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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疑惑重重

刘慧自那天冲动跑出去以后,就好像消失了一样,安宁打她手机打不通,往家里打不是没有人接听就是接电话的是姚子安,她又不方便多问,等了几天,就在安宁失去耐性准备抽时间去她家里找人时,刘慧终于出现在她面前。

她刚一亮相,安宁几乎在瞬间站起身,半是埋怨半是关心的问:“你到哪去了?电话也不给我一个,你岁数也不小了,不知道人家会担心的吗?真是的……”

下面的话被刘慧的嗤笑声打断:“我觉得你现在说话越来越像我妈。”

安宁翻了翻白眼:“好心被当作驴肝肺,说的就是我这种。”

刘慧拽住她的衣袖赔笑:“好了,我知道你是关心我,别生气了。”

只不过是口舌之争,言语上斗气,安宁又怎会真的气她,她捏了捏刘慧的脸,“快说,这几天去哪了?”

刘慧心虚的低了低头,抬起时换上轻松又恬适的笑容,“你先不要问我,你只要现在陪我去一个地方就好。”

“现在?”安宁看了眼挂钟,时针正缓步迈向十点整,“不行,莫颜昨天打电话说十一点左右要来取礼服,我这会走不开。你要是不急的话,下午陪你去怎么样?”

刘慧没有多做考虑,一口答应。她虽说性格爽朗,平日也胆大妄为,但要她一个人去面对这件事,她也没有勇气。

莫颜很守时,在离十一点尚缺五分时翩然而至。陪她一起的还有一名青年男子,两人穿着同色系情侣衫,手牵着手走入。

“安宁。我来了。”莫颜蹦跳着往正蹲在地上翻箱倒柜的安宁后肩上轻拍一下。

安宁没回头,“你先坐会,我马上找给你。”

“安宁?”同莫颜一起来的男子微微一怔,在心里默念一遍。

莫颜自然不会知道他在想什么,她打量着这处不到二十平米的店铺,桌上铺满订货单和式样裁剪图,一只蒸汽熨斗可怜巴巴的躺倒在桌角,开了一半的抽屉探出几张红票子,不禁摇了摇头,“安宁啊,你该请个店员来帮你,你一个人怎么忙的过来啊。”

此时安宁总算找到了那份找了一上午的单据,轻轻吁了口气,“我也想啊,等倾城上了正轨以后再说吧。现在勉强还能应付。”

她敲了敲酸麻的大腿,跳了起来,因为蹲的时间久了,重心有些不稳,幸好旁边有人及时搀扶了她一把,可就是这人让安宁心神恍惚了下。

莫颜的男朋友,确切的说是未婚夫,竟然是肖云阁。

“你们认识?”许是寂静的太久,连莫颜也看出些许不对劲。

安宁这时心境已回复平和,她笑了笑:“对,没想到会这么巧。”

莫颜有些紧张的挽住肖云阁的臂弯,安宁明白她动的是什么心思,极低极轻的笑了一声,“肖云阁,是你自己坦白还是我来说明?”大眼扑闪,带一丝难得的狡黠和调侃意味。

莫颜果真面色微变,而安宁脸上笑意更盛。

“你就别拿我开玩笑了,”肖云阁呵呵一笑,抓起莫颜的手紧紧握于掌心中。

安宁拉着莫颜坐下,绽开笑,“肖云阁和我以前的男朋友是同事,所以,我们认识。我故意吓你的,你可别介意。”话出口,安宁自己也没有料到,说到前男友这三个字时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疼痛,甚至还是云淡风清的。

原来所谓的伤真的可以依靠时间来愈合。安宁眼底逐渐浮起一抹极淡的笑意,尽管笑的有些悲哀。

莫颜这才完全放下心。她亲热的抱着安宁的肩膀,安宁推推她,“我去拿婚纱给你。”

乘着莫颜在试衣间,安宁走近坐在沙发上翻看报纸的肖云阁,故作轻描淡写的说:“肖云阁,我有事问你。”

肖云阁放下报纸,笑容浅浅的:“安宁,我有权保持沉默的。”

安宁眼神清澈,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决,“可我也有权知道罗烈是怎么一回事。”

肖云阁目光闪了闪,调开视线,不语。

安宁不依不饶,“肖云阁,如果你不说,我只能顺着自己的思路瞎猜,别说我没有给过你辩白的机会。”

