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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一杯酸奶引发的病倒异国(2)

自从V妹子走了之后,我的旅行就变得漫无目的,之前对印度的了解都是通过V,她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她去问朋友什么地方有好玩的,她去百度所有的东西。恢复一个人之后,所有事情都要靠自己了。

因为还是懒得去看攻略,懒得百度,就做沙发客,让沙发主告诉我有什么地方好玩。固然,事先了解一个国家的文化和社会风俗是一种很好的旅行方式,但是我总觉得这就像看了一部电影的剧透一样,失去了很多惊喜。如果我从来没见过泰姬陵的任何图片,可能第一次看到泰姬陵时,我会惊讶于它的宏伟壮美,可惜我已经看过太多次各种各样的图片,再看到泰姬陵的实物时就没什么惊喜的感觉了。

我爱新鲜,希望看到这个世界不为我所知的一面,一无所知的旅行更适合我。

钟楼、城堡、小学课本与无处不在的性骚扰传说中的钟楼市场,可以买到极度便宜的工艺品。

果不其然,我花了大约两块钱人民币买了两个五颜六色的细手镯。街边大妈说未经缝纫的纱丽是两百印度卢比,我果断发现自己身上的纱丽比别人的贵了四倍,不过,尼泊尔的东西就是会更贵一点儿,因为都是从印度进口的。但是我肯定没时间慢慢等他们做纱丽了,挑了一下,花纹也都很土,只能就此作罢。

唯一的收获是又填了一大堆表格,买了一张SIM卡。

抬头看,发现钟楼市场旁边的山上是城堡,看起来真宏伟呢!绕着盘山路走上去,再次被围观。而且遇到了很可爱的姐弟俩,他们一起欺负一只萌萌的小羊,可怜的小羊被他们抱着,动也动不了,只能睁大眼睛做无辜状。

因为没做攻略,我也不知道城堡是否需要门票,进门的时候有人跟我提了一句门票的事,我想着先往前走走,等真正到入口了再说。我这一走就逛完了整个城堡,也没有人再跟我提票的事!于是,我就这样逃票了,实在太诡异了。城堡里很多地方可以眺望焦特布尔的全景,蓝色城市其实也没那么蓝,只是城堡下面有一些蓝色的房子点缀其间罢了。

从城堡上下来,天气热得要死,四十三度又来了。

终于找到一个网吧,打开微博,发现坏消息——十天之后要回学校做毕业论文答辩。这种事对我来说是完全不可能的!我突发奇想,能不能用视频或者电话答辩呢?

想了很久怎么跟老师说,但是真正打电话的时候,觉得大家生活的世界差异太大了,彼此都不能理解对方。

我坐在城堡的门楼里,虽然有清凉的风,但是听到老师的声音,还是顿时出了一身冷汗。最终,老师非常好人地同意了!我简直感激得五体投地!但是作为第一个远程答辩的毕业生,我觉得鸭梨(压力)无限大,一定要努力做到最好才行!

打开沙发客网站,收到了斋浦尔的沙发主邀请,当即决定游走焦特布尔之后就去斋浦尔吧!焦特布尔整个中午和下午的大部分时间都热得要命,偶遇《孤独星球》推荐的鸡蛋三明治和藏红花酸奶,全都吃完之后,终于觉得活过来了一点儿!如果这个鸡蛋三明治在中国卖,肯定是没人买的,因为大家会觉得又脏又难吃,但是在印度这种鬼地方,鸡蛋三明治是我进入印度十几天以来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了!吃完一份觉得幸福到不行!终于遇到能吃的东西了!

晚上在Naresh家里,坐在客厅里读孩子们的社会科学课本,看两个孩子写作业。他们就跟中国的这个年纪的孩子一样,父母一不看着就开始搞怪不看书。Naresh很无奈地跟我说,印度人这么多,竞争这么激烈,马上就要考试了,不努力读书怎么拼得过人家。我恍然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中国一样!原来,印度人也有这样的想法!不做沙发客哪可能知道!

再说印度课本,都是英文的,历史的部分在说一些我完全没有了解过的古代史,地理的部分跟中国课本几乎没有区别,政治的部分真的太精彩了!要了解一国文化,果然要看看他们的课本!论调跟中国课本完全不一样,立场完全不一样,看一次像了解了一个新的世界观一样。站在印度的角度看世界政治,再对比我在中国受到的教育,忽然有一种天宽地广的感觉,对很多东西都有了彻头彻尾不一样的想法,对一些既成定论的东西也会产生怀疑,并加入更多的思考。总之,看了两个小时课本,受益匪浅。

Naresh的太太是学校老师,跟她聊天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明明印度的课本都是英语的,他们的口音还这么可怕,老师的口音都这样,学生的英语肯定好不到哪里去!不过人家胜在词汇量大,基本跟英语是母语的人差不多,就是我听不懂。他们家的三个孩子,其中两个是自己的,另外一个据他们说,是相当于扶贫,在农村里带了一个爱学习的孩子来城市资助他上学。我顿时对他们一家肃然起敬!

