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爱是甜蜜蜜
清晨醒来时，看到新川志就睡在自己身边。
高木凛撑起酸痛的身体，看着新川的睡颜，不禁微微涨红了脸。她一向都是个晚起的人，每天不睡到十一点就无法起床的习性，也导致她不可能去做一个普通上班族。会意外早醒的原因，除了身体隐约的不适，大概就来自于身畔不断传来的属于另一人的体温吧。
忐忑不安地穿好衣服，虽然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却还是因为多出的那个人的呼吸而紧张到坐立难安。第N＋1次溜入洗手间，再次出来时，看到新川已经穿好衣服，正怔怔地看着窗外发呆呢。
“早、早安。”她想像以往那样元气十足地招呼，却目光乱瞟不自在地只能挤出小小的声线。
“早安。”新川志顺势回眸，望向高木凛的眼神有着直抵人心的温暖。迎接这个视线，高木凛心中飘来荡去的不安倏然消散。
“我还以为……”她不好意思地拉扯着衬衫，“你会说昨天的一切只是意外呢。”
“你把我看成这种人啊。”新川志有些哭笑不得地走过去，把她往自己的怀里带了带。
“昨天……好像有点太冲动了，你没事吧……”
“你你你在说什么啊。”高木凛涨红着脸孔跳出新川志的臂弯。
新川志愕然地看着她，“我们已经是这样的关系了。没必要再害羞什么吧。”
讨、讨厌。高木凛迅速地转过身，心跳快得都要无法呼吸了。骤然加速的恋情已经让她紧张到快要不能维持平静了，这可恶的家伙还敢说话消遣她。
高木凛闹别扭的样子，落入新川志的眼中，却觉得十分可爱。不自觉喷笑出声。对呢，每次和她在一起都是这样。他以为自己会因关系改变而多少有些不适，却奇妙地发觉，高木凛的一举一动，总让他的神经无法彻底紧绷。就好像，接受高木凛成为他的恋人，竟是一件如此顺理成章的事情……
“你笑什么？”觉得自己被嘲弄了，高木凛涨红着脸孔迅速回头，忖疑地吊起眼角，狐疑地瞪住新川。
“没什么啊。”新川志笑笑地看她。和她在一起，总是无法让紧张感持续下去，她就是这点最有趣。
“不可能！一定有！”她皱着眉头冲上来，却被新川志张开双臂扎扎实实地拥入怀里。
真奇怪，他本来是个无情无欲的男人。
现在却意外地开始眷恋起怀中这具比自己纤细一号的身体，迷恋着人类的体温与拥抱对方时泛至心湖的安心感。
“对不起。”轻轻在她耳畔说出昨日来不及说的语言，“对你说了那么过分的话，我很抱歉。”
“已经没关系了……”高木凛露出羞涩的微笑，就着依在他怀里的姿势，环抱住他的背脊。
恋爱让这位小说家的语言变得贫乏。她甚至说出了曾经最讨厌的话语——“没关系”……
以前，高木凛千百次强调重复说：没关系，是世界上最讨厌最无所谓的话语。
因为让别人说出“对不起”的事，怎么可能真的“没关系”……
但是现在，她却打破了自己所有的惯例。
不想让新川志有一丝一毫的为难。
怎么会这样呢？
想要就这样甜腻腻地依偎在新川志的怀里。哪怕哪里都不去，也可以这样待上一整天。面前的人怎么看都看不够，希望在对方眼中，自己也能拥有这样的魅力。
想要再接近一点，想要比现在依偎的姿态更亲密。又害怕被对方发觉这样的心情一般想要暂时离开一点。
高木凛凝望着新川志。用她与茶色头发相匹配的色素淡薄的浅茶色虹彩。
映在这双透彻眼眸中的男子，有着丝毫也不柔和带棱带角的轮廓、浓郁的眉毛，浓黑若绿的眼眸，有及唇边那抹越来越常出现宠溺着她的微笑。
“……你可以不用这么温柔的。”把头枕在他的肩膀，她轻轻地抓着他的衣服，“像以前一样严厉地对待我，也没有关系哦。觉得我麻烦的时候，也请在第一时间告诉我。我绝对、绝对不会给新川添任何麻烦……”
“为什么要说这种话？”新川志不快地打断她，这简直就像在过夜之后，微笑着告诉上司不必担心的女秘书一样的台词。
他确实很害怕恋爱的感情，但不至于事到如今还弄不懂自己的心情。
