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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楔子 生死如华(二)

“神将军到——”传令官的声音如魔音一般在大殿上绕梁三尺。

我被惊得揉了揉耳朵,握着幽岘的手不禁松了开来。不想又被他握紧了。

声音初落,殿上忽的一片宁静,众人整齐划一的朝我看来。

我挺了胸膛,目光直视着向内走去。众仙者的目光随着我缓缓移动,不,准确的说应该是随着幽岘。直到我们再次被传令官拦下。

其实这之间只有堪堪两步而已。

“将军,这位是……”

明知故问,请柬上写的清楚,请神将军和幽冥三皇子赴宴,望守时而至。现下这个问题是问给谁听的?我心下恼怒,看笑话的大有人在,还没有看到我头上的!

我偷眼看了看幽岘,他依旧仰着头,高贵而又疏离,丝毫没被周围的视线和这句明显的嘲讽影响到。我心下发虚,不晓得他是怎么想的,便冲着那传令官一瞪眼,“放肆,三皇子的名字也是你问的?”

那传令官看看我,又看看我们牵在一起的手,擦擦汗,明了一笑,“将军息怒,不过是例行公事而已,您请您请,二位请!”

“幽冥鬼界三皇子到——”

我拉着幽岘,伴着高声,龙行虎步的向里走去。

大殿上左文右武,等级分明的按班排座。我冲将士们一颔首,迎到多双带笑的眉眼。

众仙显然已经来齐了,而时间也过了开宴的正点,他们显然是在等我。而我没有丝毫觉悟,依旧步步生风的慢走着。

“姐,来这里坐!”

我抬眼向那人望去,对上一双明媚的桃花眼。那厮几百年不见还是老样子,一身白衣如雪,肩上梅花如血。这唯恐天下不乱不乱的主儿在,我怎会抢了他的风头?

我走到他身边,“玉儿啊,姐姐可是带了个人的,你看……”

他冲我眨眨眼,“不怕不怕,来,我们挤挤!”说着便向旁边挪了些许。

我挽了衣衫便去抢座,反正我们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原来大多是他来挤我,但是谁挤谁不一样啊,如今我且挤回来。

但是我刚弯了腿准备坐下,才想起来手上牵着的美人三皇子。

我看看他,再看看他,他无视我的很彻底。

正在我搜寻他眼神焦距的当儿,一个声音立时让我止住了所有动作,包括心脏的跳动。

“神将军,爱卿的位置在孤身侧,尔这是作何?”

那声音我听的清晰,和他的人一般,淡然而高雅,疏远而温和,即使对我也是如此。

忽的感觉鼻子有点酸。

果然一切都是奢望,三百年而已,不过弹指流光,他不介意,我作何要放在心上?

我轻轻点了头,乖乖的站起来,向他走去。

眼睛就像被定住了一般,黏在他身上,他还是不爱笑,我心想,还是那么俊俏,还是那么的冷。

他长臂一伸,勾起面前的白玉酒盏,满上一杯,“爱卿,吉时已至。”

我走上台阶,走过他身旁,却被他一把拉住了。

他轻轻自座位上站起,玄色的衣滑落在地上,笑望着台下的人。

殿内一阵衣摆落地之声,众仙跪了满殿。

“君上圣识——”

他举起我的手,将那杯他亲手斟满的酒放在了我手里,“众卿齐聚于此,实乃孤之幸也。时光悠然,至神将军帅军回朝,已三百年。这迎君酒孤想了三百年,陪孤喝的人终是回来了!”

他回望我,琉璃灯火打在他脸上,那双银色的眸子亮的让人不敢逼视,我竟在那一刹那,在他眼底看见了眷恋和思念,快的一闪而逝,再细看竟是空荡荡的了。

我回过神来时,酒已经被我一饮而尽。我置了杯子,矮身坐在北漠的右侧下手。望地出神。

“你当年亲手酿的桃花酿,我一直存着等你回来呢!”

我抬眼去看,才发现说话的人是北漠。

但是刚才脑中混沌的像什么一般,空白一片,哪里清楚自己究竟喝的是什么。

北漠忽的笑了,“三百年还是没长大!和原来一般傻。”他伸出手,想摸我的头,却不想被人一把扣住了。

那人优雅的一撩衣摆,矮身坐在我身旁,眼睛却似笑非笑的定在北漠身上,“灵界神君,果然非常人。”

“三皇子说笑了,三皇子不凡之处已不是孤可以评述的,”北漠从容的抽回手,淡笑道,“孤实是没想到会与尔在这等情况下相见。想尔初来灵界,偶有不周之处,见谅,”说着便举了酒盏,那酒盏正是我用过的,“孤且自罚一杯,向君赔礼。”

幽岘转眸,自满了一杯,“神君多礼,哪需罚酒,吾且先干为敬。”

他酒杯刚抬起,便被我一下劈手夺了过来,“幽岘,你不能喝酒!”我瞪他,哪能用自己生命开玩笑啊!当年我不知道,在回神域的路上,请他吃酒,他说也未说,便陪我喝了几杯,到了晚上便开始发烧,整整一星期高烧不退,把我吓得半死,求医问药,挟持了数名传说是名医的医者扔到他床前,为他诊治,也未得出个所以然。

他灵力不弱,身强体健的男人怎么就会发烧?等我愁掉了无数头发后,他醒了。非常好心的为我解答——他丫就是单纯的对酒过敏。我哭笑不得,埋怨他也不是,不埋怨也不是,便在他床边呆愣了好长时间,甩袖而去。

如今我哪能再让他喝酒啊!不待那二位出声,我便将就一饮而尽,反手将酒杯翻覆冲着北漠笑,“神君,三皇子不可饮酒。”

北漠神色一滞,眉尖挑了挑。

几千年,我会不知道他的习惯——北漠甚是不悦!