肖云阁双眸幽深如一汪潭水,静谧,波澜不惊,“安宁,给我十天时间,十天后,我亲自来这里告诉你真相。”当初关信为了工作需要毅然同安宁决裂,从朋友的角度,他是极不情愿的,关信因此背上负心、绝情的沉重包袱,所做的牺牲,常人无法体会,十天后,差不多是该还关信清白的时候了。

一排雪白的牙齿轻轻咬过唇瓣,留下细密的牙印,安宁终睁着晶亮的双眼,缓缓说:“好,我信你。”

“聊什么呢,聊这么开心?”莫颜提着长长的裙裾娉婷走出更衣间,标准的瓜子脸微红,杏眼中泛着生动精彩的光芒。

“真是太美了,”安宁和肖云阁还来不及反应,买饭回来的刘慧两眼放光,嘴微微张着,就快滴下口水。

“色女,看够了没有?”莫颜叉腰怒目相向,胸脯一起一伏的。

刘慧嘿嘿的笑,躲闪到安宁身后。

安宁帮莫颜抚平肩带上的褶皱,又将裙摆完全打开,一个清丽中犹带妩媚的绝代佳人打造而成。

肖云阁唇边始终噙着一抹绵长的笑,视线落在莫颜身上,温柔,宠溺。

这样的眼神,安宁也曾经在其他人眼中见过,从前的关信,有过短暂纠葛的苏旷和如今将伴随她一直走下去的沈默。安宁暖暖的笑开,事业蒸蒸日上,恋人体贴入微,似乎没有什么不满足的了,可是,为什么在没人的时候那一丝丝的惆怅便常常会毫无预警的涌上心头,搅的她心神不宁,坐立不安。

“安宁,”莫颜忽扯了把安宁,悄声道:“那里,好像稍紧了点,你帮我看看。”

“哪里?”安宁随着莫颜的目光往下看,会意的笑了笑。还没开口,刘慧的大嗓门插了进来,“啊,我说莫颜啊,才几天没见,你丰满许多啊。”

羞的莫颜白皙的脸上迅速开出绚丽的玫瑰。肖云阁以轻咳掩饰,低下头只顾看报纸,好似内容比之准新娘更为吸引他。

“没事,稍微放一点尺寸就可以了。不会耽误你的婚期的。”安宁拿眼斜睨刘慧,后者左顾右盼,装作没看到。

修改尺寸只需三天就可以,肖云阁却坚持十天后再来。莫颜不解的问:“为什么?”

肖云阁淡定从容的答:“十天后我正好休假,陪你来不好吗?”

莫颜羞赧一笑,刘慧在一旁起哄,“你们当众打情骂俏,当我和安宁不存在啊。”

莫颜一张俏脸已窘红堪比番茄,她一把拽起肖云阁,不敢再瞧刘慧,只说,“我们有事先走了。”慌不择路的模样又使得刘慧肆无忌惮的哈哈大笑。

走的又急又快,与一人擦肩而过时差点撞在那人身上,肖云阁抱歉的打招呼:“不好意思。”

那人神情稍许不悦,但还是说:“没关系。”脚步匆匆,沿着肖云阁他们刚出来的路线行进。肖云阁盯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直到莫颜问起:“看什么呢。”他才收回视线,“没什么,走吧。”遂离开。

沈默踏进倾城的时候,安宁和刘慧正分享午餐。

肯德基的辣汉堡,鸡翅外加可乐,沈默摇摇头,每次都吃这些没营养的东西,说了她很多次也不听。

“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安宁看到沈默多少还是有一些惊喜。

沈默拍了记自个的脑门,表情无奈:“我的大小姐,今天是星期天,你不会是希望我二十四小时都呆在医院吧。”

安宁抿嘴一笑,她倒是真忘了日子,终日守在倾城,双休日除了生意比平时要多上几桩,其他也没有多大区别。

刘慧好奇的多看了沈默两眼,见他没有自我介绍的打算,忍不住道:“小安子你似乎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安宁脸上一片迷茫。

“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可他是谁,我却被蒙在鼓里。”刘慧不客气的指着沈默的鼻尖,语气虽凶悍,但眼角眉梢犹带淡然的笑意。

沈默忍俊不禁,“安宁,你的朋友很有趣。”

安宁垂眸低笑,用刘慧最擅长的手段无辜的对着她眨眼,“我没有告诉过你吗?”

