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伯伯?!”
叶禅雪不可置信一般,她们口中的陈总管居然就是陈伯伯,刚刚惶恐不安的情绪立马消失,只是经过昨天失去家人的痛,现在终于见到一个熟悉的人,登时内心悲喜交加。
陈总管是振远镖局的总管全兆齐的拜把兄弟,当年叶振远让他们一个负责振远镖局的分内之事,一个安排在山水楼管事。陈总管大部分时间还是待在山水楼,只是每月会定期到镖局汇报工作或偶尔有事去一趟,非常难得是,每次去都能碰上禅雪小姐,所以理所当然的会被记住。
陈总管见禅雪小姐看到自己眼睛里闪烁出泪水,但又无比高兴,只是最近振远镖局发生的事情接二连三,总镖头传闻被杀,现在也杳无音讯,全总管找不到尸体,现在振远镖局也变成了荒废的土灰,就剩下大小姐一个人,莫名的内心也不由伤感。
陈总管自责的笑了笑。
“禅雪小姐,你醒了就好,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陈总管关切的问道,只要小姐没事就好。
叶禅雪摇摇头,“我没事,只是。”一想到爹爹,绾姨,振远镖局她的家。。哽咽声立马呼出,眼泪也不自觉地流了出来。
“陈伯伯,我好想爹爹,你说我爹爹真的死了吗?他们都说我爹爹被江湖上的人劫杀,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陈伯伯,你告诉我,这是不是真的?”叶禅雪一想到爹爹,情绪立马上来,只要是亲密的人就会毫不犹豫的告诉他们自己内心里的话,她想知道她的爹爹没死,一定会回来,她的内心害怕极了,她想知道答案却又不敢去听真实的答案,那是多么矛盾的想法,可是这几天就是这样的想法一直纠缠着她。
“小姐,不管是不是真的,你都要坚强的活着,现在镖局已经没了,你不能倒下,为了老爷,你也要好好的活着,说不定哪天老爷就回来了。”陈总管安慰的说道,他不能直接的说出真相,小姐是个单纯的姑娘,从来都没有出过振远镖局的大门,自小被老爷严加保护,自然不会明白江湖的险恶,何况人死本无常也是人世间的真理,小姐还小也是正常,陈总管叹了口气。
“真的?”听到爹爹有可能活着,叶禅雪立马双眼雪亮,止住了哭声。
“现在只是江湖传言,还不能下定论,事实真相是怎样我们还要进一步去考查,我已经派人去皇都调查此事,不久就会有下落。”
“谢谢你,陈伯伯。”说着叶禅雪眼泪又蹦了出来,不过这次是感动的。
陈总管握住小姐的手,他们早已是一家人,还有什么感谢的,要说感谢,他是欠总镖头命的,也不去想当初的事情,只是叫里屋的服侍丫鬟。
“赶紧扶小姐进屋休息。”
两名惊恐的丫鬟立马上前扶叶禅雪进去。
“你们进去吧,小心外面着凉。”叶禅雪对上前的丫鬟温和的说道,她之前对她们的脾气原来这么不好,都把她们吓坏了,她们都不敢看她,这都是她的错,原来自己从来都不发脾气,也不大声问话下人,现在,自己的脾气变得古怪,内心也纠结,比起纠结其实更加惶恐不安、内心茫然。
叶禅雪满怀惆怅,她不过才十六岁,本应是最好的年纪,幻想着奇迹发生的时刻,现在自己面临的最大灾难降临,她的爹爹、绾姨,最亲近的人、最熟悉的地方,相继离她远去,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她应该选择面对还是选择继续害怕躲避?
“小姐,你没事吧?”陈总管观察小姐的脸色越来越差,不会悲伤过度像今天白天一样直接倒在大街上?他的担忧绝对是有可能的,这让陈总管更加心疼起禅雪小姐。
叶禅雪领会到陈伯伯的关心,尽力的扯出一丝微笑,安抚陈伯伯的忧虑,“我没事,陈伯伯,你早点回去休息吧,现在已经很晚了。”
现在子时已过,天空中继续飘洒着雪花,大朵大朵的雪花飘落,陈总管和叶禅雪在门口已经站了好一会,两个人的身上早已盖了一身白雪。
叶禅雪提醒陈总管时辰不早,两人这才惊觉外面天气寒冷,凉风飕飕,风吹在露在外面的皮肤上像针扎般刺痛。
“小姐,早点休息。”
叶禅雪点头。
陈总管临走前,总想说什么却还是没说出来,总归还是怕小姐承受不住吧。
她想,所有的亲人、家都没了,她除了自己,就一无所有,还有什么能让自己无法承受,就自己一条性命而已。
她开始恼恨自己那天晚上为什么会跑到山水楼喝酒,还把自己灌得烂醉,如果自己那天不出镖局,让自己和他们一起被烧的尸骨无存,或许就不会有这么痛苦,这么不安,这么纠结,甚至现在这般茫然。
在陈总管走后,叶禅雪悄悄地从阁楼上跳下来,这层阁楼是建在山水楼的顶楼,山水楼下面一楼是大堂,二楼设有雅间,三楼基本是小厮杂工住宿的地方,由于请人雇佣的都是当地人,大多他们都自己回家住,只是相当少数的人愿意住在酒楼,平时大家把这里当是午休的地方,而酒楼吃饭的地方中午最忙,根本没有休息的时间,这就没什么人会来这里。三楼有一个非常窄小的楼梯通向顶层,这里便是叶禅雪住的阁楼,由于山水楼当初建设本就选了一块面积大的土地,山水楼里面空间很大,所以阁楼可以设有两个房间,由于常年没有人会来这里,也没有几个人知道这里,所以显得格外隐秘。
