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刘嘉生一点拨，陆伯恒就明白了。这等于是变相的行贿，对方得到隐性的好处，自然会帮忙了。要说这周康石也就比自己大一岁，可是经历比自己丰富得多，难怪爷爷会对他另眼相看呢，做生意的本事还真不是吹的。
“这个毛褐生意表叔你准备怎么开展起来呢？”陆伯恒问道。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是负责把钱用在合适的地方，具体还要让祝家良来执行。要不让他来给咱们讲讲他的规划？”刘嘉生提议道。
“一定要叫他来说说。真不知道秦义是怎么想的，在路上救了个人就这么信任他。”陆伯恒觉得周康石不够小心。
“他就这样，钱多烧的。虽然银子都放在我这里，但如果这个祝家良心存不良，还是可能从我们这里骗走几百两银子。当然，如果他不是骗子，还是会给周家带来不少财富的。”
祝家良自然知道陆刘两人是周康石的亲戚，一直对两人着力巴结，所以相处还算融洽。其实要达到周康石三年就建一个雇工就达千人的毛褐作坊，几乎是个不可能达到的任务。可是当时如果不答应，自己就失去这么一个翻身的好机会。
得知祝家良要完成周康石的任务，就必须到兰州去找一些熟练工人过来，刘嘉生暗生警惕，莫不是想卷钱跑路吧？
“那你要带多少银子回兰州一趟啊？”刘嘉生问道。
“我没有时间，我要在建昌把织造毛褐兰绒的平机地机先造出来。所以到兰州去招织工的事情还得您派人去。”祝家良不是白痴，自然知道自己带钱回去会引起误会。
这还差不多，知道自己的身份定位，刘嘉生也没有多少人手可以派到兰州去，不过马上周康石就要过来了，到时候找黄茂才要人就可以了。
打听好建昌城内的四川行都司各级军官的底细后，两人决定从宁越营守备杨起泰入手打入建昌高层。宁越营守备是个流官，杨起泰也是南直隶人氏，不过是祖籍。在二百两银子和乡谊的作用下，杨起泰很快就把他们引见给四川行都司指挥使丁运选。
丁运选上任才半年，实权还没有怎么掌握。现在的大渡河以南四川行都司管辖的范围急剧缩小，罗倮人横行，道路都不太畅通。作为一个有抱负的大明高级军官，丁运选要改变这种面貌，就要扩军。要扩军，就要银子和战马。银子没有，马匹虽然有，但是都是建昌矮马，不太适合做战马使用。即使这样，这些马匹也是罗倮生番那里多，而建昌官军掌握的马匹少。
所以，丁运选虽然到任半年多，却没有任何进展。现在机会来了，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商人，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想从建昌走私茶叶到康区去，分明是藐视朝廷，藐视我丁指挥使的权威啊。如果自己把他们当作奸细抓起来，估计不收缴不少赃款。
就在丁运选准备把陆伯恒他们抓起来没收财产给自己增加点军费的时候，突然想到自己根基不深，对方能从云南突破罗倮土匪窝安全达到建昌，而且还能得到建昌城里象杨起泰这样的实权派的支持，说明对方能量不小，不可等闲视之。
“大人，这个陆伯恒乃是在下的世交，因为他家的一个亲戚要到这里来做生意，所以才辛苦跑一趟，这次就想让大人行个方便，借用一下咱们行都司的道路驿站，当然其中的好处自然不会少的。”
人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可丁运选到建昌来半年，一把火都没有放，所以杨起泰也就没有高看他，只当他跟自己一样在建昌来混日子和资历的，这次就直接跟他说明来意了。周康石要从名山把茶叶运到木里和康区，就要经过建昌五卫，而现在这地方除了官路和驿站以及沿路明军的营堡外，再也没有安全的地方了。所以需要行贿行都司的指挥使，毕竟他才是大明在大渡河以南的第一人，没有他的同意，这些官路驿站和营堡是不可能让周康石这样的商人使用的。
“是吗？现在建昌五卫这么乱，他怎么还敢到这里来做生意？胆子不小啊？”丁运选问道。
“现在这世道，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只要胆子大一些，这种生意还是好做的。生意一好做，大人也能多得到一份好处了。咱们到建昌卫来，跟流放差不多，再不拿点钱，那也太对不住自己了。”
“可是康区的西番还不是我大明的正式藩属，如此走私岂不是违反大明的国法？”丁运选迟疑道。
杨起泰暗笑，如果这康区的西番是大明的藩属，那还用茶马走私吗？不走私，你还有个屁的好处。不过，由于四川行都司现在对地方失去控制力，对西边康区发生了什么大事并不是非常的清楚。他们只是能从嘉绒土司们那里断断续续的听说了零散的消息，好象就是康区北部现在乱成一团糟，但是这个周康石似乎是跟康区南部的土司做生意。
“大人，他们也不是跟西番做生意，而是跟康区南部的木里土司做生意。现在整个康区南部都是大明丽江土知府、四川左布政木增的地盘。而木氏是朝廷的宠儿，深得皇上的信任。而陆家的亲戚周康石因为曾经跟江南大名士徐霞客在丽江呆过,所以就跟木里的土司有一些联系.木里的土司们因为没有茶叶,周康石自告奋勇的担当了这个重任.因为木里这边没有茶马司,所以略有利润，不会少了大人的一份的.”