“你本来就是个任性随便的家伙，添麻烦也可以当作你的副赠品。既然我接受了你，又怎么可以命令你摘除你的特色呢。”他好笑似的看着她，“你就是你。不适合委屈的嘴脸，也不必事到如今才改变。”
对呢，就一直率真下去吧，任性地说着自己总是深思熟虑也无法开口的话语，任性地做着所有符合高木凛这个名字的事情。
惊讶地听到他的这番告白，高木凛眨动着眼睛。
忽然觉得自己快要融化了。她无法呼吸似的低下头，心口一阵骚动，这种奇妙的像要沸腾的感情，这种忽上忽下有如坐上云霄飞车般难以平衡的心境……就是恋爱吧。
不想变得脆弱。
不想因为一场恋爱，就让潇洒的自己，变成一个粘粘糊糊的女人。
因为那样……实在太奇怪了。
可是……
“怎么了……”新川志奇怪地低下头，用手托起高木凛的脸颊。
“觉得很开心，但又是很难过，”手掌中的小脸，用乌溜溜的眼瞳凝视着自己，想要极力压抑感情的声音，困难却赤裸裸似的表白着：“我从来没有得到过自己想要的东西。新川是第一件，我好想要拥有，然后竟然真的得到了的礼物……所以我好害怕，好害怕会失去你。”
“我不会离开的。”新川志为她的孩子气哑然，“我不是就在这里吗？”
“以后，也和我在一起。不要离开我哦……”
睁得大大的眼睛，做着反复的叮咛。
“不会觉得厌倦吗？”新川轻笑出声，“和我在一起，就等于二十四小时都要忍受来自出版社的间谍哦。”
“哦？”回应他的，是高木凛迟了一秒，仿佛想起什么一般，慢慢浮现的狡猾微笑。
在女朋友别具深意的目光里，新川志脸色大变地骤然醒悟到，今天根本就不是假日这件事。
“完蛋了。我竟然迟到到现在这个时候，而且昨天给水也老师的资料也根本就没有送去……”
顺着开始溢满贼笑的凛的眼神，瞄到墙上的钟表，新川志慌乱地穿鞋，寻找公文包。
“有什么关系？你就说是在和我讨论工作！”慌张张出门的时候，身后传来高木凛不紧不慢的音调。
“谈工作？”新川志把眉挑得高高的，“谈到床上去吗？”比促狭，他也会。
果不其然，看到引火自焚的高木凛涨红面孔，新川志笑出声音，心情蓦然转好。就连迟到至中午的事也觉得无所谓了。
“水也老师打电话来说，因为麻烦你帮他整理资料，才会耽搁了你上班的时间。”编辑长头也不抬地盯着电脑，“不过下次要记得提前和编辑室打招呼哦。”
“好的。”新川志心虚地应答。
不用问，一定是高木请水也老师帮他掩饰。不过这样一来，新川志苦恼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也就是说他和高木的关系，必定被以敏锐著称的水也发觉了。
“新川……”坐在对面的清水不怀好意道，“你穿着和昨天相同的西装哦。”
“我没有回家，当然是和昨天相同了。”新川志瞪他一眼，杀回清水别有深意的视线。
“说起来很奇怪哦。”清水心情很好似的用手指玩弄着笔尖旋转，“昨天水也老师打电话来编辑部，是我接的哦，他明明问我为什么送资料的人还没有到，今天编辑长却接听到完全相左的内容。事情真是好奇怪哦。”
“不要把一句话重复说两遍。”这可恶的家伙！
新川志瞪视着清水，抬起手边的文件夹挡住两个人的左侧，压低声线小小声说：“怎么样啊，事情就像你想的那样！”
“嗯？”完全没料到新川竟然带着挑衅意味地承认了，反而让清水瞪大眼睛吃了一惊。
“哼。”
扳回一城的新川不再去看清水，转而心情释然地处理起从昨天就积压起的工作。
真是想不到，一旦承认了自己不想承认的心情，竟会是松了口气的感觉。也对，人最痛苦的就是拼命和自己的感情作对，审视着手中的书稿，新川志完全没有自觉，他的嘴角正洋溢着氛围甜蜜的微笑。
看到这样的新川，清水骨碌碌地转着眼睛打量了一下周围，发现没有人注意，才在桌下踢了踢新川的腿。
“喂喂……到底发生了什么？”
新川侧目乜斜，“清水先生，八卦是一种并不美好的品性呦。”