不过陈总管料事如神,请了专门的人打扫并且布置了一间房间给禅雪住下,最重要的是这不会让多少人知道叶禅雪的下落。
从山水楼后面的窗户上跳下,虽然已经三更半夜,但是火红的灯笼照亮了半座城,银白的雪照亮了另外半座城。
仿佛夜里的白天,望向前方,清晰的可以见到那里曾是秋风城最大的建筑,振远镖局。
现在那里空荡荡的,整齐的一排建筑连接在那里像是断线般,由这里断接。
叶禅雪静静的走了过去,仿佛每一步走的都不容易,寒风刮在脸上发疼,但是还是不及里面痛,她继续往前走,此时地上已经是银装素裹,丝毫看不出这里曾是威震一方、赫赫有名的振远镖局坐落的地方。
叶禅雪在这里站立了不知多久,不哭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站在曾经振远镖局坐落的地方。
过了一会儿,叶禅雪想起小时候到长大后的每一个场景,她能清楚的知道埋在雪下面的土地,哪里是大厅,哪里是花园,哪里又是她爹爹的房间及书房,哪里是她的庭院房间、哪里是操练场、哪里是他们居住的地方。。她现在可以清晰的指出来,只是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真的不重要,他们都回不来了。
想到他们回不来了,叶禅雪已经哭肿的眼睛,像是无法控制般再度流出眼泪。
她无法管控自己的情绪,突然像疯了一般努力想逃出这个地方,逃出情绪的禁锢,朝大街上跑了过去。
此时寒冬腊月,外面又飘着大雪,大街上远远望去,除了火光,一个人都没有。
在秋风城的西面,也住着几户靠做生意发家致富的有钱人,他们的住宅比起一般百姓自然宽大豪华,至于里面奢华程度如何,只有他们府里的人知道,一般住在这里的有钱人大多抠门,心胸狭窄,看不起穷人,平时紧闭大门,像是有人专门盯上他们钱财一般小心翼翼,过年过节也不会随随便便宴请宾客。
此时,半夜时分,城西最有钱的宅邸年家现在敞开大门,除了大门上挂了两个白色糊纸的灯笼在外面,便见不到其他亮眼的东西,只是不断有人进进出出,而且大多都是寻常百姓,以前要是这样,那不吓坏了一般百姓。
不过就是因为如此,年家发生了大事,年掌柜死了。
“到底怎么回事?昨天还看到年掌柜好好的,怎么说死就死了呢。”说话人的声音像是不可置信般,又透着一股幸灾乐祸,巴不得死了就好。
另一个人接道,“鬼才知道呢,不过死了也好,省得以后大家看到他本人就像见到鬼一样。”
第一个说话的点头,后面跟着的一群人也纷纷点头,说着一群人同时进入年家宅子。
这时有人带领他们进去,一路上左穿右绕,过了茶盏功夫,还没进入庭院,便听到一阵阵悲戚惨绝的哭声传来。
“老爷,你怎么就突然死了呢?把我们娘俩抛下,你自己一个人死了倒清净,你让我们怎么活啊!”哭叫声音最大的不断的叫道,“你生前娶了这么多小妾,我都没要求过你做什么,现在你死了,这座宅子算是我的,就算是当作生前你欠我的。我是你的原配妻子啊,好歹我也是周家的大小姐,你生前不顾及我的地位,娶了这么多的妾侍,她们都比我年轻,比我貌美,现在你死了,也别怪我,生前你贪恋美色,死也死在这上面,既然你这么喜欢她们,那就让她们去陪你啊!”年掌柜的原配妻子年氏跪在床沿下,带着哭腔,脸上的妆容早已被泪水淹没花的不成样子,隐隐看出双眼已经被愤怒仇恨掩盖,嘴里发出尖叫的声音,像是控诉,像是泄恨,大家都不知她在说些什么,只道是年掌柜死了留下她变成寡妇,其实也怪可怜的,年掌柜的原配年氏生下一个儿子,只有八岁。
“来人哪!”突然年氏大喝一声,原本带哭腔的声音顿时消失,一时变得凶狠异常,她横扫一眼跪在房间里的所有服侍过自己丈夫的妾侍,一个偌大的房间被她们占满,不由心头的恨意加深。
“你们这些狐狸精,不要以为你们年轻,长得一张狐媚胚子的脸迷惑了老爷,就以为是年家的女主人,我告诉你们,年家的女主人永远是我,除了我,不会有别人,今天老爷走了,既然老爷生前没亏待过你们,那你们都陪老爷一起去吧,到阴曹地府服侍老爷,这也是你们不知修了几辈子的福气。”
房间里的莺莺燕燕们大多都还是年纪轻轻的,一听到自己要和老爷一起去阴曹地府,立马就哽噎的声音就更大了,一大房间的女人不停的哭了出来,声音嘈杂的不容小视。
年氏本来就讨厌她们,见她们一个个的哭得死去活来,不由心生快感,“你们都给我好好哭,不要等下死了还哭给老爷看,让老爷知道我是如何虐待了你们一样。”年氏睥睨的看着她们,用嘲讽的语气笑着大叫道。
随即又转向外面,“周福,人到底来了没有?”年氏向外面大声叫唤道。
“大小姐,人来了,就等你发落。”
周福是年氏娘家带过来的人,所以还是和原来一样叫大小姐。
“那还不赶紧的,把这老不死的装进棺材,另外,挖一个大一点的墓,把生前伺候过老不死的狐狸精全部活埋了。”
周福二话不说,立马把一批人叫了过来,照大小姐说的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