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药房门前,谢芍药停下步子,一旁小屋里的大狗腾地站起来,朝人吐舌。
谢芍药嘻嘻一笑,“这不是给你吃的。”
大狗甩了甩尾,毫无脾气地啪嗒又蹲下。
谢芍药溜进大药房,在里边待了好一阵,出来的时候四下张望一番,快步去了西廊。
六子在房内听到声响,开门一见是谢芍药,只见她手上端着吃的。
他本是不吃的,可她怎样都不走,又吵人,他便勉强接过手。
“走!”见人还是不走,六子一恼,简直想揍人。
不怪六子这个脾气,想来慕白行医十多年,为了病人糟蹋自己这还是头一次,偏偏这病人对慕白非但不感恩戴德,还屡次目无尊长,身为慕白的护卫,六子护主心切自当能理解。
“你快吃,我在这儿等你吃完好收碗。”谢芍药死赖着,仰头盯着那大碗飘香的云吞。
谢芍药一边算着时间,一边接过碗,回到厨房,很快又原路返回。
当她亲眼看到总是冷漠稳实的六子慌慌张张从屋里跳出来时,没忍住还是躲在一旁笑了。
叫他凶,现在知道她的厉害了吧!
待人拎着裤子走远,人这才轻手轻脚摸进慕白的房间,里边因为置有炭炉,暖烘烘的。
将随身携带的退烧药拿了出来,谢芍药跟着就扑去床上。
这人,长得真好看。
眉毛锋锐如剑,鼻梁高挺如鹰钩,细密的眼睫毛如扇一样铺着,真真是好看极了。
忍不住拿手摸了摸,那精致的俊脸,滑滑嫩嫩。
世上还有如此标致的男生吗,竟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
没来得及细看,说到底还是怕六子回来逮个正着,谢芍药收回神,掰开慕白的嘴巴,立刻将药丸递送进去,又去拿桌上的水。
然而情况不妙的是,那水一滴都罐不进。
想着谢芍药就跳上了床头,将慕白伏靠在自己怀里。
嗯,终于肯喝了。
然而正当她准备将那头颅挪开,重放回枕上的时候……
“你干什么?”
那头颅呵出一口热气来。
人手一抖,手里的杯子掉在床上,又滚到地上。
随着杯子撞地“噹”一声,谢芍药急急跳下床,脸红耳赤地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垂下头,战战兢兢道,“我,我只是喂你喝水的。”
他怎么就醒来了……
“六子呢。”床上的人似好说话,没有为难,只拿手拍着自己昏沉的脑袋。
“他去茅厕了。”
见慕白要起身,谢芍药自觉不便多待。
“那我去找秀秀姐了。”说完,灰溜溜逃之夭夭。
六子回来的时候,正见一道影子消失在西廊,他忙推门进屋,看到人醒了,一喜,“公子。”
拿下架上的大衣,披在慕白身上,随侍左右。
慕白一觉醒来,倍感神清气爽,这是与以往昏厥后醒来,完全不同的感觉。
“小官和秀秀,给我施过针了?”他问道,一边捡起地上的茶杯。
“没有。”六子肯定地答道。
望着手里的杯子,男人似有定案。
拉拉大衣的领子,开门走了出去。
后院里,秀秀正在教谢芍药辨识草药,见门口移过来一影子,忙站起身,“慕医师。”
方才芍药已经跟秀秀说了慕白苏醒的事儿。
见慕医师一直盯着芍药,而芍药只是垂低头,秀秀想到什么,忙笑着问道,“慕医师,我看芍药挺伶俐的,想留她在医馆打下手,不知道慕医师的意思?”
慕白闻言,抬眸看了眼秀秀,一会儿复定在谢芍药身上,问道,“你想留下?”
“不想。”
“芍药!”秀秀忙拉人。
男人一直抿紧的唇这时候弯了弯,走进屋子里,“看来是秀秀好心做坏事了,怎么,医馆的事很忙吗,急着拉帮手?”
秀秀撇撇嘴,泄气似得,“不忙。可我就是想留下她……”
慕白听乐了,“哦,那你说来听听,为什么想留她?”
谢芍药看了眼慕白,心尖小鹿乱撞,这个人虽然好看,可周身的气场,冷冰冰的,是不好亲近的感觉。
当然,睡着了就没问题了。
“慕医师,她说,说自己要回去找‘妈妈’,你看,我怎么能放心她走嘛!”秀秀急起来,一张脸已经通红。
慕白听完,只是一脸的疑惑。
秀秀干脆长话多说,将谢芍药如何逃脱怡红院,又沦落成乞丐的事添添补补一并说予听了。
“你找到妈妈,要做什么?”等秀秀说完,慕白问道。
“我要照顾她,她生病了。”
“你家住在哪里?”
“我家在江西的一个小镇,那里一年四季都绿草如茵的,妈妈没生病的时候,最喜欢带着我踏青,我都好久没见妈妈了。”
妈妈以前都带她爬山,带她看海,还亲自教她学游泳呢。
慕白想了会儿,脑子里愣是没有“江西”的具体位置。
确切的说,他是从没听说过,东临这里还有这么个地方。
“可你身上的毒还没解,发作的时候怎么办?”炎水毒,这个世上,只有那个人解过。
可惜,就算解了毒,最后也逃不过一死。
谢芍药一个机灵,“你不是帮我解了吗?”
慕白摇摇头,“我这个解法,只能换来一时的无碍,过一阵子,你还是会发作。”
还会发作?
她还会疼得死去火来吗?
谢芍药眼角微抽,满身的恐惧窜出来,脑子里也响起那晚上那个坏蛋说的话——这一辈子你都别想安生。
“那要怎么办?”她不能一直待在这里!
见小孩子眸子里挤出一点水波,慕白笑笑,安慰道,“这毒虽然要不了你的命,但还是要定期施针的,不然,你这个年纪也是熬不过去的。”
听着他的话,谢芍药控制不住地,身子一点一点抖起来,原来,连慕白也救不了她……
可是,解药只有那个人才有,那她是不是真的要听那个人的话,留在慕医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