但这是原则性问题,我怎可退让。

“三皇子的酒由我代饮。”

北漠未再言,看了我几眼,便转开了头。那眼神冷的可以。

我打了个寒战,向幽岘那厢缩了缩。

众人皆心照不宣的来给我和幽岘敬酒,眉眼间透着暧昧和对幽岘的嘲讽,有几个不长眼的,竟还当着我的面,对幽岘冷嘲热讽,说是战败国的俘虏等等,甚至连男宠那些不上台面的词也劈头盖脸冲着幽岘泼将过来。

我怒不可遏,当场摔了酒杯,淡笑着说,“手滑了。”

借酒发疯,这事我也没少做。仗着位高权重,还没有谁敢对我不敬。

幽岘也乐得自在,不时为我布布菜,连眼神也未放在他人身上。

虽然我自持酒量上佳,但一人喝了两人的份,还是有我受的了。再加那些随我行军的将领们哪个不是论壶喝的?这庆功宴上,我亦不能拒绝。

酒过三巡,宴席上便来了个不速之客。

其实这大体只是我的想法,其他人见到那出现的人面上笑容收都收不住,眼神直直黏在她身上。

美女在哪里都惹眼!

我翻了个白眼。

不过那女子真美!银色的发垂到脚踝,眉眼间有淡淡的风情,温婉的似一湖温泉,一身银色衣裙更衬的她靓丽的让人转不开眼。

“主上,如此美景怎可不叫佳儿?”话音初落人便巧笑嫣兮的偎在了北漠身旁。

我没想到北漠竟然没拒绝她。

我心下不悦,这女子是谁?三百年前我走时还未出现,如今就……

怪不得,怪不得!

我忽然很想笑。

怪不得他对我这般疏离。

“伽梓,你怎来这了?”

北漠对他用“你”。

我为自己满上一杯,灌下。

“主上酒多伤身,佳儿放心不下,遂……”

北漠竟笑了,那温柔的神色我从未见过,他摸摸她的发顶,道,“叫伽梓担心了!”

我再听不下去,扶着几案站起身来,晃晃悠悠向下走去。连我自己都感觉,我有些上头,不过尚还清醒。便举杯挨个开始敬酒。

“神将军,许久不见愈发神勇了!”

“哈哈,过奖过奖!”

“神将军,小臣最近得了个珍玩,有空来府邸一起赏玩?”

“呵呵,甚好甚好!”

……

几杯几言尚记不清。

“别再喝了!”我的酒杯被人从身后抽走,那搂着我的手臂微微使劲,我已经站不太稳了,扒着他的肩勉强站立。

“呵呵,幽岘啊!”我晃晃晃,眼前一片明亮,刺眼的我想流泪。

“跟我回去!”他没收了我的酒杯,对着杯口便要灌下,又被我颤巍巍拉住了。

“你不能喝酒,幽岘,听到没有!呵呵,我可不想再照顾你一个星期了……那时你倒是睡的悠哉,不知我有多着急……你就是从来不想别人……而且不会照顾自己……”跟北漠是一样的!我絮絮叨叨不知道究竟说了点什么。

幽岘扶着我的手越发使劲,掐的我生疼,“你别不承认!一般人我还不说呢……”

正说着感觉身体一轻,被他抱在了臂弯里。周围风渐大,刮得我头发糊了一脸,我遂闭上眼睛。

“幽岘啊,我难受!”

我难受的想哭!

“忍着!”

“幽岘,我真难受!”

“……”

我晕的已经不知身在何处,只觉心下堵得慌,“你说我看他看了那么多眼,他怎么就不知回应?”我下意识伸手扒住他的衣袖,“你说三百年间,他究竟有没有想我?”

直到感觉身下有了着落,我翻了个身将自己深深陷在床铺里面,手中依旧拉着他的袖子,“幽岘,你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人?”

我也不等他回答,自顾自道,“我看他看了几千年……让我算算……从他化作人形,站在我的枝桠下到他白日飞升,整整一千年,然后是无尽的等待……然后……然后……我知道我不温柔,我不漂亮,我不贤惠……可是我做了那么多,北漠从来没有正眼瞧过我!”

我睁着迷蒙的眼去看他,借着月光幽岘那张完美无瑕的脸像极了北漠,不,应该是和北漠一模一样,我想伸出手去摸一摸那上好瓷器一般的脸颊,但是已然没了力气。

看了我好片刻,轻轻将我环入怀中,鼻间顿时荡起了一片桃花香,连气息都这般相似,“梅梅最漂亮的!”

我听着眼泪哗的一下就下来了。

“你在安慰我,北漠从来不会这么说的……呵呵,他一定理都不理我,直到被我缠烦了,才会丢下一句傻瓜!”

面前如梦似幻的北漠忽的笑了,他揉揉我的发顶,道,“傻瓜!”

我忽的很气闷,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作势便扑了上去,照着他的唇狠狠就是一口,“北漠,我喜欢你,你自己看着办吧!”然后在他肩膀寻了个位子,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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