不过,肃然起敬归肃然起敬,又是一个热得快死只能睡在窗台上的夜晚,太难熬了。不知道是怎么才到的天亮……早上,Naresh说要教我做瑜伽,我大喜过望!让瑜伽发源地的人教瑜伽,真是不常见的机会呢!他叫我跟他面对面盘腿坐下,然后一起微笑着快速喘气,全身一跳一跳的,喘了几分钟,他又叫我跟他一起一边微笑、一边喘气一边像鸟扇动翅膀一样挥手,我愈发觉得这也太奇怪了!哪儿叫瑜伽啊!

看到Naresh坐在我对面一边笑、一边扇翅膀的表情,我觉得蠢得简直无法接受!扇了一会儿翅膀,他又帮我拉筋,说这是瑜伽的一部分,我越来越怀疑,为何要跟一个大叔练他所谓的“瑜伽”,还要让他帮我拉筋?印度男人不是不可以轻易碰女人的么?几分钟过去之后,我觉得实在没法相信他了,而且拉筋的动作也非常变态,我就借口说自己中暑了,不想再练,到门口坐着去了,留他一个人慢慢练。

他没练几分钟也下来了,说想用自己的房子开客栈,问我有没有方式招揽客人,对他的房子有没有什么提议。我想了半天,还是别说实话吧……就仅仅说了一句:“其实你们家很好很好,没有什么要改进的地方,只是偶尔嘛,偶尔晚上会有点儿热……”我心里在咆哮!你们家热得跟久美子客栈不相上下!你要是收六十印度卢比,说不定会有人不怕热愿意来住,一百印度卢比以上,我无论如何也不住你家!除非你装空调!而且你的待客礼节让人难以理解啊!拥抱什么的,帮女生拉筋什么的,确定不是在“吃豆腐”吗?

Naresh有事要处理出门去了,我也没事干,只能又去钟楼市场。印度的鞋子就是质量差不禁穿,没几天就坏了,还花了我四十卢比在钟楼市场修鞋子。修完鞋子在小巷里乱逛,一个熊孩子又像其他印度人一样,过来跟我废话打招呼,肯定又是烦我,我突发奇想,不如用西班牙语跟他打招呼,看他怎么应对!于是,我使出唯一会的一句西班牙语:“Ola!”(你好!)熊孩子听了,开始跟我噼里啪啦地飙起西班牙语来,完了!聪明反被聪明误了!这里是印度!会西班牙语的人很多很多呀!我就会这一句,这下丢人了……我只能装聋作哑地摆摆手跑掉了,早知道就继续说泰语了,真笨啊!

因为其他早餐都不合胃口,我等《孤独星球》上推荐的三明治店开门一直等到快十二点,饿得胃都抽了还没开门,迫不得已,我先去藏红花酸奶店喝了杯酸奶。天气热得人头晕晕的时候,喝一杯冰酸奶反而让人觉得怪怪的,不是很舒服,我以为是没喝够,就又喝了一杯。终于等到了三明治店开门,吃完返回Naresh的家,拿行李告别。

离开他家的时候,全家只有老奶奶在家,想悄悄给个好印象,就用一个中国结压着吃了他们家的饭要付给他们的一百卢比放在我房间的床上。结果走到门口,老奶奶拦住我不让我走,让我先付钱。我告诉她钱放在楼上房间里她也不信,我只好又上楼把钱拿下来给她,她才放我走了。难道老奶奶遇到过连一百卢比都不愿意给的无良沙发客吗?

几天之后,看到Naresh在沙发客网站上给了我非常高的评价,其实他们家人都对我很友善,能看出是一家好人,只是有可能因为文化差异吧,我不是很能接受他们家巨热无比的房子,还有Naresh的一些古怪举动,让我分辨不出究竟是善意还是性骚扰。

一杯酸奶足以客死异乡很多人都说斋浦尔是一个乏善可陈的城市,最开始我也不想去斋浦尔,直到收到了斋浦尔沙发主的邀请,才觉得去蹭一蹭也可以。当时我还不知道,从去斋浦尔的路上开始,我在印度最亮瞎眼的一段旅程已经拉开帷幕。

斋浦尔的沙发主叫PushpendraSinghShekhawat,就简称Push好了。当时看到他发来的邀请时,我非常惊讶,因为他招待过八百多人,而且基本全是好评!这样一个牛人,我怎么可以怠慢呢?看好了火车时间,大概晚上八点多到斋浦尔,于是跟他约好八点在火车站等。