“绝-对-没-有。”刘慧快被她气疯了,恶狠狠的瞪着安宁。

“好吧,那就先自我介绍一番。”沈默耸耸肩,似笑非笑:“我叫沈默,是安宁的男朋友,目前在医院任外科医师。”他柔和的目光掠过刘慧,和安宁相视一笑:“还有需要补充的地方吗?”

面对沈默的坦然,刘慧反而不好意思再逼问。只是朝安宁挥了挥拳头,示意她竟然隐瞒了如此重要的信息,等着和她秋后算账。

吃过午饭,安宁将丢的东一张西一张的订货单归类整理,沈默一直深深凝视着她,看的她脸颊泛起红云,渐渐弥漫到耳根,最后连脖子都红了,不禁心口一荡,一个吻准确的落在她眉梢。

安宁急急忙忙的推他,嗔怪:“有人在……”

偏生刘慧的声音不近不远的传来,“我什么都没看到,两位只管继续。”隐含调笑,窘的安宁只想把气都撒在沈默身上。

沈默笑笑,唇贴近安宁耳畔,“晚上早点关门,你想去哪儿玩?”

安宁低下头,为难的说:“对不起啊,我下午要陪刘慧出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要不我们约下次吧。”

“下次是哪一天?”沈默当即有些不快,他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不可能有太多的休息日,他和安宁二人世界的时间本就不多,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偏偏还遭到拒绝。

安宁的头垂的更低,刘慧虽然没说要去什么地方,她也猜得出一定是和姚子安有关,在这种情况下,她不可能抛下刘慧自己享受爱情的甜蜜,重色轻友,这种事她做不出来。她支吾了半天,除了“对不起”三个字,憋不出其他字眼。

沈默莞尔,他对着安宁楚楚可怜怯生生说话的神情是没有半点抵抗能力的,只得无声叹口气,揉了揉她顺滑的长发,“好吧。”手上略加了把劲,安宁整个跌入他怀里。

他的吻缠绵灼热,吻的安宁几欲窒息。一席温存过后,安宁软软的伏在他胸膛前,急促喘息。

很久安宁一颗剧烈跳动的心才逐渐平复。

沈默半眯了眼:“我开车来了,要不要送你们去?”

安宁转过身征求刘慧的意见。

刘慧不假思索斩钉截铁的回绝让安宁和沈默同时楞了楞。

于是,半个小时后刘慧和安宁坐上出租车时,之前先行离去的沈默从隐蔽处开出车,以两个车位的距离始终不紧不缓的跟在后头。

车是往郊区方向去,越行越荒芜。沈默看着她们在一片农房前下车,交头接耳了一阵,走进其中一间。

驶近后,沈默趴在方向盘上避过反射的阳光,将屋檐下的招牌看的一清二楚,剑眉立时蹙起。

那破旧的招牌上写的是:胡不归私家侦探社。

要说私家侦探社开在偏僻的郊区这不是件稀罕事,小说里写的,电视里演的,大多如此,但私家侦探是个女人,还是个绝色美女,这就闻所未闻了。

美女有个和本人不是很相称的庸俗名字:胡不归。如果不是看到她递上的名片,安宁险些以为这是哪个农民的名字。

安宁在心中嘀咕:刘慧来这里,难道是请了私家侦探帮她调查姚子安出轨的事?

她的猜测在下一刻就得到印证,胡不归从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袋中抽出一份,在手里晃了晃。

刘慧会意的打开手提包,摸出一只厚厚的信封。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很公平。

“安宁……你帮我看吧。”事到临头,刘慧有些胆怯。

安宁点点头,文件袋拿到手中,乍一看,倒有几分眼熟。她刚想打开,刘慧又夺回去,“还是……我自己看好了。”

安宁能理解她此刻的心情,就好比等候判决书的犯人,既期冀给一个痛快,又不希望结局让人太过难以承受。

刘慧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她仅瞄上几眼,就呼吸加重,面色大变。安宁不必再看,也可以想象的出其内容的不堪入目。

“我们走。”刘慧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的变化,安宁小心翼翼的问:“你还好吧?”