“告诉我嘛，昨天还是冰块脸的国王企鹅，今天就变成亚热带的海豹，一定有发生什么！”清水万分笃定。
“亚热带会有海豹吗？”新川志悻悻然道，“莫不是你帮北极政府办理的移民？真是——讨厌啊。”
“哗！这是凛的口头禅耶。”清水瞪圆双眼，找到证据般地伸出食指。
新川志无奈地双手在桌上一拍，抬起头来，横过手肘在嘴上做出一个拉上拉链的动作，再嘘地竖指封唇提醒清水噤声。
“哈哈。”清水索性趴在桌面笑起来。
“等着瞧吧。”新川志恨恨地嘀咕，“总有让我看你笑话的那天！”
境况似乎有点窘迫，心里却并不真的感觉为难。就连工作也变得轻松起来，新川志已经开始期待下班的时间，希望能快点看到高木凛的脸。
人与人的关系果然不能轻易拉近，因为一旦接近，就变得无法再忍受一丝一毫的疏远。会因为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情绪起伏的想念，变得魂不守舍坐立不安……
交叉十指抵住饱满的前额，新川志认输似的扬起嘴角。
也许他不像高木凛那样容易陷落，但是他一旦陷入，并不会比高木凛更容易抽身。因为才只是二十四个小时不到，他就已经开始计划、遥想，属于他与高木凛两个人的将来了。
“清水先生，在恋爱的第一天，就幻想婚戒样式的男人，现在应该是属于不受欢迎的类型吧。”
清水无可奈何地翻翻眼皮，才不让他多说什么，他自己却无法控制地说了起来。恋爱中的人就是有着这样的特质，不找个人分享他们的甜蜜就受不了。
“那要看对象吧。像新川这么英俊的男士，被你套牢会很开心吧。”这样一说，果然从新川的脸上看到隐约的喜色。什么啊。清水想，原来再怎么沉稳严肃派的家伙，谈起恋爱也一样是迷糊蛋嘛。那……突然忧心起来，清水想到，原本就是迷糊蛋的家伙如果再加上谈起恋爱会……
YAYAYA，清水脸色骤变地捂住嘴，好像突然想到了可怕的场景耶。
“前辈，你找我有事吗？”
清水先生担忧的“迷糊蛋”，此刻正一脸清爽地手捧马克杯，盘膝坐在同社小说家水也新灯位于新宿的宅内。
“我为你说了那种谎言，请你帮帮忙也是理所当然吧。”
在高学馆内恶名远播，以狡猾、腹黑、不好招惹且名声狼藉的头号人物——水也新灯，正以一副豪华贵公子的派头，笑眯眯地坐在高木凛的对面。
枝型水晶灯、白色系真皮沙发、回教国家进口的手织地毯……以及拥有华丽美貌和高雅氛围的美青年本身，一起构成了超级奢华的画面。但身置其中的高木凛，还是控制不住心里毛毛的感觉。她可是相当了解为什么同业者们提起水也先生就满头黑线避之不及的缘由呢。
“前辈不管是收集资料、还是写东西，都有自己的做法。我好像没有什么可以帮上忙的地方啊。”这点自知之明，高木凛还是有的。
美青年以手支腮，挂着轻松悠闲的微笑回答：“其实我最近正打算进行试验性质的新体裁哦。”
“喔。”高木凛点点头，大概就是因为这个，昨天编辑部才会派新川来送资料吧。想起新川，就涌起一阵甜蜜的感受。不知道新川今天会不会来找自己……说起来，她还没有和他正式约过会呢。
“喂，小凛，回过神来。”水也新灯猛地贴近身体，在高木凛面前弹了个响指，用近距离放大的促狭微笑提醒她回魂。
“我只比前辈小两岁而已。”高木凛狼狈地抗议。
水也对此置若罔闻，依旧本位主义的继续阐述他的构想：“小凛，你听说过宫能小说吗？”
“啊……耶？”高木凛带着难以形容的表情看着前辈，“前辈，你不会是想……”
“对啊。”水也用力拍掌，“我打算写一部这种体裁的小说！你会帮我吧，小凛。”
“可、可是……”
高木凛费力抽出被水也握住的手，不自然地在裤子上蹭了蹭背到身后，“这种事还是找你的责任编辑帮忙比较好哦。”
俗话说：死贫道不如死道友。
做人可以****白道无间道就是不能厚道！
水也蹙起染成虹色的细眉，不爽道：“那个蠢蛋我才刚和他提了个开头，就吓得跑去请假南国游了。”
“原来如此……”所以才会让新川暂时负责前辈这边的工作吧，“可是我又能帮上什么忙呢。”高木凛很是迷惑。