我先跑回钟楼市场喝了杯冰酸奶,才兴高采烈地冲向焦特布尔火车站。当我准备进行下一次逃票的时候,火车站的工作人员说,我要坐的火车只有周末才有,平日不开!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只能大中午忍着四十三度的高温,跟三轮车司机讲价,打车去大巴车站。

到了车站,又是晴天霹雳,有空调的巴士要下午四点才开,按照印度这车速,不到凌晨两点是到不了斋浦尔了。为了别让沙发主等得太辛苦,别在汽车站过夜,我还是选择没空调、马上就开的巴士吧。

于是,我开始了人生最错误的一次选择,坐上了一辆跟从戈勒克布尔去瓦拉纳西的车不相上下的破巴士。天气热得要死,本来以为虽然车上超过四十三度,是不是一开起来有风吹过会凉爽一点儿。可是等车开起来之后,我发现这是完全错误的想法!因为沿途都是半沙漠地带,连一棵高一点儿的树也见不着,完全不会凉爽,而且因为地面和周围的土地吸收了太阳的温度,让人感觉坐在车上比在车外面更热了!最奇葩的就是,车上的印度人都穿着长袖衣服,有些不是锡克族的人也拿毛巾包着头,还在大嚼干脆面!这么燥热的天气,亏他们做得出来!

我又想靠睡觉躲过去,睡着睡着又开始发冷了,最可怕的事——在当地巴士上发烧,终于发生了!仔细一想,又是酸奶让我完蛋的!真是长吃不长脑子啊!记得第一次坐当地巴士已经觉得没有比这更凄惨的事了,这次的巴士让我感到,没有最凄惨,只有更凄惨!至少上次发烧有张床睡,周围温度还可以,要被子有被子,要水有水。这次坐在热得让人崩溃的巴士上,连个能横躺的地方都没有!

巴士这种环境完全不能缓解我的中暑,我只能拼命喝水,但是一喝水就胃疼、想吐,怕把吃的药都吐出去,所以我又不敢喝水。售票员坐在我旁边,我跟他说我难受得要死了,生病了,发烧了,他也完全无能为力,只能看着我难受得横也不是、竖也不是。原来周围有很多人,但是他们什么也不能帮到你的感觉比独自一个人在深夜发烧的感觉更无助。我只好祈祷,还有七小时啊!时间快点儿快点儿过去吧!

巴士就这样死慢死慢地开着,我在巴士上横也不是、竖也不是,除了祈求上帝和期待时间快点儿过去之外,做不了任何事,拉贾斯坦邦这种沙漠的干热憋不出汗来,总觉得热气和寒气还在体内打架,而我就是它们的牺牲品。我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很难看,但是没有任何一个人来关心我,这种无助感让人更难受了。

到了下午四点多,终于有一批人下车了,我想躺到一个椅子上,但是上面有融化的雪糕,问了很久才有好心人借我一块布把雪糕擦干净,但是椅子仍然破得脏得不像话。我又像在乌代布尔的晚上一样,躺在椅子上呻吟,但是空间太小,连滚来滚去都做不到。身上沾满了各种灰尘,脏得跟乞丐一样,而且由于生病,总觉得自己的样子比健康的乞丐更凌乱一些。想吐又吐不出来,不管是什么姿势,依然发冷和胃疼。感觉自己下一秒就会死掉,但是下一秒不断地到来还没看到自己死,仅仅是生不如死。我只好一直告诉自己,熬到晚上八点,到了斋浦尔,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七点半,车仍然行驶在无穷无尽的黑漆漆的公路上,完全没有要到达的意思。七点四十五分,车停下来了。貌似要吃晚饭了,又是全油炸食品,我病得要死,连水也喝不下去,饭更是吃不了。肚子饿,但是看什么都觉得恶心。我问司机几点到,司机完全不会说英文,我只有打给Push让他来问司机,他告诉我,司机说十点到,当下我就崩溃了!

车又开起来,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路灯光照在身上,我觉得这绝对是我人生最难熬的时刻之一。虽然夜晚的温度稍降了一点儿,也不那么发冷了,但是胃又饿又痛,身边有两瓶买了十分钟就变成热水的冰水,一点儿也不想喝。换了第一排的座位,很挤很挤,脚边有一堆别人的箱子,脚都伸不开,一天没吃东西的我全身没力气,渐渐地,连呻吟的力气也没有了,翻滚的力气更没有了。躺在昏暗肮脏拥挤的车上,半失去意识地感觉自己好像在翻滚和呻吟,实际上只能发出微小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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