“我没事,”刘慧嘴角牵起苦笑,嗓音沙沙的。

出门时,安宁眼角无意的扫过桌面,顿时惊异的睁大眼。随意堆放的档案袋并不引人注目,但被压在最下面的那只,封口处微微露出照片的一角,照片上目光如炬的男子,是苏旷。

尽管他和平日的穿着打扮皆不同,但安宁和他共处多时,还是一眼就能认出。

她下意识的伸出手去,在触碰到文件袋的同时,手被压在桌上。抬头对上胡不归笑的微弯起的柔媚凤眼。

“我要这份资料。”安宁态度很坚决。

胡不归浅笑盈盈,“小姐,干我们这行的有这行的规矩。”

包里有这两天刚收的货款,安宁贝齿轻咬,下定了决心。“够了吗?”

钱是个好东西,胡不归立刻眉开眼笑,“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这么爽快,我当然乐意配合。”她忙不迭的把照片连同文件袋一起塞给安宁,捧着那叠票子慢慢数去了。

坐上出租车,刘慧一声不响的抱着资料发呆。

安宁则迫不及待把照片紧紧攥于手中,这一眼看去,如果说刚才还只是惊讶,那现在可以说是震惊无以复加。

照片上的场景看装潢应该是一家茶餐厅,除了苏旷以外,还有一人和他隔桌而坐,因为是用长焦将镜头拉近面目显得有些模糊,但仍旧依稀可辨,这个人,安宁不仅认识而且熟识。

肖云阁。

顿时疑窦丛生。

肖云阁是人民警察,苏旷充其量是个小混混,这两个人怎么会走到一起?

安宁按着顺序翻看其他资料,吃惊的发现,只有苏旷踏入金碧辉煌以后的经历,而他之前的档案则是一片空白。

这演的是出什么戏?暗战还是无间道,安宁着实被弄糊涂了。

出租车到一线街停下的时候,刘慧也跟着安宁下了车,依旧失魂落魄,安宁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当安宁喊她帮忙拉卷帘门时,她忽然握住安宁的手,一本正经的说:“小安子,我想通了。”

安宁回望她,只见她神情现出一份少有的冷静和凝重。

刘慧无视安宁瞬间讶异的表情,口吻轻松自然:“我和他在一起快五年了,却抵不上他们不到一年的相处,你说,这样的男人,值得我留恋吗?这样的回忆我为什么还要凭吊?”

“你……说的没错。”安宁对刘慧突然的转变显得无所适从。

刘慧帮着抬起卷帘门,回首含笑,“有一句话说的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眉宇间,一扫之前的颓丧。

安宁垂眸笑了下,如果当初她也能像刘慧这般豁达,她也就不会做傻事了。

所以说人和人还是有差别的,有的人会在痛到极致时做出及时调整,而有的人需要历尽艰难才会获得重生。

午后的时光在平静的交谈中缓缓滑过。

说实话两人很久没有这般推心置腹的深谈过了,从前在学校抵足抵首同榻而眠的日子早就一去不复返,谈理想,论心仪的男子,议往事,聊了一下午,还有些意犹未尽。

如果不是阁楼上越来越大的动静,她们还可以继续下去。

刘慧悄声问:“他们是准备把房子拆了吗?”

安宁睨她一眼,“别乱说话。”抬高了音量,“老爷子,您干吗呢?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回答她的是一个年轻清脆的女声:“不用,不用,你忙你的。”

安宁和刘慧面面相觑,楼上仅年老爷子和年夫人居住,怎么会出现了第三人?

刘慧嘴角抽了抽,扯了扯安宁,“老爷子这么大年纪了,雄风不减当年啊。”

安宁被她逗乐,抿嘴笑了笑,想想不好,作势捶了刘慧一拳,“你就会胡说。”

刘慧笑的弯下腰,肩膀因笑的太厉害,一颤一颤的抖动着。

没一会,楼梯上有了声响。

刘慧探头过去,被安宁拖到身后挡住了视线,急的她直跳脚。“哎呀,你倒是让个位置给我啊。”

下楼的有三人,年老爷子,年夫人,还有一个陌生的青年女子。

刘慧嘴里发出“啧啧”声,安宁对她太过了解,知道她满脑子淫秽思想,这会不是在想3P就是。

安宁眼角漾出极浅的笑纹,辛苦忍住脱口的笑声,鼓着微酸的腮帮子挨个同她们打招呼。

“这是我女儿阿蕊,你们还没见过吧?”年夫人笑着把女儿往前推了推。

年蕊落落大方的伸出手:“刚才有听老妈提起过你。”