杨起泰的这一番说辞是周康石反复琢磨出来的,只有这样说,破绽比较少.如果让四川行都司的高级军官们知道自己是跟和硕特蒙古人走私茶马的,问题就比较大.而把丽江木氏抬出来,就没有太大问题了,刚好木氏在木里确实有势力,谎言不太容易戳破.
“这样啊,那我先见上他们一见吧,总要把事情搞清楚才能做定夺了.辛苦你了,杨守备.”丁运选并不是太相信这番说辞,毕竟如果木里的藏人土司要茶叶的话,丽江木氏完全可以从云南运茶叶过去嘛,怎么还会让周康石这个外人大费周折到名山那边去搞茶叶呢,路途又远还不太安全,实在蹊跷,不过他决定还是先见一见陆伯恒,探一探他们的底细.
“听说陆公子是广西三里城陆参将的孙公子,还跟杨守备是世交?”丁运选单独接见了陆伯恒,问道.
“正是,小人虽然是三里城参将府的子弟,但并没有受职,所以能到四川来游历.”陆伯恒的话也是滴水不漏,现在还不是十分的确定这个丁指挥使对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如果他对自己有坏心的话,就可以以自己武将擅自离守的罪名抓起来,所以一上来就表明自己没有军职.
“陆贤侄就是为了你那个亲戚做说客的？不过驿站、营堡和官道都是国家公器，不太可能给一个商人私用的。这个事情不好办啊。”丁运选叹声道。
“我们这也是为大人着想，听说现在行都司马匹缺乏，所以我们到康区木里通过一些藏人土司以茶叶换取藏马和蒙古马，这些马匹我们会低价卖给您，这样行都司的军事力量强大了，您也可以放心收拾那些销帐的罗倮生番了，大人就能成为万历以来在南疆建功的指挥使了，封侯也不是不可能的。而且，我们会从康南藏人那里多采购一些羊毛，建一个大的毛褐作坊，让建昌卫的民众有事情可以做，能养家糊口，也算是报答指挥使大人了，为建昌尽绵薄之力了。”陆伯恒终究是太年轻，一下就把底牌给打出来了。
对方好象很有钱，是条大鱼，如果跟他们合作，对自己最为有利的是，自己能得到不少蒙古马和藏马，就可以增强自己的军事实力，现在天下大乱，即使自己不想成为藩镇，但军力强一些还是对自己有好处的。
深藏不露而老奸巨滑的丁运选终于大致搞清楚了周康石的财力，没有想到那个年轻人竟然能从康区搞到上万斤虫草。虽然周康石有点背景，但总归是个商人，是标准的大肥羊。老丁深深的吸了一口起，决定干上一票，所以他就把陆伯恒、刘嘉生等人一网打尽给囚禁了起来。不过他不想把事情搞得太僵，只是把他们软禁起来，并没有虐待，就等着周康石带着大量的虫草和马匹自投罗网。那么多虫草和马匹最起码价值数十万两银子的，足够自己让四川行都司养起一支上万人的强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