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月听了晴柔私下的嘱咐,她自是懂得其中意思。虽未应声,但手脚却放慢了下来。
不多时,小宫女便把张念秋引到了房间里,张念秋隔着屏风看一眼内室,站定在离屏风一尺外的距离,恭敬的行礼,道:“奴婢给娘娘请安。”
笑月瞥一眼屏风映着的张念秋模糊的轮廓,继续慢条斯理的给晴柔梳妆,晴柔唇边勾起笑意,温婉声音微扬:“免礼。”然后又故作责怪的对笑月说道:“怎么回事,手脚这么慢?本宫不是说了,要快点吗?”
笑月听了,忙要领责,倒是外室的张念秋先一步说道:“是奴婢不识礼数,晨起便来打扰娘娘,笑月姑娘哪有什么错。奴婢请娘娘责罚。”
听了这话,晴柔眉心一动。早就觉得张念秋不简单,倒也没想到竟是如此聪明,该说姜是老的辣吗?“张嬷嬷说的哪里话,本就是笑月手脚慢了,怎么能莫名的责罚你呢?”晴柔温声道,“张嬷嬷虽然不是宫里的老嬷嬷,但也是年长的嬷嬷,晨起过来给本宫请安,更是礼数极佳。本宫若是责罚,只怕是让外人以为,本宫是有意给香玉妹妹一个下马威呢!”
张念秋听了,忙跪身道:“娘娘待我家主子极好,怎么就成了给下马威!若是宫里有谁敢碎这嘴,奴婢定跟她理论。别平白的污了娘娘的声名。”一言一语,倒是恭敬真诚。
“好了,这怎么还跪下了?张嬷嬷赶紧起来就是了。”晴柔听了张念秋的话,越发对她上心。
“谢娘娘。”张念秋恭敬的起身,虽然隔着屏风,她却依旧颇显恭敬的低垂着头。
“可是香玉妹妹有什么事情,让张嬷嬷晨起就过来了?”晴柔保持着一贯的温和,柔声问道。
“我家主子差奴婢来,是想请娘娘去赏樱。”张念秋答话时,更是恭敬的不得了。微微前倾的身子,礼数极致到位。
晴柔听了眉心一动,道:“赏樱?这个时候,樱花早就开过了。这是要赏什么樱花啊?”她突然的想起,似乎这个时候,正是那株樱树盛开的季节。可是,不可能吧!那株树…
“回娘娘的话,是赏雅绣园的那株夜樱。”张念秋恭敬的回话,却激怒了晴柔。不过,晴柔的愤怒,从来都不会让外人看到。
“哦?竟是那株夜樱。本宫记得,去年那株树,已经不能开花了。”晴柔温和话语里的阴恻,让笑月的动作颤抖了一下,有些微的僵硬,甚至…不自然。
“是啊。奴婢也是这么以为的。只是,说来也巧,昨夜皇上到园子时,正是花开的正怒的时候。”张念秋完全没有察觉到晴柔的异样,依旧秉持着恭敬的礼节回答着晴柔的问话。
笑月听着张念秋的话,手里的活计都已经停了下来,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小心翼翼的看着晴柔的表情。
“本宫知道了。张嬷嬷你先回去吧,本宫打扮好了,就去看看。”晴柔倒是一如既往的笑着,而且,越显的温和了。
“是。奴婢告退。”张念秋听了,便恭敬的行礼退了出去。
晴柔看一眼铜镜,说道:“你们都退下吧,这里由笑月来伺候就够了。”
“是。”众宫女恭敬的应声退了下去,房门关上的一刻,笑月‘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整个人都快贴到了地上一般:“奴婢办事不力,请娘娘责罚。”
晴柔愠怒的眸子淡淡的瞥了一眼笑月,道:“责罚?本宫该责罚你什么?”
