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个朋友,得了癌症,他本来就是个医生,照理说他应该知道这病的性质。
他还不是一般的癌症,据他自己说他六个部位都在不同程度的癌变,言下之意就是全身扩散了。
他不停地辗转于上海、北京、广州求医,本来很富裕的家,被折腾的只剩下一栋房子。
他子女都成家立业了,而子女原本都是农村的,也没读到什么书,现在的工作全凭他的人脉搞到的,自然他在子女心目中就是天就是神,大家都知道医治就是浪费,但都不留余力倾其所有来满足他求生的本能。
我去看过他几次,每次在一起谈的都是他对治疗的设想,他坚信能找到病发灶,坚信一旦找到,切除了,也许就还能再活上几年或几个月。
就在他一天昏迷几次,大家都来诀别了,他还在谈论最新的治疗办法,千方百计叫朋友去搞一种叫“氯化镭”的针剂,据他所说,这是一种极强的放射性物质,注入人体后要不就立马死亡,要不就把癌细胞杀死。
我们走后,当晚就去世了。
回想当时的我,我那公司对于我而言就像我的父母、我的子女、我的生命一样,我非常的热爱它,过去的十二年时间里,这里的每个角落没一寸土地都洒有我的汗水。
公司的每一台机器甚至是部件,每一间房屋,每一处设施甚至是一个涵管一个下水道,我都了如指掌,都带有我的创意,我的灵魂我的思想包含在它们中间。
公司是遇到困难了,但我就像我那朋友一样乐观,我认为是可以转变的。
青海的事情不像我想像那么糟糕,和死伤家属谈妥了,结清现已发生的费用后,每人给二十万。
在常人眼里,我们是做得非常不错的了,他们毕竟是自己骑车在回家路上摔死摔伤的,甚至很多人都认为不关公司的事,但法律却不这样解读,却不这样支持,遇到类似的事只能自认倒霉。
对这样的结果,我是满意的,至少可以把事情了断,加上处理费用和已经发生的医疗费用护理费用二十几万,我和马总每家估计要付出四十五、六万,如果把事情搞砸了,自己少条路不说,损失在会两百万以上,因为我不可能拿回来投资的。
我主动的友好的和马总协商,我承诺我们承担一半的费用。
马总鉴于以前的合作,也不敢放弃我这个市场,说了一大堆感谢之类的话,并表示兄弟齐心协力共同去面对困难,这事算是翻过去了。
杨伟的对我冲击,主要是原材料转手这块,因为他的优势,我2006年几乎放弃了这个市场。
经营半成品业务利润率不是很高,但利润总额却非常可观,特别是那巨大的资金流量。
我们每月要向银行交报表,没有大的资金流量,报表都不好做,对我们而言,损失就在两个方面了。
银行老是追问:怎么销售额下滑这么多?利润怎么一直在减少?信贷员和分管信贷的一些领导,就常常来到公司,吃、喝、拿还在其次,每次还得我亲力亲为陪同,还得编造很多假账假话来应付。
对我而言,每说一句假话,我就感觉到自己的脸红了一点,非常的违心,而银行老大朱行长和我关系又不好,我时时处处都怕得罪他们。
杨伟的产成品,因为他没能力做细粒度的品种,更不要说超细的了,始终不能配套,小管进了他几个车皮以后,他要我细粒度产品来配套,我就加价,虽然小管一再威胁我,要去找替代厂家,我也没把他当回事。
我心里其实就恨他,再也无所顾忌地和他谈生意了,我们在价格轮番博弈中,合作过来了。
但我不是赢家,因为小管总打杨伟这张牌,因为小管有个“管氏磕头”理论,硬的我不怕,而软的好话往往又把我装进套里去。
我常常还是对他抱有“改邪归正”的幻想,因而也就一直被他牵着鼻子走,我们的产品一直降价,降到到我无利可图为止,我得到了市场却无利益,小管2006年却赚得盆满钵满。
小管其人,我真想给他写一本传记,他的性格,他的理念,他的不择手段、、、、就像上天特意派来整我的一样,没有一点我能接受的。
但他这些特征,在与外人相处中,他往往又非常的成功,就我这样对他知根知底的舅子,也常常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上,可想他的厉害?!