安宁伸手的同时,仔细打量了她一番,娇美纤弱,似蓓蕾初放,穿一件紧身的薄绸衬衣,勾勒出圆浑优美的曲线,周身散发一种令人目眩的光芒。

有一种很奇怪的情绪低低掠过安宁心头。

她明明没有见过年蕊,可她给她的感觉似曾相识。

直到年夫人和年蕊并排站在一起,那重叠的轮廓,依稀相似的眉眼,在电光石火的瞬间,她终于想了起来……

难怪她第一眼见到年夫人,就会觉得眼熟,因为年蕊秀气的五官皆传承与她。

其实她是见过年蕊的,就在金碧辉煌。

那被苏旷打下楼的可怜女人,当日印象极深刻,但因为长发遮盖住了她半边脸,且有血污,所以今天才一时没有认出来。

想通了这点,她扬起笑脸,略略安下心。

“你们……这是要去哪?”注意到年家三人手里提着大大小小好几个旅行袋,安宁不禁开口询问。

“去旅游。”

“去亲戚家。”

“去乡下住几天。”

三个人,三种答案,该听谁的?

那三人互相对望一眼,静静将头扭向旁边,刘慧同样朝着安宁使了个眼色,撇了撇嘴。

屋内的空气有些凝结,最后还是年老爷子开口打破僵局。“安宁,我们要离开一段时日,短时间内不会回来。”

安宁楞了楞:“哦。”其实他们无需同她解释,只是房东和租客的关系,谁还没有点隐私。

“你自己多加小心。”踏出门时,年夫人又回头交待一句。

“嗯。”

年家三人的背影消失不见之后,刘慧淡淡收回视线:“这一家人怎么都奇奇怪怪的?”

安宁摇摇头,她也弄不明白,所以没法回应刘慧。

刘慧陪着安宁吃过晚饭后离去,刚才还回荡着欢声笑语的屋子一下子冷清下来。

安宁坐下记账,忽然想起今天一整天好像都没有顾客临门,这是极为反常的现象。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夜幕低垂,万物静寂,只听得见时针走过滴滴答答的声响。

很像是暴风雨来临前出奇的平静,安宁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突然冒出这个想法,微微一笑挥散开去。

今天没有生意自然也就没有帐可算,安宁百无聊赖的拿着圆珠笔在白纸上胡乱划圈,划着划着那毫无章法的线条竟然连成了一个名字:苏旷。

安宁慌忙丢下笔。一定是今天发生了太多事,而且都和苏旷有关,所以才会精神恍惚。

一定是这样。

可是这个答案,骗得了别人,却没有办法瞒过自己。

安宁趴在桌子上拼命用手捶脑袋,这到底是怎么了。

难道这份资料对她的影响真是这么大?

资料?苏旷?年蕊?年家二老?

有那么一刻,某些景象在她脑中重叠。

如果说年蕊曾经遭到苏旷的毒打,那他和年家二老的关系又怎会如此密切?

如果说之前年蕊没有出现过,这事被隐瞒下来还讲的过去的话,那今天她就不会把事实真相告诉她父母吗?

那他们为何还会如此友善的对待她,要知道她可是苏旷介绍来的啊。

安宁好似被捆在千丝万缕之中,怎么都无法顺利找到线头,脑子一片混乱。

夜逐渐深沉。

眼看今天势必要开天窗,安宁琢磨着早点关门休息算了,手刚探上卷帘门,忽然涌进几个人,使得本就不大的空间一下子显得局促起来。

安宁诧异,这些全部都是高头大马的男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来买婚纱的。

但作为店主她还是有义务问一句:“几位是要挑选婚纱吗?这边请。”

其中一名流里流气满脸络腮胡的男子摸出一根烟点上。

安宁礼貌的提醒他:“对不起先生,这里是严禁吸烟的。”

那人丝毫不理会,还用手在洁白的婚纱上一件件的摸过,每过一处,留下黑乎乎的手指印。

安宁心疼的要命,连声喝止已然不及,几个人同时动手,一个人把安宁挡住,其余几人有的把模特身上的礼服剥下来扔在地上用脚狠命踩踏,有的将货架上的物事一股脑儿的扫落在地,还有的直接堆倒衣架,一把举起椅子把试衣镜砸了个稀巴烂。

