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凡不在家的时候,蒋婶在。
蒋婶是典型的东北人,大手大脚,慕凡说一般三四个男人都不是她的对手,让我放心即使停电打雷都不要害怕。
我许多时候是呆在自己房间,很少走动。慕凡的房间只有他在的时候,我偶尔去过。
一天慕凡又要晚归。我穿着布鞋,悄悄地溜进他的书房。
门没有锁,可是没走两步,我就转身出去了。
我不要这样!我不要这样!!也许半个月下来我仍然一无所获,即便如此,我也不要这样!!!
威迩现在危机四伏,相信不只忻家一家对威迩虎视眈眈。可是是什么原因让忻家对徐家这样处心积虑?我能做些什么?除了相信忻慕凡之外,我似乎只有等待。
半个月,竟然是太长了!第八天,我还在上班,周滟打来电话。
我和周滟没有交往,看到陌生电话连续打了三个,我才接听。
“我是周滟。天明不见了!你知道他在哪吗?”电话里周滟十分着急。
我淡淡地笑道,“你是他爱人,这个问题你怎么问我?”
“他昨晚没回家,连他妈也不知道他去哪了!所以我只好冒昧地给你打电话。”
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他昨晚没回家?”
“是啊!陌芊,请你帮我找一下天明,好吗?我求你!我求你帮我找找天明!”
我刚走出办公室,只见徐琼玉从卖场拐过来,一看到我她立即一脸的盛怒。
我停住脚步,看着朝我快步走来的徐琼玉。
当徐琼玉扬手挥过来的时候,我一把抓住她的手,可她手上的抻包还是打到了我,打在我的左肩,啪地一声。
几乎与此同时,徐琼玉的另一只手又挥了过来,我抓着她的那只手使劲把她往外一推,本来徐琼玉走得疾,还未站稳,被我突然一推,穿着高跟鞋的她踉跄着后退,撞到了铁门上。
这时,不少同事和顾客围过来,办公室里的人听到动静也跑了出来。
李主管惊慌地跑上前去扶徐琼玉。
在李主管碰到徐琼玉的那一刻,徐琼玉的身体软了下去。她昏倒了。
顿时,大家对我指指点点,七嘴八舌。
我心里很清楚,我这点力道,怎么至于让徐琼玉昏倒?但总归是我出手推人。我拨打了120。
打完120电话,我向那些围观的人群说,“如果你们觉得有必要,可以打110。”
说完我转身回办公室。
徐琼玉今天这样子,肯定跟徐天明有关。
坐在办公桌前,我开始想周滟说的话。徐天明不见了?连夫人都不知道他去哪了。徐天明是大孝子,像出差去外地,到了当地他都会向夫人汇报平安的一个大孝子,怎么会连夫人也不知道他的行踪?
我不能再在这里了!我要去找他!
我起身对正在端水喝的彭主管慎重地说,“明天我就辞职。今天的事,如果有什么后果我会承担。”
彭主管愣了愣,我没等他说话就走了。
不管怎么样,我要找到徐天明!
电话打了无数个,还是第一次,打他电话他没接。如果今天再找不到他,不管她们同不同意,我都要报警。
剧团的每间屋子,过去他常带我去的乐吧,他约我一起吃饭的地方,我都跑遍了,没有他的踪影。
他和我其实并没有像别人想的那样,有着许多别人不知道的留下回忆的地方。
地方?对了!他会不会在那里?
这个念头一起,我立即招了辆的士。
天渐渐黑下来,游乐园里灯火通明,我小跑着向碰碰车的场地跑去。
碰碰车上,跑道附近,还是不见他。
应该是我寻找的方向不对,徐天明凭什么会逗留在我知道的地方?
再打个电话试试,也许他接了呢。
手机不知什么时候自动关机了,余电不足拨一个电话号码。
“小妹妹!哥借手机给你。”有两个男生拦住了我的去路,其中一个男生拿着手机冲我晃了晃。
我没接话,侧身想从两人的一旁走过。
“别走啊!”刚才说话的男生伸手来拉我。
“请你放开!”我看着那个男生的眼睛说道。
“啊——!”非常突然,那个男生被人扼住了手腕,吃痛地叫了起来,叫的同时松开了我。
“天明哥!”
是徐天明!他一使劲反拧着那个男生的胳膊,逼得那个男生不得不弯下腰。
“我没其他意思,我就是好心借她手机——啊——!”这一声“啊”比前一声响,腰也弯下了不少。
“大哥!我错了!大哥!”
徐天明收回手。
两男生连连赔笑,一溜烟地跑了。
“你来这怎么都不叫我?一个人不好玩。”我看着徐天明,小心地说。
“你陪我坐一会吧!”我拉着徐天明在附近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找他找了五六个小时,我真有些累了。
“我手机没电了,你带手机了吗?”我装着若无其事地问。
他沉默地看着前方。
前方是人,是树,是灯,对他来说,可能是无尽的虚空。我从来没有见他这样颓废过,我很担忧却不敢冒然说些什么。
许久许久之后,我听到一个又沉又哑的声音,“从小我都不喜欢我。”
十分消沉的语调,我的心揪在了一起。我侧过头去看他,他还是目视前方,面如死水。
时间像是停止了一样。
终于,他又开口说,“有了你之后,我才开始喜欢我是我。我可以天天看到你,可以喜欢你可以保护你。可是有一天,母亲告诉我说我不能喜欢你。于是我又开始不喜欢我了。现在,我都不知道我该不该喜欢我是我。”
“天明哥,”我拉起他的一只手,他的手竟然是冰凉的,我将它握住。“不管别人怎么看我,我一直都喜欢我是我。虽然我有时也讨厌我是我,可骨子里我知道,我喜欢我是我。天明哥,你也一样,其实每个人都一样,都会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徘徊。但我们不得不承认,在骨子里我们都是喜欢着自己的。”
徐天明的嘴角抽动了一下,然后又像一木头一样,一动不动。
我仍然握着他的手,他不说话,我也不说话。
我们就这样寂静地坐着,时间随着变化的路人在一点点流失。
“你该回去了!”良久良久之后,他说。“我也该回去了!”
“我们一起回去,我送你。”我说。
“有你在,我还舍不得这个世界。就像你说的那样,我还是喜欢我是我。”
徐天明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我想他不会再这样的失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