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衣高手缩头缩脑,磨磨唧唧,这棵树下磨蹭会儿,那丛草中逗留会儿,就是不愿快点跟上前面的人。昭水疑心他是发现了自己或是察觉到了异样,但细看又不像。似乎他只是想偷懒在这里混光阴。
眼下也懒得考虑太多,昭水担心公主安危,只想着速战速决。等到对方走到自己藏身的树下,他悄然跃下,重重下坠,直刺向黑衣大汗的后颈。眼见紫焱离大汉只差方寸,昭水嘴角已经扬起笑意,这大汉却猛地往前一个翻滚,躲过了致命的刺杀。
他这举动让昭水始料未及,刺了个空,剑身深深插入泥地里,手也震得生疼。黑衣大汉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骂道:“娘的,吓老子一跳。哪里冒出来的毛猴子?”
他这是久经生死的人特有的敏锐,能察觉到即将到来的危险和视野外的杀气。
昭水也不多说,抬剑便刺,剑上冒出阵阵紫气,所到之处,草木尽断。
大汉赤手空拳,左躲右闪。躲了半晌,觉得不是办法,找准空隙,一拳打中剑背,迟缓住昭水的动作,自己后退几步,纵身一跃,跳上树去。右手一折,折下一根碗口粗,半人长的树干权作兵器,左手握住树干,一捋,把支干和树叶全部捋去。
昭水一个转身,借转身的惯性一挥剑,斩断了黑衣人所站的那颗水桶般粗的树。黑衣大汉翻腾到空中,落到地上,暗暗赞叹:“好利的剑。”
他把木棍往边上一横,调运丹田中真气,注入恶念。真气化煞,变成细砂状黑雾,就像蜂巢上密密麻麻的蜜蜂般,笼罩在大汉身上与他的黑衣浑然一体。黑气蔓延上木棍,形状渐渐改变,变成一把黑色长刀。
“算你走运,今日我的金刀没带在身边。”黑衣大汉眼露凶光,“不过做我的对手,算你倒霉!”
昭水冷哼一声,用力一震,身上紫光更盛。他也不多说,抬起剑,继续向大汉攻去。
天空开始点点滴滴打落雨点。
第一滴雨尚未落到大地上,就被昭水的剑接住了。雨滴碰到紫气,并非升温沸腾,却被气息激荡拉裂,化作一阵水雾。昭水剑花密集,大汉运棍如风。两人斗得不分轩轾,尘土飞扬,草木纷飞。
昭水本想砍断大汉木棍再说,谁知那黑棒裹上一层气衣之后变得十分坚韧,如棉裹铁。紫焱砍在上面,力道都被卸去。剑气飞扬,却不能侵占黑气半分。
两人生死之战,打断诸多树木,劈碎顽石众多。交战之地,三丈之内,地上坑坑洼洼,剑痕满满,寸草不生,露出新鲜的泥土。
棍剑相交,发出寺院佛钟般的轰鸣声,这声音从树林四周传出去,惊动了前面追杀霜荷的黑衣人。他们驻足转头回去看,为首的黑衣人问:“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
正说着,空中传来一声雷鸣,一道闪电划破天际。随着闪电而来的,是怒吼的狂风,和倾盆的大雨。
“少爷,是暴雨。”一个黑衣小厮说。
领头黑衣人往前压压手掌:“别管下雨了,赶紧追。”
大雨瓢泼,吞噬了天地。树林里光线暗下来,恍若入夜。
大雨里,昭水一袭白衣,浑身紫气,和对面的扛着巨棍的漆黑大汉相互对峙着。
死一般的沉寂,昭水任雨水冲刷自己的脸,也不敢眨一下眼睛。大汉伸着一只手,感受着雨水的敲打,他抬起眼睛看了看天上浓浓的乌云,心里想:“真是走运,老天都在帮我。”
抓住他抬眼的这一瞬,昭水瞬身上前,直突要害。大汉一直警惕着,见他出击,笑着想,“正合我意。”顺手甩棍竖劈,昭水运气在脚,赶紧停住,木棍就从自己眼前砸下,重重敲进泥土里。伴着黑色长棍画出的圆润弧线,黑云中落下一道惊雷,直直打向木棍棍尖。之后聚集在木棍上,发出金色光芒,如同沿海鲸油点燃的灯塔的光,照亮了昏黑的树林。