安宁被吓呆了。她哆嗦着嘴唇久久发不出声音。

那些人做完这些事还觉得不解气,又变态到用剪刀剪,用手扯,或是用牙齿撕咬,把婚纱和礼服撕扯成一条条一片片,一件都没有放过。

安宁惊骇到忘记要去阻拦,只是呆呆的看着他们把整间屋子折腾的凌乱不堪。

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店内就像遭受过打劫似的狼藉,事实上,这和打劫也确实没有多大差别。

那几个人甩了甩手,互相对望几眼,大笑着扬长而去。

安宁这才叫出声:“你们不要走,你们……”她追出几步,却被拉在最后的那人狠狠推了把,脚步踉跄着重重摔倒在门边。

泪水无声流淌。

室内乱七八糟的,安宁支撑着勉强站起,磕磕绊绊的走了没几下,脚下发软,又跪坐在地。

她努力直起身体,一小步一小步的爬过去,步履维艰。

所有的桌子,椅子,橱柜都被打烂,婚纱礼服丢了一地,手轻轻抚摸上去,质感依旧丝滑,但几乎没有一件是完好无损的。

倾城是安宁的心血,她为之花费了许多劳力财力,如今付之一炬。

那些到底是什么人?安宁行事低调,与人向来无冤无仇,平日连争吵都很少,怎会得罪这些人。他们个个凶神恶煞般,难道是别处的婚纱店眼红安宁生意兴隆,花钱雇佣了来给她颜色看的。做生意讲求的是公平竞争,若真是这样,未免太卑鄙无耻了。

但如果不是……那又会是谁?

或者这事和年家有关?联想到他们今天匆匆忙忙的离去,安宁心中仿佛有异样情绪滑过,脸煞白。

以前一直没事,这事偏偏发生在年家二老离去的这天,不由得安宁不起疑。

安宁手和脚不住的颤抖,她一向谨慎度日,却总会被些莫名其妙非常理能推断的事牵涉其中。心像是被栓了块大石头,直直的往下坠。

安宁不知在地上坐了多久,门外重新有了响声。

她还没来得及抬头,一大桶红色油漆从头淋下,伴随着一阵恐怖的笑声沾在她的脸上身上手上,红色的液体像鲜血般触目惊心。安宁感觉一阵头皮发麻,吓的心头乱跳,终恐惧的尖叫出声。

这地方是不能待下去了。

安宁哆嗦着找到手机,在电话簿里翻出苏旷的名字,按了下去,在电话接通的一刹那,她猛的按下挂断键。

她明明是要打给沈默的,可她的手配合着她的心先一步替她做下了决定。

安宁心若浮萍,一会儿像是被风吹进深渊,一会儿又飘向云端,心乱如麻。

不该是这样的。

对苏旷没来由的依赖让她心生恐慌。

安宁定了定神,迅速调出沈默的号码。嘟嘟的铃声悠长,但一直没有人接听。安宁只得茫无头绪的干着急,铃声在响了很久以后终于有人接起:“喂。”是一口慵懒中带酥甜的吴侬软语。

安宁怔了怔,下意识的看了眼手机,号码显示的正是沈默的电话号码没错。她试探着问:“我找沈默。你是?”

对方的态度明显差了许多,完全是公式化的语气:“对不起,沈默医师正在手术室为一重症患者开刀。”

“那能不能麻烦你……”安宁还想说什么,电话却毫不客气的被切断了。

安宁嘴角扯了扯,想挤出一个笑容,留下的只有苦涩和失望。她好像一个溺水之人,连刚碰到手的仅有的一块木板也失落了。

安宁耷拉着脑袋,一种无边的哀愁瞬时淹没了她。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去,眼前只剩下一片荒芜。

……

苏旷开着机车疾驰在马路上。

半小时以前他收到安宁的电话,还没等他接起,电话就被挂断。再打过去,始终处于忙音状态。

他不禁心急火燎。

安宁表面上是柔弱无主见的,可她骨子里执拗任性,如果不是山穷水尽的时刻,她是不会求助他的。

念及此,苏旷急的双脚跳,踩下油门,加足马力。

苏旷赶到的时候,安宁正蜷缩在沙发上,单薄的身体簌簌发抖。

屋子满目苍夷,安宁脸色苍白,双眼微肿犹闪着盈盈泪珠,苏旷心中一动,就要抚上去,可到底克制了自己。

“安宁。”苏旷怕吓着她,细声漫语的唤她。

安宁一动不动。

苏旷凌厉眼神微微一沉,手慢慢抚上她削肩,柔声道:“安宁,不要怕,是我。”

