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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文艺复兴:现世的享受(2)

薄伽丘还看到了妇女在封建社会所处的不平等地位。他一方面无情地揭露用权势和金钱强占妇女的恶劣行径,抗议买卖婚姻包办婚姻的罪恶; 另一方面则热情赞美妇女的机智勇敢和善良能干,同情妇女为争取爱情幸福和婚姻自主的“非分” 行为,嘲笑和讥讽了荒唐的夫权,摒弃了中世纪僧侣主义污蔑女人代表罪孽的陈腐观念,赞美妇女是自然的美妙造物,主张妇女应该享有跟男人一样平等的地位。

薄伽丘旗帜鲜明地提倡“人性”,反对“神性”,反对禁欲主义和来世主义,提倡个性解放,倡导人们放弃天堂,追求现世幸福。他认为,人是现实生活的创造者和主人,追求人的理想,追求人的幸福是每个人应有的权利,神圣不可侵犯。

他在《十日谈》 里,充分表达了“人性” 必须从禁欲主义的桎梏中解放出来的人文主义思想:“谁要是想阻挡人类的天性,那只怕不但枉费心机,到头来还要弄得头破血流”。他号召人们把自己的思想、感情、才智从神学的束缚下解放出来,在自然的怀抱里,劳动、恋爱、结婚,尽情、痛快地生活。

在倡导人的现实生活的时候,薄伽丘特别突出了爱情这个主题。在他看来,爱情是人的自然本性,不可遏止。爱情是幸福的源泉,又是神妙伟大的,它可以鼓舞人、改造人。如果说但丁只是对爱情表示同情,彼特拉克仅仅表现为对爱情的抽象和一般的赞美,那么薄伽丘则具体地、多方面地展示了人的美好的爱情生活,并由此引申出“幸福在人间” 的人文主义思想,从而激发人在现实生活中追求幸福和欢乐的勇气。

人的解放:“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文艺复兴时期是个群星灿烂的时代,是产生伟人的时代。文艺复兴的主要代表人物有意大利的“人文主义之父” 彼特拉克(《歌集》)、薄伽丘(《十日谈》)、达芬奇(《蒙娜丽莎》 )、但丁(《神曲》 ),法国的拉伯雷(《巨人传》)、蒙田(《随笔》),英国的莎士比亚,荷兰的爱拉斯谟(《愚神颂》)等。

人文主义者把人抬到了至高无上的地位,人是宇宙中最了不起的创造物。他们普遍认为,在这个世界里首要的是人而不是神,主宰世界的是现实的人,而不是虚幻的上帝。但丁就曾说过:“人的高贵,就其许许多多的成果而言,超过了天使的高贵。”

1. 放纵自己:“现世享乐才是真正的幸福”

文艺复兴时期的人文主义者感受了人性本有的活泼、生命血液的冲动和享受世俗生活的强烈渴望,这一点直接导致人由神的附庸趋向于独立。因而人文主义者自豪地宣布:“我是人,凡是人的一切特性我都具有。” 人应该照人类的自然本性享受人间的欢乐,按照自己的本性进行思索和创造。

这相对于中世纪天主教对人们生活的告诫来说,的确是一种新的精神。人类活动所成就的事业足以使人类感到自身的伟大,在自己创造的作品中亦可享受到一种自我成就感,因而证实了自己的高贵。

为此,文艺复兴运动致力于解放人的自然本性。肯定现世人生享乐,反对基督教的禁欲主义。

爱拉斯谟在其名著《愚神颂》 中,对教会人士一方面“喝得痛快,活得长久,尽情欢乐”,另方面又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肉欲享受的伪善面目不仅给予了无情的揭露,而且还告诉人们“最愉快的生活就是毫无节制的生活。”

瓦拉在《论享乐是真正的幸福》 一书中,批驳了基督教的“享乐是不道德” 的禁欲主义观点,认为“快乐的追求” 是最自然的要求,鼓励人们尽情享受生活。

英国的空想社会主义者托马斯·莫尔在著名的《乌托邦》 一书中提出,享受尘世生活的幸福是人生最大的本色,是完全符合理性和自然意向的。

在人文思想家看来,我们都有一个有血有肉的躯体。就在这个躯体的内部,燃烧着无穷无尽的“欲望之火” ——为了躯体的生存,我们要吃、要穿、要睡眠、要性爱! 因此,意大利人文主义大师蒙田告诉我们说:

