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慕云置身火海中,眼帘微垂静静等待着,等待最后的胜负。
此刻他心头的感觉很微妙,些许惊讶,些许惘然,些许自嘲。
他默然想着,即使洛晨之前战胜自己二弟,即使自己二弟是“无神”初境的强者,即使对方已几乎完胜的姿态站到自己面前。自己仍旧胸有成竹,自己仍旧自信满满。
因为自己可以很清楚的看穿对方,对方是个天才,交手不久就可以从二弟手中领悟到一丝“奔雷诀”的精髓,最后那自天上决胜的一跃,更是完美至极的印证了这一点,可是那些还是不够,不够威胁到自己。
虽然……对方真的很会战斗,完全不像传闻中的废物,或者说初次踏入修行的菜鸟。
与自己交手以来,自己都不曾用出全力,始终成竹在胸。直到……之前自己完全感应不到对方以后,那时自己开始觉得似乎有些脱离掌控,直到凭借知觉递出那一拳,隐隐发麻的拳头证明了对方已经足以威胁自己。
可是即使如此,自己也不认为自己会败,因为那一拳自己用了八分力,足以重伤对方。
“那么……你还有多少力量呢?”白慕云心头思绪翻飞,在心中好奇问道。
火海中,忽然泛起涟漪,随即出现一片空白。洛晨现出身来,两人相对而立,分隔两边。看似没有温度的火焰不停灼烧着洛晨覆体的灵力光罩,发出“嗤嗤”的声响,光罩开始扭曲。
看着对方现出身来,白慕云心头微凛,发现对方只是废了一只手,眼神惘然。然后不知想到了什么,看着洛晨仍旧苍白的脸问道:“完美初识?”
不等洛晨回答,白慕云自问自答喃喃自语:“是了,是了,否则如何解释?”话音一转,白慕云口气玩味:“不仅完美初识,更是天生就很会战斗,偏生悟性还很高,那么……所谓的废物少年是否就是个笑话?”
“可是这还是不够啊,所以接下来,用尽你最后的力量,结束这场战斗吧。”白慕云摇摇头,似乎再次掌握一切,声音带着自信,然后不再言语。
洛晨微垂着头,沉默不语,再跨出一步。
然后洛晨开始奔跑,于是火海中不断出现一个又一个空白,然后消失。
洛晨速度越来越快,两人距离越来越近。
白慕云手掌轻旋,在空中随意挥动了几下,然后肉眼可见的灵力仿佛受到召唤一般,随着手上的动作在空中飞舞,其形状就像一条龙。
龙身渐渐成型,然后是龙尾,龙爪……只是龙首上的眼瞳内却空无一物,忽然……一簇紫色的火焰出现在白慕云面前,那是来自眼瞳深处酝酿已久的雷火。
雷火来到空洞的眼瞳内,仿佛点晴之笔一般,于是那条身形约莫尺许,通体金黄的龙活了过来,散发着浓浓的威压。
那条龙漠然的双眼投向洛晨,洛晨身形微微凝滞,眉头紧蹙。
一瞬间,场间众人肃然,林慕白脸色微变,眼神跳跃。白家众人更是面露惊讶之色,似乎……有些出乎意料之外。
白慕云漠然的看着那道奔向自己的身影,心想这就是你最后的手段?只是似乎……不太够!
这一切只是发生在转瞬之间,洛晨瞬息从数十丈火海的一端跨越到另一端。那只仿若燃烧的小太阳般的拳头,狠狠地对着白慕云砸将下去。沿途恐怖的音爆震耳欲聋,四周的灵力更是肉眼可见的被撕为丝缕,然后尽数吸附在拳上。
白慕云没有动作,就这么漠然的看着,因为他的头顶有一条龙。
于是那只恐怖的拳头没有落在他的头上,而是落在了龙首上。拳势稍阻,龙首微微变形凹陷,旋即龙首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一道紫色匹练如劲矢般直射洛晨心脏,洛晨不顾,拳头仍旧再次砸下。
“噗”
紫色匹练毫无阻隔的刺破洛晨的皮肤,然后射入身体内。黑色的衣衫出现一个小洞,鲜血溢出,洛晨脸色不健康的潮红起来。
拳头再次落在龙首上,龙首再次出现一个凹陷,一拳快过一拳。
这一切发生的时间极断,不知为何,白慕云只是默然看着,没有任何动作,不知在等待什么。
终于,在数十拳以后,洛晨的拳头前面出现了一只手掌,非常厚实的手掌,紧紧将洛晨的拳头包裹在内,不得存进。
林慕白看着洛晨,眼神微讽:“看来也不过如此,原本还指望你给点惊喜,既然不能,那么……到此为止吧。”
话音落地,无尽火海翻腾起来,然后汇聚,凝聚在一起。
那条龙仰天嘶吼一声,声音透着愉悦以及迫切,然后来到那团凝结在一起的紫焰面前,一口吞下。旋即,龙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起来,威压更重,灵力凝结而成的金色身子也渐渐化为紫色。
忽然,洛晨笑了,苍白的脸颊上映着一抹不健康的潮红,声音沙哑:“是吗?是该到此为止了。”
一抹阴影投射而下,洛晨头顶的天空忽然暗了下来。那条瞬间膨胀至数丈的紫龙盘旋在两人头顶,目光渐渐人性化,嗜血且残忍。
洛晨抬起头看了紫龙一眼,然后那只被包裹的拳头开始颤抖起来,血滴从指缝滴下,指间光明微放。
“起”
洛晨低喝,然后两人的身形腾空,旋即重重落下。下半身陷入地底,直至没膝。
手掌稳如泰山,不松丝毫。
紫色巨龙呼啸而下,张开巨嘴对着洛晨的脑袋噬咬而下,其间隐有风雷酝酿。
“结束了”
声音透着疲惫,洛晨眼睛微亮。
“轰”
洛晨被巨龙吞噬,白慕云被洛晨一拳砸飞,喷出一口鲜血,眼神惘然,很是不解。
“吼吼……”
紫龙在空中痛苦的扭曲起来,吼声如雷,张嘴便是紫焰喷出。
不知过了多久,紫龙渐渐平息下来,紫色的眼瞳内残忍与嗜血褪去。
白慕云单膝跪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脸色微白,胸腹出现一个可怕的凹陷,不断溢出鲜血。
随着紫龙平静下来,他脸上的痛苦神色也渐渐敛去,嘴角渐渐勾起,心想最终还是自己赢了。旋即想到之前那一拳,眉头微皱,很是不解,按理说对方灵力应该枯竭了才对,那一拳为何会有那么大的威力?