“我想知道一些详情……”
水也移动身体，转坐在高木凛身侧，把手按在她的肩上，防止她突然逃跑，“你不是和新川做了吗……”
“前辈！”高木凛吓得向后一缩不打自招，“你怎么知道？”
嘿嘿。水也露出奸诈的微笑，“休想瞒过我这继承自编辑长大人的超灵敏嗅觉哦。我闻到了背德的味道！在这里！在这里！”他知道高木凛怕痒，突然伸出手掌袭向高木凛身体两侧，两个人顿时在沙发上你追我逃地缠作一团。
“前辈，饶了我吧。”
“谁叫你胆敢藏私！”
“呵，好痒哦。受不了了啦。”
“看我的最强攻击？”
“你们在干什么！”
客厅的门骤然开启，灯光大亮，两个面色如土的男人一并冲了进来，客厅内的地毯上，水也新灯压在高木凛身上，正姿态暧昧地纠缠一处。
高木凛不解地歪歪头，那个鼻子像快气歪了的男人有点眼熟，貌似是高学馆的编辑大辅先生，而紧随其后的那个……
“新川？”
“你到底想干什么？”
根本来不及给新川志和高木凛说话的时间，大辅先生已经以和年纪不符的灵敏身手一个箭步跳了过来。高木凛吓得一缩，才发现他是在斥责水也。
“说什么想要写什么什么那种故事！还对我上下其手。在我烦恼地跑到南国整理思路的期间，你竟然不知羞耻地做出这种事来！”
“搞什么啊。”水也用力拨开他的手，尖锐反击道，“我只是在和小凛开玩笑而已。你又不是我的什么人，稿子拿走就好了啊，管我的私事干什么。竟然敢这么无礼地和我讲话，我会向总编辑抗议要求更换担当的。”
“你……”大辅先生完全不是伶牙俐齿的水也的对手，当下被噎得说不出话。高木凛则在新川用眼神的暗示下，手脚并用地悄悄爬离客厅，拎起鞋子，和新川一起夺门而逃。
“唬死我了……”高木凛惊魂未定地拍拍胸口，“前辈和大辅先生原来是这种关系。”
“我才要被你唬死了吧！”新川志用力钳握住高木凛的手腕，在门口就听到那种让人心脏冻结的对白，又看到那么刺激的画面，虽然他了解高木凛的个性，不可能和水也有什么不清不白，但是想起来果然还是有点不太愉快。
“你怎么会一起来的？”高木凛这才想起追问新川出现在此地的理由。
“昨天的事想向水也先生道歉，就帮大辅先生拿资料一起来了。”
注视着新川不快的表情，高木凛小心翼翼地凑近过去，扬起脸，“怎么了？你生气了吗？”
“傻瓜。”新川志轻笑一声，捅了捅她呆呆的脸，“是吃醋了才对。”
“啊。”高木凛诧异地叫出声，“我和前辈啊、还有蛋糕房的大野三人，是很早以前就认识的交情。他们把我当妹妹看的。才不可能有什么呢。”
“就算知道这点，也还是觉得心里别扭。”
谈恋爱就是这样吧，会因为不能完全掌握对方而不安，又怕太沉重的感情会先将自己压垮。矛盾地想要在保护自己不受伤害的前提下满足想谈恋爱的欲望，又知道这种想法带有自私的软弱。
新川志已经搞不懂自己了。他希望高木凛离他更近，希望能牢牢掌握高木凛的一切，却又因这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产生迷惑恐惧的心情。
和高木凛不同，这是新川志第一次拥有某个人、爱上某个人。所有感情中的变化对他来讲，都既新鲜又可怕，一切充满变数。但是现在，他只想低下头来，好好亲吻分别不到二十四小时的高木。
“有人在……”
“我知道……”
十指交缠，俯身弯腰，用将她拽向怀中的姿势，强硬又温柔地占领她的嘴唇。
站在车来车往的高架桥上，身后就是新宿层立的透天厝。温暖的橙色光线一缕缕如幻灯般投下暧昧交错的光影。相互靠近、忘却一切般地拥抱接吻唇齿交缠。
“我开始相信了……”
“相信什么……”
“你说的……”新川微笑着重复低头的动作，“爱是甜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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