笑月的身子一僵,不敢答话。
“没想到那株夜樱,比王悦蝶更惹眼。”晴柔纤细的玉指敲击着梳妆台,把这句话说的咬牙切齿。
君君独自在院子里坐了许久,总算等来了一袭粉色长裙夹袄的晴柔。忙起身欲行礼,倒是被晴柔抬手拦下了:“香玉妹妹,这里也无外人,这些礼数就免了吧。”
“是。”君君恭敬的应了一声,和晴柔双双坐下后,说道:“姐姐今天这身倒是好生漂亮。”
“听张嬷嬷说是要赏樱,便想这身的颜色更合适这样的闲适。便换了身衣裳,倒是让妹妹在院子里久等了吧?”晴柔笑盈盈的说着,丝毫没有任何愠恼的模样。
“哪里久等了?我也不过是刚刚坐下而已。”君君现在的台面话,说的倒是越来越流利了。“姐姐这袭衣裳穿起来,就是连樱花,也要黯然失色了。”
“哎哟,妹妹这话说的,倒是听的姐姐我心里美滋滋的。”晴柔掩口笑着,倒真是极为欢喜的模样。
“姐姐来我这里,就该是欢喜的嘛。”君君倒是接话接的极快,稚嫩小脸上的笑意,更显纯真了许多。
张念秋带着两个小宫女从殿里出来,轻咳了一声,道:“奴婢给淑媛娘娘请安。”
“张嬷嬷免礼。”晴柔抬眼见张念秋,倒是依旧温和欢喜的笑意,只是,谁也没有看到她眼底藏着的那一弯寒潭。
“张婶,点心都备好了吗?”君君转头看向张念秋,问道。
“备好了。”张念秋恭敬的应了一声,身后的两个宫女都向前走了一步,她将两人手里端着的点心放到了石桌上,说道:“娘娘,这是主子特意吩咐奴婢准备的点心,您尝尝看,味道是否合您的胃口?”
晴柔听了,目光便落到了点心上,笑着说道:“本宫还道张嬷嬷怎么不再妹妹身边伺候,原来是为本宫准备点心去了。”说话间,纤细玉指轻轻的拿起桌上的点心,咬了一小口便大赞道:“这蜜糕香甜中花香四溢,着实好吃。张嬷嬷,这蜜糕叫什么名字?”
“回娘娘的话,这是玫瑰百果蜜糕。”张念秋应声道。
“玫瑰百果蜜糕?本宫以前怎么都不曾吃过?”晴柔听了,眉心微动了一下,倒像是真的极为喜欢这糕点一般。
“这糕点用料简单食材更是随意,宫里御厨做的尽是些食材上乘的糕点,娘娘自是没有吃过的。”张念秋说话间,倒是把这糕点修饰的好听了许多。用料简单、食材随意,不正是民间最普遍的糕点吗?
“虽用料简单随意,但味道着实甜美。”晴柔温和的笑着,不作声色的将蜜糕放到了眼前的盘子里,柔柔的目光总算是看向了夜樱。只是,有那么一瞬,她好像看到的不是一株树,而是一个女人。
君君见晴柔的目光落到夜樱上面,神色平静,还以为是沉浸在夜樱的美丽之中,便问道:“姐姐,你看夜樱是不是很美?”
“嗯。”晴柔淡淡的应了一声,还记得,刚住进这里,第一次看到它绽放花朵的时候,她也是觉得很美的。但是,一想到她被临幸的原因,不过就是因为这株夜樱,她便想要让它彻底的毁掉。纤细的手指在桌上暗握成拳,脸上倒是一如既往的微笑,说道:“妹妹,你或许还不知,这夜樱虽美,却没有它的主人美。”
“主人?姐姐这是什么意思?”君君听了一愣,自是不懂晴柔话中意思的。“这不过是一株夜樱,它还有主人吗?”
“瞧妹妹这话说的,在这宫里,就算是一个死物,也是有主的。更别说,这么一株盛开的夜樱了。又岂会无主?”晴柔似是被君君稚嫩傻气的模样逗乐了,又掩口笑了。
君君听了心底隐约的有种不安,她有一种感觉,夜樱的主人,跟皇上眼中的那个影子,是一个人。没有证据,但是莫名的,就是这么一种直觉。“那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