬且被清兵撵出四川的大西军给砍了。好象自秦始皇老母的情人醪毒开始，还真没有吃软饭的能成大事的。

送走陈瑛后，周康石又迎来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小老头，说是来拜访徐霞客老先生的。

小老头姓韦，名常会，字达开。是本府的廪生（资格较老、考试成绩较好的秀才），因为这些天庆远府的士人中已经流传开了，说江南来的大名士徐霞客老先生，诗书俱佳，而且他还带有很多名家的诗贴，所以本府的读书人都能结交老徐为荣，这不，他也就慕名而来了。

韦常会先是跟老徐套套交情,观摩了黄道周的诗贴.然后就向老徐提出了个不情之请,那就是请老徐帮他做两篇八股文.

原来,韦常会已经是本府的十五年的廪生,按照资历,已经可以选为贡生了.但是他考试文却只得了第四等,按照这个成绩不可能被选贡了,需要到府学里重考,如果成绩好的话,还有机会.但是韦老兄的文章实在不怎么样,知府连给他两次机会,还是没有通过.现在已经是他最后一次机会了.急得韦老头华发早生啊.现在听说庆远府来了个文章高人，所以就腆着老脸来求老徐了.

靠,找老徐做枪手.这应该是历史上最大牌的枪手了.老徐虽然没有功名,但并不代表没有实力,人家那是不稀罕功名.

这也难怪,贡生俗称举人副榜,贡生读两年书后就可以做官了,虽然只能授八九品的芝麻官,而秀才却没有做官的资格.人家说十年寒窗,不就是为了当官吗?韦老头已经寒窗三十多年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机会,想尽各种办法一定要抓住.

老徐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事情,想也没想就拒绝了.韦常会还想求老徐,被周康石一个凌厉的眼色打住了,只好匆匆告辞.

周康石连忙出去跟上了韦常会，韦老头对周康石没有什么好感，如果自己再求的话，说不定霞客先生会答应呢，可就是这个强壮武夫坏了自己好事，真不知道徐霞客怎么会收这么个不靠谱的学生。现在见周康石跟了出来，自然没有好脸色。

“达开先生一定很恨康石吧？您一定在想，若不是康石阻止您，恐怕师尊会答应您，是不是？”周康石微笑问道。

“哼。”老韦头没什么表示。

“如果刚才我师尊答应您，那您此次选贡就彻底没戏了。我这是救你呢。”周康石继续微笑道。

“这是为何？霞客先生可是文章大家啊，他写出来的必然是佳品。”

“我师尊文采闻名于江南，可却是个白身，为何？还不是不喜欢官场科举。你求他给你做文章，而文章涉及到科举和官场，你没有发现他脸色已经不好了吗？他心是很软，你再去求他，他当然会答应，不过却不会认真给你写，只不过敷衍了事。这样的文章肯定不是佳品。这样，你先把要写文章的题目给我，我回去让师尊好好给你写，一定让你在选贡中拔得头筹。后天来拿文章吧。”周康石说道。

“如此多谢秦义兄了。不过你为什么要帮我？你需要我以后为你做什么？”韦常会也不是傻瓜。

“我帮你是举手之劳，并不需要你的回报。我因为家乡陕西有乱民暴乱，家人家产都没了，在十岁后就没有机会读书了。所以对于读书人，我能帮就帮，决不含糊。”周康石随便找了个理由。

我帮你，当然是想在广西多认识一个潜在的官员，以后对自己的大业有所帮助。现在自己属于多撒网，至于能不能捞到一条大鱼或几条小鱼，那就看自己的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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