她只轻颤了下,一头扎进苏旷怀里,嚎啕大哭。

苏旷犹豫了下,抱紧她。

安宁只觉有说不尽的委屈,泪水,鼻涕抹了苏旷一身。

苏旷也不劝她,只等她发泄完毕,用衣袖帮她擦净眼泪。

安宁不好意思的低了头,面颊染上粉红色。

苏旷笑着拍拍她后背,“好了,现在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安宁沉默了,不是她不想说,是她根本无从说起。

苏旷望着已经混乱到不像话的倾城婚纱店,眸色加深。“知不知道是谁干的?”

安宁摇摇头。

“你不能再住在这里,”苏旷斩钉截铁的说。停了停,“你去哪里?我送你。”

安宁垂头想了半天,竟然没有地方可以去。

刘慧家,她今天势必要和姚子安摊牌,在这种情况下,她不可能去打扰。

而沈默,他们虽然是男友朋友的关系,但他从来没有和他提起过他的家事,也没有说过要带她回家,更何况,刚才那个电话给她打击太大,她的自尊心到现在还没有恢复。

安宁拽着衣角,抿着微微泛白的嘴唇,眼中升起淡淡的担忧。

苏旷看她的神情,尽管猜不透她心中所想,也可以想到她有难处。大手缓缓抚过她的头顶,极轻的征求她的意见:“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话还没有说完,安宁线条俏丽的脸廓上浮现出光亮。“我不介意。”答应的太快,神情又急迫了些,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柔美的月色打在她时红时白带点羞涩的脸蛋上,像一朵含苞欲放的芍药,妩媚,迷人,苏旷忍不住就想逗她,“嗯?你不介意什么?”

安宁晶莹透明白玉般的脸上飞起朵朵娇艳的红霞。“我……”

苏旷唇边的笑容不自觉地加深,他搀扶起安宁,“可以走吗?”

安宁点了点头。

初时的恐慌,在见到苏旷,听到他熟悉的声音时,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当苏旷把手伸给她时,她会有一种特别的安心和温暖,再烦躁不堪的心情也会安定许多。

她还是不敢正视这种心态。她习惯性的把它归结于因为苏旷又帮了她一次。

安宁一步一拐,趔趔趄趄,苏旷看在眼中,唇一弯,手上加了把劲,将安宁整个抱起。

安宁惊呼一声,手紧紧攥住苏旷的衣领,惹来一丝低低的窃笑。

出了门,苏旷稳健的步伐忽然缓下来。

“怎么了?”安宁问。

苏旷没有说话,视线落在外墙上。

原本刷白的墙面上,被人用红色油漆写了一行大字:擅入者死。字迹张牙舞爪,旁边还画了一个血淋淋的箭头,正指向倾城。

苏旷刚才进来时心急如焚,没有留意到外墙上的变化,现在侧目而视,脸色微变。

安宁恍然大悟,难怪倾城今天一整天都没有一名客人上门,原来如此。没有人看到这样恐怖的画面还会有闲情逸致购置婚纱礼服的。

眉头一跳,两人迅速交换了一下眼色。看来事情并不如安宁事前所想这般简单。

苏旷紧了紧拳头,伸手拂开遮着安宁脸孔的几缕发丝,低声说:“别担心,交给我处理。”

安宁长长的睫毛动了动,每次在她最需要人帮助的时候,苏旷总会及时出现在她身边,也只有他才会如此的义无反顾。他的掌心温和柔软,一种微妙甜美的感觉沁入心田,搅的浅浅酡红在她面上持久不退。

苏旷将安宁稳稳安置在机车上,手指缓缓的划过她的脸颊,彼此的心跳声清晰可闻。

孤冷的月亮在薄云中忽闪忽逝,一颗流星拖着尾光划破长空,瞬时灿若明珠,在安宁和苏旷身上投下绚丽的色彩,仿佛连星光都黯然失色。

……

他们并不知道,在机车驶离一线街的同时,一辆黑色的沃尔沃停了下来,坐在驾驶座上的人刚好看到了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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