跳舞的时候我便跳舞,睡觉的时候我就睡觉。即便我一人在幽美的花园中踱步,倘若我的思绪一时转到与散步无关的事物上去,我也会很快将思绪收回,令其想想花园,寻味独处的愉悦,思量一下我自己。天性促使我们为保证自身需要而进行活动,这种活动也就给我们带来愉快 (例如,饮食、睡眠、性爱,既满足人类自身的生存和繁殖的需要,同时也给人带来愉快。)。慈母般的天性是顾及这一点的。它推动我们去满足理性与欲望的需要。打破它的规矩就违背情理了。

这一切都促使了人的觉醒。从而使整个文艺复兴时期在社会上都洋溢着对人的颂扬。莎士比亚就热情地赞叹:“人是一件多么了不得的杰作!多么高贵的理性!多么伟大的力量!多么优美的仪表!多么文雅的举动!在行为上多么像一个天使!宇宙的精华!万物的灵长!”

在人文主义者眼里,如果把整个世界比喻成一场雄伟壮观的戏剧,其中最伟大的角色不是神而是人,人具有无限的能力,人成为多种羡慕和赞赏的对象。

在人文主义者眼里,这个时代是人的时代。他们不是走向神的庇护,不是感觉到自己的本性是十恶不赦的,自身是无助而无力的,而是感到自己从本性上来说就充满力量,有众多的人间欢乐可以去享受,有许多未知的领域有待去征服,有多种多样的才能等待人们去发展。人前途无量。人追求享受,探究自然和人生的奥秘,获取多种知识,进行非凡的创造,是正当的,而不是有罪的。

2. 不爱上帝:赞美诗只献给心上人

人类的感情生活特别是男女之间的爱情,是中世纪天主教会所着力禁锢的,于是爱情成为冲破天主教会文化束缚的最佳突破口。在中世纪,爱情却被视为邪恶的欲念,世人的婚姻是由于肉体的软弱而被允许的。人们如果追随天主,就要舍弃婚姻,教士修女就是不允许结婚的。但在文艺复兴时期,教廷里的生活却荒淫糜烂。

这一方面证明了人的本性必有感性欲望; 同时,人文主义者认为,极端禁欲必会走向它的反面,那就是纵欲。因为被禁止的是人的本能,所以,一有机会放纵的也就是那部分本能,从而使人沦为禽兽。这充分证明了禁欲的虚伪和可恶。

人文主义者的人生观认为,健康的爱情是一种引人向上的力量。凭爱的力量可以使人变得更可爱,在他们看来,对上帝的爱是空泛不实的,并不能产生心灵的震撼,也不能起到净化自己情感的作用。既然人文主义的基础是人性论,主张人是自己的主人,因而,要爱就只能首先爱人类,而且是通过爱一个异性来爱人类。因而,爱情虽是个别性的,但同时禀受了一种全人类性。爱情使人努力争取美好的一切以配得上他所钟爱的人。爱情是一种能激发人最优良品德的伟大情感,引导人的美好本性,使之得到最大发挥。因而两性之爱并非是一种邪恶,而是一种美好的品德,它引导相爱的人们努力超出自己的狭隘、卑微而获得高尚和伟大。正如彼特拉克所说:“把我年轻的灵魂从卑鄙的事物转移开来的是她,把我用锁链拖住而逼我向上看的也是她。”彼特拉克的《歌集》 就是一部赞美情人、赞美爱情的作品。这样一部爱情歌集之所以具有历史意义,就是因为它一反千年来的神学传统,不去给上帝唱赞美诗,而是歌颂青春与爱情,透露了他对人间幸福生活的理想追求。

爱情凭着那摄人心魄的伟大力量,凝聚成人生的目的之一,那是一种对光荣的渴望,为了获得这种光荣,人可以使尽一切力量甘愿忍受一切劳顿困苦,而有了这样一个目标,这种辛劳也就成了一种甜蜜。人们平素总是躁动不安,但一看见所钟爱的人就会安静下来,愿意为她(他)做一切。