昭水吃了一惊,想不到这汉子看似粗犷,却会使用术法。大汉接着起棍,横着一扫,昭水来不及躲,忙拿左手扶住剑刃,举剑相抗。巨棍打在剑刃上,发出一声巨响,宛如一声雷鸣。昭水被弹飞出去,摔在泥水中,左手发麻,袖子被烧得黝黑。
他胸口发闷,左臂剧痛,心里清楚对方实力在自己之上,便开始寻思是不是该冒险发动“赤炎”。但又忌惮赤炎的反噬效果,所以不愿轻易使用,便左手垂地弓着身子半跪在那里,盯着黑衣汉子静观其变,同时脑袋飞速运转,寻找其他解围的办法。
黑衣大汉扫完这一棍,并不继续进攻。原本他是计划这一击结束战斗的,结果木棍不导电,让他的雷鸣斩威力大失。现在看到对方已经示弱,缩在那儿不敢妄动,自己也不想苦苦相逼。他原本就不愿加害公主,只是妻儿被歹人抓住,用来要挟,不得已这才跟来,却也是一直出工不出力地磨洋工。
他见昭水年纪轻轻,武艺尚可,动了恻隐爱才之心,便对他说:“你要是现在离去,不再插手,老子可以饶你一命。”
却不曾想昭水涉世未深,读不出他的好意,把他这句话理解成了挑衅,反倒勾起了的战意。
昭水起身,咬住左手袖子,一拉,撕掉,他把烧焦的布料吐在地上,说:“少说大话!”说罢运气一激,催动紫焱。紫焱剧烈震荡,紫气之中,掺杂出了鲜红气焰。暴雨中,树林里被剑刃发出的红光笼罩,变得温暖起来。
黑衣大汉惊奇道:“两种气息?”
不等大汉细细思考,昭水大喝一声,红焰爆发,但他不敢多用,感觉量够了,便克制住不再让赤炎从紫焱中流过来。他身子一个虚晃,转瞬间便窜到黑衣大汉身边,人未至剑先到。大汉对昭水突然的爆发始料未及,但他也是反应极快,头一侧,躲过剑身;棍一抖,黑气涌来,防住剑气。奈何剑气太猛,带着他的黑气一起撩中他的眼角。虽然没有明显的伤口,却是波及了眼球,让他右眼充血,疼痛不已。
黑衣大汉有些怒,自己好心忍让,对方反倒得寸进尺。忍着痛,抡起棒子开始砸。昭水一一躲过,轻松化解。黑衣汉子见自己速度落后,只好后退两步,举起左手引雷。一道小闪电顺着他的手劈下来,打在他身上。他赶紧扭动一下身子,舒活一下筋骨,消除雷电带来的麻痹。
昭水也不放松,出手相逼,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微电流刺激了大汉的神经,让他的感官更加敏锐,也刺激了他的肌肉力量,让他爆发出超越极限的潜能。大汉身手也变得更加矫健,渐渐跟上了昭水的节奏。
他这招引雷提速,好是好,可惜有个副作用就是会烧伤皮肉,十分疼痛。其实和他过招的昭水也不好过,此刻他就像穿了一件烧红的铁衣,肚里吞下了一个才从火堆里拿出来的山芋,也是燥热难忍,疼痛异常。
二人都想速战速决,却又短时间内分不出个高下。越打越上火,越斗越急,开始胡乱出招,野蛮突进。
毕竟黑衣大汉经验更足,比昭水沉得住气。乱斗过程中,他抓住了昭水一个失误一棍架住昭水的剑,向上一抬,牵动昭水双臂,引得昭水敞露胸膛,弱点尽现。大汉抓住机会,左手出掌,重重打在昭水胸口,把昭水打出十几仗远。
昭水吐出一大口血,身上气息全失,倒在地上昏厥过去。黑衣大汉走过去,举棍欲下毒手,犹豫了下还是算了。他散去黑气,把棍子朝地上一丢,跨过昭水,朝着霜荷逃跑相反的方向走去,边走,边对地上昏迷的昭水说:
“小子,你跟那小丫头以后路还长,老子不愿造这种孽。你们自求多福吧。”
说完渐行渐远,消失在雨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