我们是同年高中毕业,我上大学了,他因中专差七分的成绩未能脱离农村,他家里不同意他再补习,当年就和我妹妹订婚,我父母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带他来见我,我极力反对那么年轻的妹妹就嫁人,被父亲痛骂了一顿以后,我再也不敢去插手妹妹们的婚事了。
在我读大学的那些年里,我和他就像亲兄弟一样,我也常常指出他不尽我意的地方,比如说他爱哭,他却说男人爱哭没有什么不好的,刘备的江山都是哭来的;我对他的伪装也很反感,他却说司马懿因为伪装得好,才留住了性命,才有后来司马氏的天下。
关于个性、人格、尊严等等,他的说法想法更是让我啼笑皆非。
我办企业以后,有一次我们订购一套设备上当了,花六万多买一台设备,等我们去提货的时候,发现被人宰了,给我们的估计只值六千左右的东西。
在全力力争无果的情况下,小管几千几百的在谈价格,我非常不耐烦,损失了五万多,就是能在设计好诈骗圈套的那个老板那里,谈回来几百块钱也于事无补啊?!
他却说:“如果他要我下跪磕头,每磕一次头,能降一百,我就会一直下跪磕头,磕上几百个。”公司以后就有“管氏磕头“理论了。
小管认为:人活着最主要就是要有钱,有钱就有一切,马克思主义也讲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一个穷鬼哪来的尊严地位?!
而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这个“道”,他理解是“最简便的方法”,他说:“下跪磕头一次一百元,每天磕上三五百个不累吧?假如一直可以的话,一个月就是百万富翁了,农民一天能赚多少?打工一天能赚多少?妓女接一次客能赚多少?”
他还说只要我同意,他每天向我跪拜五六次,什么事不做,每次给他工资一百,搞得在场的人哈哈大笑。
他一回公司,身边就会聚集很多人,而只要我在场,就会对我洗脑,每次我只得无语的离开。
最近我却一直按着他的思想去反思自己,我觉得在自己所谓海纳百川的胸怀里,其实也有很多的虚伪,我遮盖很多矛盾,我隐蔽很多个性,在追求自身“儒商”的过程中,早早把自己和广大干职员工划了条鸿沟。
我觉得我是到改的时候了,我没办法要求小管改变,那只有我尽量按着他洗脑的内容去改变,公司是我的生命,而公司就离不开他这样的人,他可以虚伪,我也可以虚伪,他可以无赖,我也可以无赖,毛主席说:团结能团结的一切力量!我也不要去拘泥理念。
我们的银行贷款原来是扶贫贷款,年利率只有百分之三,但三年已经过去了,早已经转为正常贷款,目前年利率是百分之六点三,也就是说每年光支付利息就要六十三万,还有过时过节的打理费,总计每年不下七十万。
我感到要把这个包袱放掉,那块地已经抵押给了银行了,在当时房产市场低迷情况下,谁也没看到希望。
至于每年近两百万的税收,其实是有很大文章可做的,我只是想做一个能站在阳光下的企业,也想为我政协常委那顶帽子增添光彩,除所得税外,我从来没走过偏门,事实上,我每年合理避税百把万,根本没有人能找到我麻烦。
还有就是人员问题,因为产业的局限性,蛋糕不可能做的无限大,花大笔费用养一些所谓开发市场或技术攻关的人,毫无意义。
仔细想想,也难怪小管意见大了,我要动手术,只有下得了狠心公司才可能有救。
公司股份也要整合,很多股东,特别是小股东,投资就像高利息借款,他们没有与企业生死与共的觉悟,一有风吹草动,他们首先不是理解公司,他们首先是责问为什么,分红低了点就像欠他们钱没还一样,情绪写在脸上,我这个当家的,还的时时看看他们的脸色。
我理好思路,千方百计去做老婆的工作。
我要省下银行的利息,就必须还清银行的贷款,我能动用的资金,最方便最快捷的,一是把地卖了,一是找老婆和小蔡老婆了借。
为我那视如生命的公司,我也顾及不了以前给自己划的那道红线——不动用家里的钱,不挪用小蔡老婆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