但丁在年轻时曾逢场作戏地写诗向许多女人献殷勤,但只有一个女人即贝亚德才真正使他倾心。他一见到她,就像小孩一样安静、拘谨。他觉得贝亚德有一种启示真理的气质。显然,被爱的对象越高尚,施爱的一方对之就越敬重,越矢志不移。爱情是一种精神性的感情,同时也是肉体相吸的欢乐。美的形体在爱情的天平上确实有一定的分量。然而只有灵魂之美才能获得对方持久、永恒、毫无保留的爱。彼特拉克说,也许以往吸引他的是他妻子的形体美,那么,当她年龄越来越大时,形体之美就受到了致命的损伤,然而她的灵魂之美就越发显著,这使他持久地爱她。因而,彼特拉克写道,“灵魂美是我对她热爱的开端,它也历来是这热爱的维持者。形体和灵魂都很完美的人,是能激起人们最美好爱情的人”,他说:“我同时爱她的形体和灵魂。”

这种感情是凡间的,是活生生的人的生命感受,它毫不抽象、枯燥和压抑,而是鲜活、丰满和欢畅。在这种爱情中,并不是对一个至高无上者的感恩,把自己的生命支付出去,而是回到自身的生命,爱和被爱都能同时被证实,爱者因之变得更高尚,被爱者因之变得更可亲可敬,双方都能体验到一种实实在在的幸福感。

莎士比亚也努力讴歌爱情在人的本性上的高贵和伟大。他的著名悲剧《罗密欧与朱丽叶》,是一个纯净而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仇恨导致两家的永不交好,而儿女们却相爱了。不管外在的仇恨如何强固,两颗心却紧紧相连。爱情是仇恨的对立面,只有强烈的爱情能超越仇恨; 而只有在仇恨中,爱情才显得格外伟大、不可阻挡,使人全身心地投入。个人是属于家族的,爱情是个体的情感,却又越出家族的范围,在家族的仇恨面前,爱不会屈服。朱丽叶说,只有罗密欧的姓(蒙太古)是她的仇敌,而罗密欧的名字则是她心上的人儿。他姓不姓蒙太古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是一种何等巨大的力量,为了得到真挚的爱情,情人们可以放弃一切,甚至生命,这反衬出爱情的神圣。人文主义以一种纯粹、抽象的方式在人生理论上歌颂了个性解放、平等、自由和崇高的爱情,认为这些都是天经地义的,因为它们是人的本性。当然,人文主义者面对的是等级森严的封建制度和教皇教会的严酷统治,人文主义是在其内部生长出来的对立面,他们义无反顾地冲向封建堡垒,以人性论为武器,抨击神权的教会对人性的禁锢。

3. 自由生活:“毫无节制的生活最快乐”

人文主义者们还鞭挞了中世纪的封建门第制度,认为衡量一个人高贵与否的尺度应该是才华和品德,而不是出身。彼特拉克曾说:“真正的贵族并非天生,而是自为的。”

布鲁尼则更加强调人的自由与平等,他说:“全体市民在法律面前是平等的。” 所谓“真正的自由” 就是每个市民有同等的机会参加政府管理和批评自己。

人文主义者的人生理论以其独特的人性论直接指向人类天生平等,这一点是借助于把人视为上帝的造物,因而构造出在上帝面前一切人都是平等的观念而达到的:“你应该知道,我们人类的骨肉都是用同样的物质造成的,我们的灵魂都是天主赐给的,具有同等的机能和一样的效用。” 因此,每个人都拥有同样的本性,故而人天生是平等的。

从这种人生观出发,导致了一种个人意识的觉醒,人不应该凭借任何外在的东西来支撑自己,而要凭自己的努力以获得自我价值。但丁认为,人的高贵并不是由于出身门第,而是由于自己的优良品德。人应该有所追求而获得美德并由此拥有高贵。薄伽丘说:“我们人类是天生一律平等的,只有德才是区分人类的标准,那发挥大才大德的人才当得起一个‘贵’,否则就只能算是贱,这条最基本的法律被世俗的谬见所掩盖了。” 他惋惜那些人间英杰被埋没在草莽中,痛斥那些“庸俗无能之辈窃居显赫尊贵的高位”,甚至大胆指责公子王孙,往往“只能放猪牧羊,哪里配管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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