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轩二十七年,依旧是个战乱不休的年代。
在寒冬的某个深夜,当所有的人都已经熟睡的时候,王城外的墙根下,却有一个瘦小的身子蜷缩在那里,紧靠着冰冷的石墙,一身的枯草,如何抵御的了寒冷的北风?
又一阵北风吹过,枯草被吹散,娇小的身躯被暴露在寒风下,一身的粗布麻衣,打了数不清的补丁。赤着的小脚冻得通红,短小的脚趾被冻得结了一层疮。稚嫩的小脸埋在臂弯之间,整个人蜷缩在那里,冻得连将枯草捡起的力气都没有。
“是快要死了吗?”微弱的喃喃自语。
这是,城楼之上传来了不清晰的声音:“将军,城楼下像是有人。”
不知道那个将军说了些什么。随后便又安静了。小女孩儿蜷缩的有些僵硬,可是太冷了。她埋在手臂间的脸上还挂着泪水。从她记事起,这已经是第三个冬天了。终于要熬不过,跟那些叔叔婶婶们一样,死在路边了吗?
慢慢的,她的意识开始模糊。但她努力的告诉自己,不可以睡过去。睡过去就醒不了了。可是,好冷,好饿,好困。她的眼皮不听她的使唤,一次次的闭合着。终于快撑不下去了。
迷糊之间,她好像感觉到了火光,还有一个不真切的声音:“父亲,这孩子好可怜啊,这么冷的天,身上穿这么点衣裳。”然后感到什么东西盖在了身上,感到一阵温暖。她无意识的抓住那温暖,紧紧的不松手。
看着小女孩紧紧抓着自己不放,男孩不知道该怎么办。细嫩的小手想去掰开小女孩的手,却蓦然发现,她手上的温度,还不如一块冰,竟然有些不忍甩开。仰头看着一旁的父亲,说道:“父亲,把她带回家里,好吗?”
“子贤为什么要带她回去啊?”一身铠甲的伟岸的男子摸了摸自己儿子的头,严肃的脸上,带着几分柔和。
“父亲总教导孩儿,要做一个救死扶伤的好男儿。如今,若是孩儿见死不救,又怎么称得上好男人?若是她会冻死的在这里,那便是孩儿杀了他。”子贤仰着头看着男子,一脸认真的说道,“再说,咱们家里那么大,带她回去,也不会觉得多余。反倒是做了一件好事,父亲不这样认为吗?”稚嫩的点漆黑眸,透着几分怜惜,最后反问的话语,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听了这话,将军甚是欣慰。点了点头。示意副将将小女孩抱起,可是奈何小女孩死死的不松手,子贤只好将身上的狐裘衣裳脱下,小心的盖在了小女孩的身上。
看着自己的儿子才十岁便如此善良,将军甚是开心。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脱下,裹住自己的儿子。战乱年代,虽然只是个六七岁的女孩,将军却还是有些不放心,看了一眼女孩,对副将说道:“先将她安置在军营的仓库房里。让人准备些木炭放在库房里给她取暖,门口找个人守着。等她醒来,问清身份,若是没什么问题,便送去我府里。”威严的话语,谨慎却也细心。
第二天,小女孩儿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摆满了刀枪的房间,离自己一尺的地方,还有一盆烧的通红的木炭,着实吓了一跳。有些惊慌,这时听到开门的声音,她顾不上什么,抓住一旁的狐裘衣裳披在身上便躲在了床下。开门的将士见小女孩不见了,忙跑了出去要通报将军,却忘了关上门。小女孩见士兵走了,打着赤脚就跑了出去。磕磕绊绊的跑了出去。进了王城。