没有再给白慕云思考的时间,平静的紫龙再次扭曲起来,然后无数紫焰被喷射而出,分散落在场间,有数簇紫焰落在了白慕云周围。白慕云微皱的没有紧皱起来,隐有不安。然后调动体内仅剩的灵力站起身来,准备将暴动的紫龙平息下来。
忽然,异变突生,数簇紫焰闪电般对着白慕云射来。
白慕云暴喝一声,终于明白心中隐隐的不安怎么回事,体内残余的灵力尽数灌入双腿,仿若一支箭矢一般直射天穹。
“噗呲噗呲噗呲……”
可是还是晚了,两簇紫焰还是射入了白慕云的身体,旋即,一朵紫焰炸裂,一道身影凭空闪现。洛晨眼神专注地递出一拳,没有任何灵力光晕,却尽显光明,简单且强大。
白慕云眼神凝滞,仿佛没有丝毫反抗力般,眼睁睁看着那只拳头再次砸在自己身上。
“咔擦”
骨头碎裂声响起,那只拳头砸在之前的凹陷处,拳头深陷,血光喷溅。
洛晨去势不停,再出一拳将白慕云砸将下去,借力一跃,来到紫龙龙首上。
紫龙仍旧咆哮不止,身形暴动,狂乱不安。眼瞳内的紫火已经渐欲熄灭,浑身不知被什么切割出了一些密集的小口子,紫色的火苗四散溢出。
紫龙或许是感受到了龙首上那个不怀好意的家伙,渐渐停止扭动的身躯再次不甘的扭动起来。洛晨微微摇头,身体半蹲,手掌伸出,手掌上一层淡淡的紫色光芒萦绕,然后就这么毫无阻隔的伸进龙首里面。
洛晨收回手掌,看着掌心黯淡的紫色火苗,微微松了口气。
龙身在紫色火苗离体的那一刹那,彻底平静下来,然后开始消散。
“嘭”
白慕云下坠的身影终于落地,眼神黯淡且无神的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所有惘然,不解,不甘与后悔都尽数慢慢归为平静,然后闭上双眼。
洛晨佝偻着身子将那簇火苗融入体内,然后抬起头看向场间众人,眼神疲惫。
“洛晨哥哥”
林曦月轻唤一声,然后快速来到场间,搀扶着摇摇欲坠的洛晨,伸手递出一颗暗红色的药丸。
“这是……灵丹?”
洛晨不确定的问道。
少女闻言白了他一眼,掰开洛晨的嘴唇就将丹药送了进去。丹药入口即化,化为涓涓细流细流流转体内,酥酥麻麻的。
感受着体内那一股微暖的气流正在修复伤势,洛晨不再多言,盘膝坐下,调动体内灵力配合那股气流缓缓修复体内伤势。
白落身旁的两位老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去,白落眼神复杂的看着洛晨,然后转过头对着林慕白说道:“林兄,还请移步一叙?”
林慕白点点头,然后两人并肩穿过正厅,去到一处密室。
原本立于白落身后的少女终于回过神来,眼神呆滞,脸上尽是难以相信的神情。看着此刻浑身血迹斑斑,气息萎靡躺在地上的大哥,心里很难将两道身影重合起来。
对于少女来说,大哥一直都是伫立在自己眼前,高不可攀的一座大山,虽亲切近人,却总是不自觉地分隔出两个世界。一直以来,大哥在自己眼中是那么的优秀,那么的完美,可是此刻……他却败给了一个修行不久的废物,这对少女来说是颠覆认知的。
少女紧咬着唇,蹲在大哥身边,看着大哥脸上柔和了许多的线条,忽然莫名宁静下来。然后迎上了那双不再深邃拒人千里之外的眼眸,那双眼里面不再有距离,而是记忆中从没有出现过的……温和。
白慕云看着眼中隐有晶莹闪动的少女,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笑。然后他的身上开始不断冒出白色的雾气,缓缓飘至空中渐渐消散。
“雪儿,傻丫头,大哥这不是没事么?”白慕云嚅动着嘴唇,轻身道。,声音偷着疲惫,却平易近人了几分。
少女紧咬着唇,微微点头。
白雾越来越多,越来越浓,久久不散。看着这幕场景少女睁大眼睛,神色震惊,然后化为狂喜:“大哥……这,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