胡乱的套着狐裘衣裳,在王城的街巷里游走。却不想被一群小乞丐看到,打着赤脚,却穿着华服。自然被盯上了。那些小乞丐商量了一下,便跑了上去,仗着人多,硬是将小女孩的狐裘衣裳扒了下来。小女孩争不过,被他们推倒在地,他们几个拿着衣裳还不够,竟然还踢打了起来。小女孩蜷缩成一团,忍受着他们的踢打,却全无还手之力。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带着稚气的呵斥声传来。小乞丐们看了过去,是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儿。只是身后,却跟着两个膀大腰圆的侍从。
“快走。”小乞丐们见那男童身后的侍从,便立刻四散而去。
“你还好吗?”男孩儿见小乞丐们走了,忙上前问道。
小女孩儿满是泪水的抬头看了过去,对上一双澄澈的黑眸,那一刻,感觉像是佛祖显灵一般。“谢谢。”低哑的说道。
“你…”男孩儿刚要说些什么,身后的侍从却说道:“四皇子,我们该回去了。要是再不回去,怕是耽搁了大事。”
男孩儿听后,眸子沉了下去,低沉的说道:“知道了。”然后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将它披在小女孩儿的身上,对小女孩温和的笑了笑,说道:“抱歉,我只能帮你这些。但愿你能好好的活下去。”最后一句话,却莫名的沉重了几分。男孩转身离开,两个侍从倒也算规矩的对小女孩点了点头,随之离开了。
小女孩儿看着男孩儿远去的背影,紧紧的将自己裹在披风里,四皇子。他是皇子吗?男孩儿的样子,深深的印在了心里。
琉璃六年,初春桃花盛开之际。夜煜轩与云澈坐在王城外最大的桃花园内,品茗赏景。
“澈,听说红尘阁来了一个新的舞妓。像是叫什么竹香。舞跳的那叫一个美。今晚去看看如何?”夜煜轩嬉笑着问一旁正品茶的云澈。
“能有多美?”云澈放下手中的茶,笑着问道。带着几分慵懒的抬眸,随意中竟有几分妖娆。
夜煜轩一直都觉得,云澈有时只能用美来形容,就像,刚才一样。嘴角勾勒出一个温和的弧度,道:“这个我没看过。怎么知道?所以才说去看看的嘛!”
“皇兄说的倒是不错。可是,皇兄不是想扔下臣弟,与澈独自欣赏吧?”突然冒出的声音,着实将刚喝了一口茶的夜煜轩吓了一跳。一口茶呛到了自己。咳了半天,看着站在桃花树下的人,说道:“墨,你这是想吓死我不成?”
尊亲王笑的无害的走进亭中,说道:“若不是做兄长的抛弃了弟弟,我又怎么会吓到自己的兄长呢?”这话倒是满溢着调侃之意。
“我哪有抛弃你。这不是你来晚了。我就先与澈说说罢了。”轩忙理了理衣裳,沾了些水纹,片刻便有些褶皱。
“真的是这样?”尊亲王拿起桌上的糕点,质疑了一句,刚要将糕点放进嘴里,便清晰的听到一声“非礼”。
云澈和夜煜轩也是听到了的。云澈反应快了一步,起身便向西边走去,还没走出几步,却又听到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冰儿,这是误会。”
“想不到,我们的闲王,如此的正义。只是一场误会,倒是没弄清楚就起身,若是此刻过去了。怕是要闹出另一场误会了。”听了那边的谈话,这边的人都松了口气。夜煜轩自是看着动作快一步的云澈调侃了一番。
“那咱们的墨翰的皇上是否是后知后觉太过迟钝呢?若是没有后来那个人的话,怕是现下已经在眼皮底下发生了罪恶的事情了。”云澈又岂是等闲之辈?怎么可能任他夜煜轩调侃?
“辰,你认识这个流氓?”紫凝冰皱着眉,看着眼前打扮华丽却举止轻佻的人,甚是讨厌,这样的人,难道辰还认识不成?
“什么叫流氓?”易宣瞪了一眼紫凝冰,明明是她刚刚险些摔倒,他好心救她。结果还成了流氓。
“冰儿,这是我四弟。西林的四皇子,易宣。”易辰温和的笑着,歉意的说道,“宣他一直是这副轻佻的样子。但是他绝对不是那种随便的人。刚刚定是发生了点儿误会。”
“四皇子?”紫凝冰真真记入心里的,却是这个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